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淳十一年八月初七,暴雨衝刷著火山湖的焦岩,周益在漂浮的木板上醒來,嘴裏鹹腥的火山灰讓他劇烈咳嗽。左手邊是張老的火銃,槍管嵌著半塊熔岩冷卻的結晶,右手邊是相機殘骸,裂痕中的鏡片碎成十九片,像幅被撕碎的星圖。


    “周帥!” 阿椰的呼喊從火山湖島傳來,少女的黎錦裙角沾著泥漿,懷裏抱著用《授時曆》改做的繈褓,裏麵躺著新生的 “雷生”。她腳下的土地還在冒煙,卻已插著用斷火銃改做的鋤頭,鋤頭柄上纏著燕紅葉的柳葉刀刀穗。


    火山湖的水呈琉璃色,湖底沉著元軍的斷桅與黎族的藤甲。周益踩著木板靠近岸邊,看見湖島中央的火山口遺跡裏,岩漿凝結成巨大的晶狀體,裏麵封存著 “日月龍旗” 的殘片,旗麵上的火銃紋樣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帶,像道凝固的彩虹。


    “張老呢?” 他抓住阿椰伸來的手,觸到她掌心的水泡 —— 那是挖地時磨的。少女低頭,用下巴指指晶狀體內的反光:“他在裏麵,和二牛哥的吊墜一起。”周益望去,看見張老的白發在晶體內飄成雲狀,二牛的鐵蚱蜢吊墜懸在他掌心,像顆永遠不會墜落的流星。


    重建的部落位於湖島北側,用火山岩和元軍戰船殘骸搭成。阿椰在湖邊種下第一株紅薯,嫩芽頂開火山灰時,她忽然哭了:“二牛哥說過,紅薯藤沾著土就能活。” 幼苗的葉子上沾著灰,卻在雨中舒展,像隻攥緊的小拳頭。


    深夜,周益在臨時搭建的石屋裏拚合相機碎片。十九片鏡片在月光下拚成蘇月的臉,裂痕卻組成 “活下去” 的字樣,仿佛八百年的時光在幫他書寫遺言。遠處傳來黎族孩童的童謠,用漢語和黎語混唱:“火銃響,海天裂,雷火軍,永不滅。”


    張老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老人的白發已全白,像團燃燒後的灰燼。他望著火山湖的倒影,湖麵映著晶體內的光帶,像座天然的燈塔:“頭兒,咱們把瓊州炸成了燈塔。”周益笑了,笑聲混著湖浪的低鳴:“至少元狗再也看不見光。”


    火山灰在天空中形成持久的陰霾,卻擋不住湖島的生機。阿椰用黎錦包裹火藥殘渣,織成帶有火銃紋樣的布匹;劉三將元軍的狼頭旗改造成風帆, sail 上繡著 “雷火” 二字;南宮雲的《授時曆》被刻在火山岩上,成為新的部落圖騰。


    三個月後,火山湖的晶體內開始滲出淡水,沿著凝固的岩漿紋路形成溪流。周益在溪邊埋下相機殘骸,碎片的裂痕正對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當第一縷陽光穿過鏡片時,光斑在石牆上投出火銃與黎刀交織的圖案,像幅天然的壁畫。


    “燕姐姐的火鳳凰,真的回來了。” 阿椰指著光斑,雷生在她懷裏伸手去抓,小拳頭握住了光斑中的火銃紋樣。周益摸了摸孩子的臉,指尖觸到他眉心的朱砂點 —— 那是用張老的金器模子碎片磨成的。“鳳凰會回來的,” 他輕聲說,“在每個記住雷火的人心裏。”


    這一年的冬至,湖島迎來第一場雪。周益站在晶狀燈塔下,望著遠處海平麵上的商船帆影 —— 那是阿拉伯的香料船,船首繪著橄欖枝與火銃的紋樣。船員們用生硬的漢語呼喊:“海天君!雷火!”


    他知道,文明的火種已經隨著火山灰漂向遠方。張老的燈塔、燕紅葉的火鳳凰、阿椰的紅薯藤,還有相機碎片裏永不褪色的笑臉,都是這場海天永寂中,最明亮的星辰。


    “蘇月,” 他對著晶體內的陽光低語,“如果有天你看見這場雪,記得告訴世人,在 1281 年的南海,有人用生命點亮了文明的燈塔,它永遠不會熄滅,因為每個幸存者的心跳,都是它的燈油。”


    雪落在火銃圖騰上,落在黎錦的針腳裏,落在新生的紅薯葉上。周益握緊張老的火銃,銃身上的 “天工” 刻字被雪覆蓋,卻在陽光下泛著溫暖的光。他知道,真正的永寂從不存在,隻要有人記得,文明就會永遠燃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宋末,海上發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先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先濱並收藏穿越宋末,海上發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