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殘留著“凝繭膏”溫潤如玉石般的餘感,膏體表麵那些細密流轉的符文印契仿佛還烙印在視界深處。楚瑤青布鞋踏過門檻,草簾在她身後無聲回落,切斷了石屋內凝固的死寂與草圃外慘白的晨光,隻留下那句“能凝三日”冰錐般的餘音,紮在每一寸冰冷的空氣裏。


    三日。


    爐核要害…塗上那凝繭…


    蘇三僵硬地躺在草席上。林師姐塞入口腔深處那截腐爛穗莖流出的冰冷麻痹漿液效果尚未完全消退,但意識已如同沉入冰海的人偶,被一股蠻力強行拽回了海麵。身體依舊無法動彈,每一個關節都浸泡在一種沉重遲滯的凝固感中,仿佛每一塊血肉骨骼都被灌滿了鐵水,再用冰徹底凍結。隻有胸腹間那顆剛剛被強行“凝繭”錮住要害的爐核——


    不一樣了。


    丹田深處,那曾布滿蛛網裂痕、即將爆裂、被汙濁結晶灰芒浸染、內部藍黑漿液狂暴衝撞的爐核……


    此刻,如同被一雙之手硬生生從沸騰的熔岩地獄拽出,猛地摁進了最深的海淵!


    爐核表麵那些猙獰的裂痕並未愈合,仿佛凝固的冰川凍土溝壑。但就在那裂痕最深、幾乎觸及核心的位置——


    一團新生的、散發著溫潤微黃玉光的膏狀物質,緊密地覆蓋、填充、浸潤進去!


    那便是“凝繭”。


    膏體滲透進每一條裂痕縫隙,與爐核原本的材質以一種無法理解的、近乎同化的方式交融。汙濁結晶的灰芒在凝繭膏的光暈下黯淡、蟄伏。最核心處瘋狂震蕩的藍黑漿液,如同被一張覆蓋了整片深淵的堅韌溫玉大網兜住!每一次狂暴的衝擊,傳遞到那張網上,都被瞬間均勻分散、吸收、化解!最後變成爐核整體一次緩慢而沉重的“脈動”!


    痛!


    撕裂魂魄的劇痛消失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被一種更深沉、更巨大、仿佛整具身體都被塞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持續向內收縮的沉重金屬球體之中的……悶窒感所取代!爐核每一次緩慢脈動,都牽拉著全身的筋絡骨骼,帶來一種肌肉被無限拉伸、骨骼被巨力擠壓的沉滯鈍痛!每一次脈動吸入的氣息都異常艱難、短促、冰冷。每一次呼出都帶著髒腑被強行壓縮後釋放出的濁重廢力。


    楚瑤……


    她不僅僅是在“凝”住爐核的崩壞裂痕。


    她是在用一種更霸道、更殘酷的方式,強行將這顆爆裂邊緣的“殘爐”,與蘇三這具行將徹底破碎的軀殼……重新“焊死”在了一起!


    用一個更大的“繭”或者“棺”,在最後毀滅前,將這二者強行定形!


    讓這口殘破之鍋,不得不繼續熬煮下去!


    代價?


    那沉重滯塞的無形擠壓感,那每一次脈動帶來的筋骨肌肉遲滯撕拉感……便是最直接的代價!如同無時無刻背負著一座無形的、還在不斷增重的黑鐵枷鎖前行!那凝繭表麵流轉的符文,既是鎖鏈的節點,又是刑具的尖刺!鎖住生機,也鎖住死氣,將爆發與腐朽強行壓製在同一種緩慢而折磨的頻率裏!


    石屋的冰冷透過草席滲入骨髓。蘇三費力地轉動眼珠,目光投向門口內側——那灘被他嘔出的墨黑淤血早已凝固在地麵,如同一塊邊緣泛著死白冰紋的暗沉汙跡。旁邊,楚瑤隨手丟棄的、斷成兩截的暗紫色腐爛穗莖,在冰冷光線中蒙著死亡般的灰紫光澤。


    視線再挪向牆角——


    藤草小兜袋靜靜躺在冰冷草席旁。袋口敞開,依稀可見內部那團新凝固的、如同溫潤黃玉雕琢而成的“凝繭膏”。平靜,圓融。帶著一種近乎聖潔的藥香。仿佛方才那蒸騰翻滾的死氣腐藥從未出現。


    方才體內爐核要害被凝膏包裹住要害的瞬間,那股被強行按捺下去的“爐核”,仿佛也一並按捺下去的不止是破滅,還有……那枚緊貼心髒暗袋的星屑!它變得死寂,如同被一並冰封於凝繭深處的囚徒,連最後一點怨毒不甘的冰冷餘燼都隱沒不見。


    然而……就在蘇三試圖感知心髒位置的刹那——


    一絲極其微弱的、近乎錯覺的、比蚊蚋更加細小的……悸動?


    從那緊貼心髒的暗袋深處……傳遞出來?


    仿佛是星屑在凝繭膏的強大壓迫下,因劇痛到極致而發出的一聲無聲的……慘嚎?


    極其微弱,稍縱即逝,卻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腥甜與……勾魂攝魄的……異樣誘惑力!


    咚!


    那悸動,竟意外地與他沉滯脈動的爐核產生了一次微弱的同步!


    爐核表麵的凝繭膏發出一絲極其細微的光暈漣漪。一股深埋於巨大沉滯壓迫之下的……某種更深層次、近乎狂暴本能的焦躁力量……仿佛被那微弱的星屑悸動,硬生生扯動了毫毛一絲絲!


    如同一口被強行封爐的大鍋,內部積壓的炭火,不甘地爆出一粒幾不可察的火星子!


    嘶……


    蘇三幹裂的下唇被這從內部牽扯出的劇痛撕開一道新的裂口。一線深紅的血珠滲出,滾落,沾上嘴角邊緣殘留的、早已凝固的墨黑淤血汙痕。


    門外,死寂已久的藥圃深處,驟然傳來一陣異常嘈雜的喧嘩!那聲音如同被壓抑許久後終於找到了出口,洶湧而來,壓倒了風聲,壓倒了草葉晃動聲,甚至短暫蓋過了石屋內的死沉窒息!


    “滾開!好狗不擋道!”


    “劉師兄,何必同這些廢物置氣……哎喲!誰的腳!”


    “天殺的!我的冰霖草!誰踩的!”


    “是獸欄的!快看獸欄那邊!我的天!”


    “都讓開!給朱執事開道!”


    腳步聲如同暴雨前的滾雷,由遠及近!其中夾雜著藥渣子、水罐被踢翻的碎裂聲,粗魯的謾罵聲,某種沉重野獸拖拽鐵鏈摩擦地麵的刺耳噪音,還有女子尖利的哭嚷!


    “藥渣”…“獸欄”…“朱執事”…


    這幾個詞如同淬毒的冰針,狠狠刺破了蘇三沉重的意識粘滯!


    轟隆!


    一聲巨大的撞擊悶響就在石屋門外炸開!震得門框簌簌掉土!破舊的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緊接著,更加強勁的力道轟然爆發!


    嘭!!!


    石屋那扇本就簡陋的木門,被一股恐怖的外力,連帶著固定門軸的腐朽木框,硬生生從石牆上整個撞飛!木屑碎石如同煙花般爆裂四濺!


    猛烈的氣流裹挾著無數泥點草屑、一股極其難聞的、混雜了血腥、獸類體臭與腐草發酵濃烈腥氣的怪風,如同山洪倒灌,瞬間湧入狹小的石屋!


    蘇三被這狂暴的衝擊震得渾身劇顫!沉重的身體在草席上猛地一彈!胸腹間那顆被凝繭強行焊死的爐核在外部巨力和內裏悶窒撕拉的雙重夾擊下!發出一聲沉悶到令人牙酸的擠壓異響!仿佛連內裏的沉滯脈動都被強行打亂了節奏!


    一道極其龐大的、散發著濃烈汗臭與血腥氣的陰影,幾乎堵死了被炸開的門洞!


    是個粗壯如人熊的漢子。穿著獸皮鞣製的簡陋背心,露出的胳膊肌肉虯結,布滿新舊傷痕和幹涸的血痂。他肩膀上套著厚厚的皮製墊肩,此刻正粗重地喘息著,口鼻間噴出的熱氣帶著腥臭的白煙。而他肩上扛拽著一條粗大冰冷的精鐵鏈子,鏈子繃得筆直,另一端勒進一隻巨大獸物的頸項皮毛深處!


    那獸物……像一頭被放大了數倍、覆蓋著厚厚暗紅色鬃毛的凶暴山豬!隻是此刻,這凶物極其狼狽。龐大身軀上布滿一道道深可見骨的爪痕、撕咬痕跡,如同被無數嗜血厲鬼圍攻過!最深的一道橫貫半邊脊背,血肉外翻,露出暗紅的筋肉和慘白的骨茬!濃稠腥臭的汙血順著鬃毛不斷滴落,在地麵暈開一灘灘惡臭的烏黑。它被鐵鏈勒得不斷蹬動粗壯的、沾滿泥濘和汙血的蹄子,每一次掙紮都扯動傷口,引來一陣陣痛苦暴躁的低吼,粘稠血沫不斷從口鼻噴出,染紅了門洞下那爆開的新土和碎草。


    “朱…朱執事……!小的實在…實在拽不住這發狂的赤鬃了!”那人熊般的漢子漲紅了臉,肌肉在汗水和血汙下顫抖,從喉嚨裏擠出斷斷續續、驚惶嘶啞的嚎叫,“獸欄…全亂了!全亂了!這畜生昨晚就不對勁…早上一開門就跟瘋了一樣刨牆撞欄!好不容易逮住…它…它咬穿了隔壁靈鶴欄的鐵網!把那些扁毛畜生啃死了三隻!追著逃出來的一群雪蹄兔崽子!追進了北坡藥圃!那些藥…那些藥全完了!冰霖草讓兔崽子踩爛一半!剩下的…被這畜生拱進去啃的啃!踩的踩!全成糊了!”


    赤鬃?獸欄亂?雪蹄兔?北坡藥圃……冰霖草?全毀?!


    蘇三被那股倒灌而入的濃烈血腥獸臭刺激得意識更加混亂,但他被巨大陰影籠罩的身軀,本能地在那赤鬃凶獸掙紮的低吼和蹄子刨地聲中繃緊!


    “嚎什麽!”一聲炸雷般的厲喝如同鐵鞭抽在門口!


    人熊漢子身後,一個穿著黑色勁裝、麵色陰鷙如同禿鷲的中年男人排眾而出。他腰間懸著一塊半舊的鐵牌,赫然刻著“執事·朱”。正是掌管後勤雜役與低等獸欄的朱砂!他那雙三角眼如同淬毒的刀刃,掠過人熊漢子的狼狽和那不斷滴血掙紮的赤鬃凶獸,又陰沉地掃過爆開一片狼藉的石屋門口,當目光最終落在草席上泥血滿身、動彈不得的蘇三身上時,眼底的陰戾瞬間濃烈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在他身後,擠滿了探頭探腦的藥圃雜役,個個麵帶憤怒和後怕。更遠處,還站著幾名同樣麵色不佳、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人影。而在眾人與石屋之間狼藉的空地上,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女子正伏在地上,懷裏死死摟著幾棵被踩得稀爛、根部還連著一小塊泥巴的殘存冰霖草根莖,哭得聲音都劈了叉:


    “我的冰霖草…整整半畝啊…熬了三年才快收的冰霖草啊……全沒了!全毀了!嗚嗚……”


    藥圃,毀了。至少是那片種著冰霖草的北坡藥圃,被獸欄衝出的雪蹄兔和這頭發狂的赤鬃獸給踐踏毀掉了大半!而那冰霖草,蘇三模糊記得,似乎是宗門某種中品丹藥煉製中不算核心、卻用量不小、生長緩慢的一種輔料……林師姐提過兩句……


    “把他給我弄起來!”


    朱執事布滿殺氣的目光,越過伏地痛哭的女雜役,越過那隻滴血的龐大凶獸,死死釘在了草席上蘇三那張慘白、沾滿泥汙和凝固血漬的臉上!聲音如同從磨刀石上刮過,陰寒刺骨:


    “拖!去!沸!血!擂!”


    沸血擂?!


    這三個字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蘇三嗡鳴的意識中!砸在門口所有雜役驚惶的臉上!甚至讓那原本正在低聲啜泣的女雜役都嚇得驟然止住了哭聲!


    那是……青雲宗外門演武場上最特殊、最殘酷、也是最能“快刀斬亂麻”的一塊地方!


    專門用來處置——闖下彌天大禍的低階弟子、獸欄出逃肆虐的凶獸、甚至是某些需要“戴罪立功去死”的魔門外道俘虜!一片巨大的、坑窪斑駁、常年浸透了各種汙血與碎骨的暗沉石台!無論人或獸,被打著“比試”、“清剿”、“磨礪弟子”的旗號投進去,最後往往隻有一方能被抬下來!活著的一方通常也隻剩半口氣!


    這就是朱砂口中的“處置”——將這毀了他半畝冰霖草藥圃的殘廢廢物廢物利用!扔進沸血擂!給那些需要發泄怒氣的內門弟子、或是需要磨礪殺技的外門翹楚當個添頭沙包!更省得他自己動手背上責罰!無論被撕碎,還是僥幸活下來,對他朱砂而言,都隻是一條發臭的賤命!而宗門規矩?對一個注定要死的廢物藥人,誰會管他是死於暗傷爆發,還是死於“切磋意外”?!


    就在這時——


    “慢著。”


    一個冰冷、平緩、如同玉石撞擊的聲音,突兀地插入這片混亂的嘈雜與驚惶之中。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一下。


    楚瑤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已被撞毀的石屋門洞側方。依舊是那身簡單的布裙,纖塵不染,與周圍泥濘血腥狼藉的環境格格不入。她剛才分明已離去,此刻卻如同從未離開過,隻是站在那裏,目光清冽地看著朱砂,以及他身後那龐大凶獸。


    剛剛還暴躁掙紮嘶吼的赤鬃凶獸,在楚瑤出現的瞬間,龐大身軀猛地一僵!那雙布滿血絲的狂暴獸瞳觸及到楚瑤平靜無波的身影時,如同烙鐵燙到最柔軟的眼底神經!那源自獸類本能的、對絕對力量位階的恐怖感應,讓它口鼻間噴湧的血沫和白氣都瞬間凝滯!一聲比哭還低沉扭曲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擠出!整個身軀死死貼著地麵顫抖起來,再不敢有一絲掙紮!


    朱砂猛地轉頭!在看到楚瑤的瞬間,陰鷙的麵皮也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強行壓下臉上的戾色,擠出一絲生硬的弧度,聲音變得有些幹澀:“楚師妹?你怎在此處?”目光掃過破敗的石屋,又落回楚瑤臉上,“莫非是為這些蠢材鬧出的動靜所擾?此間汙穢,還請楚師妹移步,此事自有刑堂與獸堂問責……”他試圖搬出名頭劃清界限。


    楚瑤的目光沒有理會他,也未曾看那伏地的女雜役、爆開的門洞、或是泥血模糊的蘇三。


    她的視線,緩緩地、平靜地、如同打量一件新得奇特的物事,定格在那頭被鐵鏈死死勒住、因楚瑤目光而恐懼到極致、甚至已經開始抽搐失禁的龐大赤鬃凶獸身上。


    那深可見骨、翻卷著暗紅筋肉與慘白碎骨的恐怖脊背創傷,此刻正汩汩滲出粘稠汙血。但就在那破碎的傷創深處——


    楚瑤那雙冰潭般的瞳孔深處,極其細微地映出了一抹……幽黯?不!更準確地說,是在那不斷湧出的汙血浸潤之下,於傷口最深處翻卷的破碎骨茬之間……一點極其細微、深嵌在碎骨縫中、細小如同沙礫、卻又頑強地閃爍著一種近乎…紫褐色、帶著腐朽光澤的…微塵?!


    如同凝固的屍血痂沫?


    楚瑤的視線在那一閃而逝的“微塵”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冰寒依舊,卻似乎多了…一縷…微不可查的…審視?


    她抬起右手。指節瑩潤如玉,伸向那頭龐大顫抖如篩糠的凶獸脊背傷口處。並非碰觸,隻是虛懸在傷口上方三寸。指尖有淡淡冰白霧氣縈繞。


    朱砂的臉色驟然變得極其難看!陰鷙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強烈的驚疑和戒備!幾乎是本能地低吼出聲:“楚師妹!這孽畜剛剛闖下大禍!身染疫病!危險!莫要被汙了手!自有獸堂拖去焚坑燒……”他下意識上前一步,似要阻攔!


    楚瑤的手在朱砂動作的同時便收了回來。虛懸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撚了一下,仿佛有一縷極其細微的腥汙之氣被她從凶獸傷口上方攝走。那點微塵般的存在瞬間消失不見。


    她目光轉向朱砂,依舊淡漠平靜。聲音清冷如初,卻將朱砂的咆哮堵回了喉嚨裏:


    “此獸煞氣衝關,戾心噬髓已久。藥圃失控,不過是戾氣宣泄的皮相罷了。”


    她的語調沒有波瀾,仿佛隻是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此言一出,朱砂像是被冰水從頭澆下,臉上的驚疑與戾色瞬間凝固!楚瑤這輕飄飄一句,等於直接點穿——這頭赤鬃凶獸發狂的根本原因不是什麽“突然失控”,而是長久飼養不當積累的煞氣戾氣爆發!而長久飼養歸誰管?他朱砂的獸堂首當其衝!這“責”他根本卸不掉!


    楚瑤的目光最後掠過他那難看的臉色,清冽聲音再起,平淡無波:


    “藥圃有損,當罰。”


    “沸血擂開台。”


    “此獸戾氣難消,既需宣泄,又為藥材損毀之禍首。”


    “一並送上。”


    她說完這句,視線終於轉向草席上——蘇三僵硬泥血的身軀之上。目光如同穿透皮相,直抵丹田那顆被凝繭膏強行焊死、正沉滯脈動的殘破爐核。


    “此廢柴……”


    她的聲音微微一頓。那雙冰潭般的眼眸深處,映出蘇三嘴角凝固墨血的汙痕,那滴深紅血珠滑落的軌跡。


    “一身汙濁死血,或可做沸血擂……引煞淬火的……柴薪。”


    引煞淬火?柴薪?


    蘇三如同沉墜冰海的眼瞳驟然收縮成針尖!沉滯的爐核在巨大的恐懼與莫名的焦躁中被扯得狠狠一痛!


    朱砂陰沉的眼底則是瞬間爆開難以置信的狂喜!以及更深的、毒蛇般的猙獰!楚瑤這意思……竟是要把這殘廢廢物也和那頭戾氣衝天的赤鬃凶獸一起扔進沸血擂?!這哪裏是“罰”?這是催命符!是赤裸裸的宣判!更是……替他將所有可能的後續麻煩徹底清理幹淨!連屍體都會被那頭凶獸啃得粉碎!


    “好!師妹高見!”朱砂幾乎是嘶吼著回應,臉上瞬間擠滿了扭曲的笑意,對著身後的雜役瘋狂嘶喊,“還愣著幹什麽!拖!把這殘廢拖出來!連同那頭畜生!一起去演武場!今日沸血擂提前開了!誰願下場,去演武堂報名!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淬煉筋骨煞氣,宗門有賞!!!”


    轟!人群徹底沸騰了!


    驚恐、麻木、狂熱、迫不及待!藥圃被毀的雜役眼中噴出泄憤的凶光!圍觀的內門外門弟子更是摩拳擦掌!沸血擂向來血腥殘酷,不是誰都有資格或膽量上的!能上去“磨礪”還可能有宗門獎賞的機會……太少見了!


    立刻有幾人衝破人群,撲向石屋!粗魯地踹開滿地殘渣,如同拖拽一塊沒有生命的朽木,抓住蘇三的胳膊和腳踝,將他從冰冷的草席上粗暴地拽起!那沉重的、被凝繭強行焊住的殘軀劇痛欲裂!


    蘇三被拖死狗般拖出石屋。清晨慘淡的光線刺得他眯起眼。


    被扯動傷口的赤鬃獸在不遠處發出更加痛苦暴躁的咆哮。


    他被拖拽著,朝著藥圃之外,那隱約已能聽到喧囂呼喝之聲傳來的方向——演武場!沸血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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