冰冷的水汽如同貪婪的舌頭,舔舐著裸露的皮膚,瞬間帶走僅存的體溫。腳下是傾斜濕滑的混凝土泄洪道,每一次落腳都伴隨著滑倒的風險,每一步都踏在未知與死亡的邊緣。前方,林衍的身影在翻湧的水汽中若隱若現,步伐虛浮踉蹌,卻又帶著一種被無形絲線牽引般的、不容置疑的決絕,徑直走向水聲轟鳴的深淵。他仿佛不再是那個在理性與情感間掙紮的林衍,而更像一個被冰冷邏輯驅動的提線木偶,走向召喚他的主人。


    “林衍!慢點!”蘇晚晴的聲音穿透水汽的嘶吼,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她緊緊攥著那把從吳桐手中奪下的幽藍匕首,冰冷的異能波動如同毒蛇的獠牙,持續不斷地刺痛著她的掌心,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她顧不上去看身後周銳驚恐萬狀的臉,也強迫自己不去想夏梔此刻可能遭遇的酷刑,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前方那個搖搖欲墜的背影上。


    周銳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每一次滑溜都讓他心髒幾乎跳出嗓子眼。泄洪道兩側濕滑的牆壁擠壓過來,上麵覆蓋著厚厚的、滑膩冰冷的苔蘚,散發著濃重的腥腐氣息。前方的水聲越來越大,不再是沉悶的轟鳴,而是變成了一種狂暴的、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撕裂的咆哮。空氣沉重得如同水銀,每一次呼吸都無比艱難,肺部火辣辣地疼。更可怕的是,一種無形的壓力開始彌漫。周銳說不清那是什麽感覺,隻覺得腦子越來越沉,思緒像生了鏽的齒輪,轉動一下都無比滯澀。簡單的事情——比如下一步該邁左腳還是右腳——都變得難以抉擇。一種原始的、對未知的恐懼攫住了他,讓他隻想掉頭逃跑,遠離這令人窒息的源頭。


    “蘇…蘇醫生…”周銳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我…我喘不上氣…腦子…腦子不轉了…”


    “邏輯場…在增強!”蘇晚晴臉色煞白,她同樣感受到了那股無處不在的、令人思維遲滯的恐怖壓力。這絕非簡單的精神壓製,而是某種更本質、更惡毒的規則扭曲!它正在剝奪他們作為“思考者”的能力!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死死鎖定林衍。


    林衍似乎對身後同伴的困境毫無所覺。他依舊在向前,每一步都踏得異常艱難,身體搖晃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的雙手緊緊抱著頭顱,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酷刑。青銅巨門的低語並未因外界的壓力而減弱,反而變本加厲,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持續不斷地穿刺著他的意識。那低語與泄洪道深處傳來的、另一種宏大而冰冷的“噪音”——女祭司的“邏輯場”——正在他的意識深處形成一種恐怖的共鳴!兩種非人的力量以他的大腦為戰場,瘋狂撕扯、碰撞、融合!


    【…場強…指數…臨界…同步率…提升…】


    【…代價…償付…序列…強製…激活…】


    【…錯誤…修正…抹除…變量…】


    混亂冰冷的碎片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壩。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被那共鳴強行拖入的“視界”!


    冰冷的線條在意識中瘋狂構建,勾勒出前方空間的本質——那不再是一個物理意義上的泄洪道盡頭,而是一個巨大的、由無數閃爍著冰冷光芒的邏輯鏈條和悖論旋渦構成的、不斷扭曲重組的恐怖領域!空間的規則在這裏被肆意玩弄:水流的轟鳴聲在某個瞬間突然消失,又在下一秒以數倍的音量炸響;幾滴飛濺的水珠在空中詭異地懸停,折射出光怪陸離的色彩,然後違反重力地向上倒流;泄洪道兩側濕滑的牆壁上,苔蘚的紋路在視野中瘋狂蠕動、增生,形成令人頭暈目眩的、毫無意義的幾何迷宮圖案!


    而在這片瘋狂扭曲的領域中央,在那狂暴水幕構成的、不斷變幻的“門簾”之後,一個身影靜靜地矗立著。


    她穿著剪裁完美、仿佛由凝固的夜色織就的長裙,裙擺流淌著幽暗的光澤。臉上覆蓋著一張冰冷的、沒有任何五官的純白色麵具,隻留下兩個深不見底的眼孔。麵具表麵流淌著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銀色紋路。僅僅隻是存在於此,她周圍的空間就呈現出一種病態的、令人作嘔的“整潔”和“秩序”,與整個扭曲悖論場形成尖銳的對立,如同瘋狂海洋中一座冰冷堅硬的孤島。


    女祭司!


    她甚至不需要任何動作,那強大的、足以碾碎常人理智的邏輯場,便是她意誌的延伸,是她對這片空間施加的、無可辯駁的規則!


    林衍的腳步在距離那片瘋狂扭曲的悖論領域邊緣不足十米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他佝僂著身體,劇烈的喘息在震耳欲聾的水聲中幾不可聞,汗水混合著冰冷的水汽,沿著他蒼白的下頜不斷滴落。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水幕後那個冰冷的身影。那眼神空洞、混亂,深處卻燃燒著一簇冰冷的、非人的火焰。青銅巨門的低語與女祭司邏輯場的噪音在他顱內瘋狂共振,幾乎要將他撕裂!


    “你…來了。”女祭司的聲音透過水幕傳來,並非通過空氣震動,而是直接作用於思維深處。那聲音冰冷、平滑、毫無起伏,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在朗讀文本,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秩序感。“‘視界’的擁有者,邏輯的化身…亦或是…最大的悖論本身?”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仿佛在審視實驗標本的好奇,“你的掙紮…很有趣。它在加速你的‘溶解’。”


    林衍的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吼,雙手更加用力地擠壓著太陽穴,試圖將那撕裂靈魂的共振壓製下去。他無法思考,無法組織語言,那非人的低語和噪音幾乎占據了他意識的全部帶寬。


    “林衍!”蘇晚晴和周銳終於踉蹌著追到了他身後。蘇晚晴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林衍與那片扭曲領域之間,盡管這舉動在女祭司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她緊握著幽藍匕首的手微微顫抖,冰冷的異能波動與前方領域散發的壓迫感激烈碰撞,讓她掌心如同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周銳則直接癱軟在地,巨大的恐懼和那無處不在的邏輯場壓製,徹底摧毀了他的行動能力,隻能驚恐地仰望著水幕後的死神。


    “放下他。”女祭司的目光(如果那麵具後的空洞可以稱之為目光的話)似乎越過了蘇晚晴,落在了痛苦掙紮的林衍身上,“他屬於更高的秩序。屬於‘淨化’的最終藍圖。你們的掙紮,你們的‘情感變量’,隻會加速他滑向非人的深淵,成為邏輯的傀儡。”她的聲音平靜地陳述著,仿佛在宣讀一個不容置疑的自然定律。


    “閉嘴!”蘇晚晴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玉石俱焚的決絕。她強迫自己直視著那張冰冷的無麵麵具,仿佛要用目光將其洞穿。“把他變成怪物的,是你們!是你們所謂的‘秩序’!是那扇該死的門!”她不知道那扇門具體是什麽,但她從林衍崩潰的囈語和此刻的狀態中,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和它的惡毒!


    “門?”女祭司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平靜湖麵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你…感知到了‘門’?”那冰冷的語調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凝重?甚至是…忌憚?


    就在這時,林衍猛地抬起了頭!他的雙眼之中,那非人的冰冷光芒暴漲,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痛苦和混亂!青銅巨門的低語仿佛暫時退居幕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冷酷到極致的計算意誌!他的目光不再是看著女祭司,而是穿透了她,穿透了那狂暴的水幕,死死鎖定了悖論領域深處某個不斷閃爍、變幻的節點!那是整個邏輯場的核心運算樞紐!是女祭司意誌錨定於現實的關鍵支點!


    “核心…坐標…鎖定…”林衍的聲音變得無比冰冷、平滑,毫無人類的情感起伏,如同機器在播報,“邏輯鏈…構建…最優解…抹除!”


    他動了!動作快得超出了人類反應的極限!不再是踉蹌,而是一種詭異的、精準高效的滑步!目標直指那個被“視界”鎖定的核心節點!他根本沒有理會擋在路徑上的蘇晚晴,仿佛她隻是空氣!


    “林衍!不要!”蘇晚晴驚駭欲絕!她太熟悉林衍此刻的狀態了!這是“視界”深度爆發下,人性被徹底剝離的絕對理性!他要去執行那冰冷的“最優解”,哪怕代價是粉身碎骨,哪怕會徹底淪為怪物!


    就在林衍即將撞上蘇晚晴的瞬間,就在他踏入那片瘋狂悖論領域的邊緣,即將被無數扭曲的邏輯鏈條絞碎的刹那——


    一道身影,帶著刺鼻的汽油味和濃重的血腥氣,如同炮彈般從泄洪道側上方一個隱蔽的、布滿鏽蝕管道的缺口處猛撲而下!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絕絕的弧線,精準無比地撞在了林衍身上!


    “砰!”


    沉悶的撞擊聲被水聲淹沒。


    林衍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偏離了軌跡,兩人一起重重摔倒在濕滑冰冷的地麵上,翻滾著滑出去好幾米,堪堪停在悖論領域那扭曲光芒的邊緣之外!


    是陳哲!


    他渾身是血,昂貴的西裝被撕裂多處,沾滿了汙泥和油汙。一條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已經骨折。臉上帶著多處擦傷,眼鏡隻剩下一個鏡片,鏡片上也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大口的血沫,其中似乎還混雜著一些細小的、閃爍著幽光的金屬碎片!他像一頭瀕死的野獸,死死壓在林衍身上,僅剩的那隻完好的手,用盡最後力氣,死死扼住了林衍準備抬起、指向悖論核心的右手手腕!


    “咳…咳咳…林…林衍!”陳哲的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念,“不…不能去!陷阱…那個節點…是…是‘門’的…引信!碰它…你會…你會被徹底吸進去!變成…變成鑰匙!”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獨眼越過林衍的肩膀,怨毒而恐懼地瞪向水幕後的女祭司,“她…她從一開始…就…就算計好了…利用你的能力…去…去打開那扇…該死的門!咳咳…她許諾我的…是…是門後的‘新秩序’…是…是永恒的…存在!”他又咳出一大口帶著金屬碎片的汙血,眼神開始渙散,“…但…那是…謊言…是…是邏輯的…墳場…進去…就…就再也…回不來了…”


    陳哲的突然出現和嘶吼,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裏潑入了一瓢冰水!


    蘇晚晴和周銳完全驚呆了!


    林衍那冰冷、非人的眼神,在陳哲噴濺著血沫的嘶吼聲中,如同被重錘敲擊的冰麵,瞬間布滿了裂紋!陳哲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門”、“引信”、“鑰匙”、“墳場”——每一個詞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被青銅巨門低語折磨得千瘡百孔的意識上!


    “呃啊——!”林衍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嘶吼!陳哲的“背叛者之言”與青銅巨門的低語、女祭司邏輯場的噪音,三種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冰冷恐怖的力量,在他意識深處轟然碰撞、爆炸!劇烈的頭痛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貫穿他的頭顱,視野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猩紅覆蓋!他猛地抽搐起來,試圖掙脫陳哲的鉗製,但身體卻像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力量在劇痛和精神風暴的撕扯下迅速流失。


    水幕之後,女祭司那冰冷無麵的麵具,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動作”。她微微側了側頭,仿佛在“看”著地上糾纏在一起的林衍和陳哲,又像是在傾聽陳哲那垂死的控訴。那純白麵具上流淌的銀色紋路,驟然加速,如同被激怒的毒蛇!


    “冗餘變量…清除指令。”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平滑,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肅殺。她甚至沒有抬手,隻是意念微動。


    嗡——!


    一道無形的、由純粹邏輯悖論構成的“刃”,瞬間在陳哲的頭頂凝聚成型!它並非實體,卻散發著切割靈魂的恐怖鋒銳!目標直指陳哲的頭顱!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間澆滅了陳哲眼中最後一絲瘋狂的光。他認命般閉上了那隻完好的眼睛,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自嘲的弧度。他放棄了抵抗,那隻扼住林衍手腕的手也鬆開了力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撕裂了水聲和邏輯場的嗡鳴!


    子彈並非射向女祭司(那毫無意義),而是精準無比地射在了那道無形邏輯刃即將落下的、陳哲頭頂上方半米處!子彈本身瞬間被無形的邏輯場扭曲、分解,化為齏粉!但子彈蘊含的動能和那瞬間爆發的物理擾動,如同投入精密齒輪的一粒沙子,極其短暫地幹擾了那道純粹邏輯刃的穩定!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幹擾!


    林衍那被劇痛和混亂充斥的猩紅視野中,捕捉到了這轉瞬即逝的“錯誤”!被陳哲垂死嘶吼撕裂的、屬於“林衍”的冰冷理性碎片,在這生死關頭,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強行凝聚!


    “坐標…修正…偏移…0.37秒…”林衍的思維在劇痛的縫隙中,以非人的速度完成了一次微操!


    他猛地抬起未被陳哲壓住的左手,五指張開,並非指向女祭司,而是指向眾人身後泄洪道一側濕滑的、覆蓋著厚重苔蘚的混凝土牆壁!目標,是牆壁上幾根鏽蝕嚴重、搖搖欲墜的、碗口粗的廢棄蒸汽管道!


    “夏梔!!”一聲嘶啞的、仿佛用盡生命全部力氣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迸發!這呼喊不再是冰冷的指令,而是混雜著劇痛、焦急和一絲微弱卻真實的人性回響!


    “轟隆——!!!”


    幾乎在林衍吼聲落下的同時,那幾根早已不堪重負的巨大鏽蝕管道,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扯斷!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它們裹挾著沉重的混凝土碎塊和剝落的厚重鐵鏽,如同崩塌的山嶽,朝著林衍、陳哲、蘇晚晴和周銳所在的位置,轟然砸落!


    煙塵、碎石、鏽紅色的鐵屑如同狂暴的沙塵暴瞬間席卷了泄洪道!視線被徹底剝奪!震耳欲聾的轟鳴和水聲交織在一起,掩蓋了一切!


    混亂中,蘇晚晴隻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自己身上,將她連同身邊的周銳一起撲倒在地,翻滾著躲向泄洪道邊緣一個相對凹陷的角落!無數碎石和金屬碎屑如同冰雹般砸落下來!


    是林衍!在管道崩塌的瞬間,他用殘存的力量將蘇晚晴和周銳撞開!


    煙塵彌漫,遮擋了視線。蘇晚晴劇烈地咳嗽著,掙紮著抬頭,透過翻滾的塵埃,她看到林衍和陳哲剛才所在的位置,已經被巨大的、扭曲的鏽蝕管道和沉重的混凝土塊徹底掩埋!形成了一個小山般的廢墟!


    “林衍——!!”蘇晚晴的嘶喊帶著撕心裂肺的絕望。


    水幕之後,女祭司的身影依舊靜靜地矗立在扭曲悖論領域的中央。崩塌的管道和煙塵似乎對她毫無影響。她隻是微微抬起了那隻戴著黑色絲絨手套的手,對著那片剛剛形成的廢墟,五指緩緩收攏。純白麵具上,那些加速流淌的銀色紋路,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一股無形的、更加強大、更加純粹的、仿佛能直接抹除“存在”本身的邏輯力量,如同無形的磨盤,朝著那片廢墟碾壓而去!她要徹底清除掉林衍這個“關鍵變量”和陳哲這個“冗餘錯誤”,連同那片廢墟一起,從物理和邏輯層麵徹底抹去!


    然而,就在那恐怖的抹除力量即將觸及廢墟的瞬間——


    “哢…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碎裂聲,從女祭司臉上的純白麵具上響起!


    一道細小的裂痕,如同蜿蜒的黑色毒蛇,突兀地出現在那光滑冰冷的表麵上!正好貫穿了麵具右眼孔的位置!


    女祭司那毫無動作的身體,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即將發動的抹除力量,出現了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


    彌漫的煙塵中,那片由扭曲管道和混凝土塊構成的廢墟之下,一隻沾滿汙泥和暗紅色血跡的手,猛地從縫隙中伸了出來!五指死死扣住一塊冰冷的、邊緣鋒利的金屬斷口!緊接著,另一隻手也艱難地探出,扒開碎石!


    林衍!他艱難地從廢墟的縫隙中爬了出來!渾身浴血,衣服破爛不堪,臉上布滿了擦傷和淤青,額角一道深深的傷口正汩汩地向外冒著鮮血,順著蒼白的臉頰流淌下來,染紅了半邊脖頸。他的眼神渙散,身體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再次倒下。但在他爬出的瞬間,他的目光穿透了尚未散盡的塵埃,穿透了那狂暴的水幕,死死盯住了女祭司麵具上那道新生的、細微的裂痕!


    “你…受傷了…”林衍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的腥甜,卻蘊含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銳利,“你的‘場’…並非…完美無缺…你的‘邏輯’…出現了…裂痕…”他喘息著,強行支撐著身體,嘴角卻勾起一個極其微弱、卻充滿嘲諷和瘋狂意味的弧度,“是‘門’…的反噬嗎?還是…你害怕…被它…吞噬?”


    水幕之後,女祭司緩緩收回了那隻抬起的手。覆蓋著黑色絲絨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拂過麵具上那道細微的裂痕。那道裂痕在銀色紋路的流淌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彌合,但那冰冷無麵的麵具,卻仿佛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注視”著廢墟邊緣,那個渾身浴血、搖搖欲墜,卻如同從地獄爬回、眼中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男人。


    彌漫的塵埃緩緩沉降,露出廢墟旁另一個掙紮的身影。是陳哲!他竟然也沒死!隻是被砸斷了雙腿,渾身骨頭不知碎了多少,像一灘爛泥般癱在碎石堆裏,隻有胸膛還在微弱起伏,眼神空洞地望著上方不斷滴落冰冷水珠的泄洪道穹頂,仿佛靈魂早已離體。


    蘇晚晴掙紮著從角落爬起,不顧一切地衝向林衍。周銳也連滾帶爬地跟上。


    而林衍,在說完那句話後,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強行凝聚的意誌。他身體一軟,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額角流下的鮮血,在他倒下的瞬間,在濕滑的地麵上蜿蜒流淌,再次詭異地折射出那冰冷、毫無生命氣息的、完美對稱的六邊形網格幽光。


    蘇晚晴及時衝到他身邊,跪倒在地,將他滿是血汙的頭顱抱在懷裏。她抬起頭,隔著漸漸消散的煙塵和水汽,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迎向水幕之後那張正在緩慢彌合裂痕的、冰冷的無麵麵具。


    泄洪道的盡頭,水流依舊在瘋狂咆哮。扭曲的邏輯場無聲地旋轉。冰冷的對峙在血腥與廢墟間凝固。林衍昏迷前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質問,在轟鳴的水聲中久久回蕩:


    “是‘門’…的反噬嗎?還是…你害怕…被它…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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