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淳十一年四月初一,南海的血腥味被暴雨衝淡,卻衝不走珊瑚礁區的屍山血海。周益踩著元軍的狼頭旗前行,靴底碾過唆都的金絲甲胄碎片,忽然聽見礁石後傳來微弱的呻吟 —— 黎族酋長正被壓在斷裂的元軍樓船殘骸下,藤甲上的雷火圖騰被狼牙箭貫穿,箭杆上的蒙文 “殺漢” 二字還滴著血。


    “老人家!” 周益扔下火銃,徒手搬開壓在酋長身上的桅杆,木刺紮進掌心卻渾然不覺。酋長咳出帶泡沫的血,渾濁的眼睛忽然亮了:“海天君… 你的白發… 比椰花還白…”


    他身後的漢黎戰士們正在清理戰場,劉三用火銃挑開元軍屍體,張老蹲在沉船殘骸前,雙手在泥沙中摸索著什麽。當周益扶起酋長時,忽然看見老人藤甲下露出的一角黎錦 —— 那是阿椰為他修補的火銃紋樣,針腳裏還嵌著火山灰。


    “唆都呢?” 酋長的竹杖戳進一具元軍屍體的咽喉。“喂鯊魚了。” 周益指向遠處翻湧的血海,那裏有數十個背鰭在盤旋,“二牛的鐵蚱蜢,替他報了仇。”


    張老的歡呼聲忽然穿透雨幕。周益轉身,看見老人舉著個黑黢黢的物件 —— 那是他沉入海底的相機,鏡頭玻璃裂成蜘蛛網狀,機身纏著海藻和珊瑚枝。


    “鏡頭碎了,畫麵還在!” 張老的手指拂過裂痕,忽然笑出淚來,“你看!”透過裂痕,能看見兩名戰士的倒影:漢人士兵背著黎族孩童,少年腰間掛著二牛的鐵蚱蜢吊墜,孩童手裏攥著阿椰送的貝殼哨子。他們身後,火山口的 “日月龍旗” 正在雨中重新升起,旗麵染著漢黎兩族的血,在海風中擰成一股繩。


    南宮雲的咳嗽聲從旗艦殘骸傳來,他的衣襟上沾著波斯文圖紙,指尖正在圖紙邊緣的批注上顫抖:“闊裏吉思… 他真的看懂了《突火槍圖譜》…”周益接過圖紙,看見闊裏吉思的狼毫批注:“漢人之技,終為我用。” 字跡力透紙背,最後一筆拖出長長的血痕,像道未愈的傷口。


    “他們的火器,三個月內就能量產。” 南宮雲按住心口,血沫順著下巴滴落,“周帥,我們沒有時間了…”周益點頭,目光落在圖紙角落的 “蒲” 字火漆印上。他想起泉州港的熊熊大火,想起細作耳後的蒙古刺青,忽然握緊圖紙:“那就讓他們知道,漢人的技,永遠比他們快三步。”


    阿椰的呼喊打斷思緒。少女渾身濕透,懷裏抱著個啼哭的黎族嬰兒,嬰兒的繈褓是用元軍的狼頭旗改的,上麵的狼眼被繡上了鐵蚱蜢紋樣。“周帥!” 她的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這孩子的爹娘用身體擋住了元軍的火銃,臨終前說要讓他姓‘雷’。”


    周益伸手摸了摸嬰兒的臉,小家夥忽然抓住他的手指,力氣大得驚人。張老湊過來,用刻刀在嬰兒繈褓上刻下 “雷生” 二字:“生在雷火下,長在珊瑚旁。”


    正午時分,周益將 “日月龍旗” 插在唆都的帥旗旁。舊旗的狼頭已經被削去,新旗的火銃與藤甲紋樣上,雨水混著血珠緩緩滑落,在沙地上匯成深紅的溪流。黎族巫師帶領眾人吟誦《血盟經》,漢人士兵們跟著用漢語念誦,兩種語言在雨幕中交織,像支悲壯的交響曲。


    “以血為墨,以骨為筆,” 巫師的藤紋麵具已經破碎,露出刀疤縱橫的臉,“黎漢同生,雷火不熄。”周益摸出相機碎片,碎片裂痕裏映著阿椰給嬰兒喂奶的畫麵,張老在給火銃刻新的圖騰,南宮雲在教黎族少年辨認火器圖紙。他知道,即使鏡頭碎了,有些畫麵早已刻在靈魂裏 —— 比如漢黎戰士交握的手,比如嬰兒啼哭時揮動的拳頭,比如火山口永不熄滅的青煙。


    “燕紅葉,” 他對著碎片低語,“你的金鐲子,我會用唆都的狼牙來打。”海風帶來隱約的濤聲,那是南海的呼吸。周益望向海天交界處,那裏有道彩虹正在升起,七彩光帶裏,他仿佛看見燕紅葉的黎錦披風在飄動,聽見她的笑聲混著海鷗的長鳴。


    這一天,瓊州的沙灘上埋下了新的盟約。周益知道,戰爭遠未結束,但至少在此刻,漢黎兩族的血已經在旗幟上融為一體,像火山岩與珊瑚礁,共同築成了抵禦外敵的牆。而他手中的相機碎片,不再是記錄時光的工具,而是文明存續的火種,終將在未來的某天,照亮整片黑暗的海域。


    “蘇月,” 他對著彩虹微笑,“如果有天你看見這麵旗幟,請告訴世人,在 1281 年的南海,曾有一群人用血肉之軀,在屍山血海上寫下了‘黎漢同生’四個大字,比任何金石都更堅硬,比任何星光都更璀璨。”


    雨停了,火山口的青煙與彩虹交相輝映。周益握緊火銃,聽見身後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 那是漢黎戰士在重整隊列,他們的火銃上刻著 “雷火”,藤甲上繡著 “同生”,眼中燃燒著比陽光更熾熱的光。


    真正的同盟已經建立,不是基於恐懼,而是基於對文明的誓死守護。周益知道,無論忽必烈的火器如何強大,隻要這同盟還在,漢黎文明的火種就永遠不會熄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宋末,海上發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先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先濱並收藏穿越宋末,海上發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