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淳十一年正月初五,瓊州的火山口飄著細雪,黎族長老的牛角號聲裹著冰碴,撞在火山岩上碎成齏粉。周益盯著沙盤上的珊瑚標記,第三百枚代表元軍樓船的貝殼被他重重按在雷州半島位置,指甲在沙麵上劃出三道血痕。


    “東路軍十萬,樓船三百,” 南宮雲的聲音像破風箱,他的手帕上又添了新的血漬,“唆都帶了西域火器師,還有… 還有闊裏吉思的‘神機營’。”劉三啐了口帶冰的唾沫:“不就是會放煙花的雜碎?老子的連珠火銃能把他們崩上天!”張老搖頭,手裏的刻刀在火銃上劃出歪斜的 “死” 字:“他們有回回炮改良型,射程是咱們震天雷的兩倍…” 老人的袖口露出半截繃帶,那是昨夜調試火藥時炸傷的。


    黎族部落的糧窖裏,阿椰抱著最後一袋紅薯種,袋口的繩結是二牛教她打的 “雙死結”。紅薯表皮還沾著去年的火山灰,她用指尖摩挲著塊根上的芽眼,忽然想起二牛說過:“紅薯藤沾著土就能活,比咱們命硬。”


    “阿椰,” 周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的白發放著雪光,“留十顆做種,其餘的磨成粉。”少女搖頭,發間的雞蛋花已經枯萎:“萬一我們都死了,這些種子能接著長。” 她轉身走向二牛墳,新立的珊瑚碑上,張老用隕鐵嵌了隻展翅的鐵蚱蜢,在雪地裏晃出冷光。


    沙盤前,南宮雲忽然劇烈咳嗽,血滴在潮汐表上,將 “卯時退潮” 的字跡暈成暗紅。“潮汐陷阱… 得提前兩個時辰…” 他踉蹌著扶住岩壁,《授時曆》殘卷從懷中滑落,露出夾在裏麵的阿椰送的貝殼書簽。周益扶住他單薄的肩膀,觸到肩胛骨硌手的輪廓:“你該休息。”“等打完這仗…” 南宮雲笑了,笑容裏帶著血沫,“我帶你去看汴梁的煙花,比元狗的火器漂亮。”


    張老的刻刀在第三十杆火銃上崩了刃,刀刃碎片飛進他左眼,在眼角劃出血痕。“原來咱們隻有三十杆…” 他摸著扳機上未完成的 “戰” 字,聲音發顫,“當年我爹給皇室打金器,一天能刻三十隻鳳凰。”燕紅葉遞來塊蘸了鹽水的布:“鳳凰能飛,咱們的火銃能殺人。” 她的火銃圖騰已經結痂脫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嫩肉,像朵紅色的花。


    深夜,周益獨自坐在火山口,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潮汐表上,像具拉長的屍身。相機裏的最後一張膠卷已經用完,他摸著空蕩的膠片倉,想起蘇月說過:“照片是時光的防腐劑。”


    “蘇月,” 他對著星空低語,“現在我連防腐劑都沒了。”燕紅葉的腳步聲打斷思緒,她遞來一碗熱椰奶,奶麵上漂著碎紅薯皮:“阿椰說,這是‘希望湯’。”他接過碗,熱氣熏得眼眶發酸:“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和相機埋在一起,說不定八百年後有人能洗出照片。”她笑了,笑聲裏帶著刺:“要死一起死,你欠我的金鐲子還沒打呢。”


    這一晚,瓊州的雪越下越大,張老在火銃上刻下最後一個 “戰” 字,刀刃斷在 “戈” 部,像根折斷的骨頭。阿椰在二牛墳前埋下紅薯種,用黎族語念誦《種子經》,每念一句,就往墳頭添塊珊瑚石。南宮雲在潮汐表上畫完最後一個箭頭,筆尖戳穿紙張,在火山石上留下黑點,像顆凝固的血珠。


    周益站在火山口頂端,望著大都方向的黑雲。他知道,當明天的太陽升起時,元軍的樓船將像黑色的蝗蟲般遮滿海麵,而他們,隻有三十杆連珠火銃、二十噸火藥、和一整個部落的紅薯種。


    “張老,” 他握緊腰間的火銃,“把震天雷都搬到珊瑚礁區,這次咱們不炸船,炸天。”老人點頭,白發上落滿雪粒,像撒了把碎鑽:“頭兒,等會兒把我的火銃刻上‘天工’,我要和元狗的火器師比比,誰的手藝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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