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電話很快被接通。


    不過,對鄭明誠而言,部隊的公共電話是一個陌生號碼,所以接通以後,他先是疑惑地“喂”了一聲。


    “老叔!是我!”時隔五天,終於聽見了親人的聲音,池梨梨格外興奮。


    “梨梨?”鄭明誠也很驚喜,“你終於打電話回來了啊。這周我每次接到陌生電話,都還以為是你呢,結果每次都落空,剛才都不敢抱希望了。”


    “嗚嗚嗚老叔,我每天都奔跑在努力給你打電話的路上,可你都不知道這兒的人有多凶殘!”


    一說起這件事,池梨梨就很多話想說,和鄭明誠好好吐槽了一番:“不管我跑得有多快,每次到電話亭的時候,都擠滿了人,今天我是犧牲了吃晚飯,才好不容易搶到電話!”


    鄭明誠一聽,心想她確實不容易,關心道:“你在那兒怎麽樣啊,軍訓累不累?接下來這幾天,天天都是三十幾度的高溫天氣,你一定要注意身體,當心別中暑了啊。要是撐不住,就別逞強,和老師請個假回來。”


    每天晚上,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的時候,池梨梨都很想回家。


    可是,她沒忘記自己從此以後要獨立自強的目標,就算再苦再累,人設也不能崩塌。


    如鄭明誠預料那般,池梨梨沒有和他哭訴這幾天的辛苦,堅強道:“老叔,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這點痛算什麽,小case啦,我可以克服。”


    小姑娘要嚐試獨立,鄭明誠當然也不會潑她冷水,鼓勵她:“好,我也相信你可以克服。”


    池梨梨又關心了一下鄭明誠的近況。


    互相問候完,通話時間還剩下最後一分鍾。


    池梨梨心裏還有一件記掛了很久的事,趁還有一點時間,問道:“老叔,現在小心肝在你旁邊嗎?我想聽聽它的聲音。”


    自從逃進大學宿舍,她就沒有見過小心肝了,可惜公共電話沒有視頻通話的選項,她隻能聽聽聲兒解一解對心愛小狗的思念之情。


    鄭明誠趕緊走到陽台,讓小心肝叫兩聲給池梨梨聽聽看,不料小神仙非要插嘴耍存在感,扯著喉嚨在旁邊大叫,吵得她的耳朵都快聾了。


    放在平時,池梨梨肯定直接掛電話了。


    但現在,她被關在這種“鬼地方”,就算隻是聽一聽小神仙鬼吼鬼叫,她也津津有味,滿臉笑容。


    可就在這時,鄭明誠突然問她:“梨梨,你要和阿衡說說話嗎?”


    話音一落,池梨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雖然距離度假村的事才過去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可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沒有聽見過沈京衡的名字了。


    一時間,她有些恍惚,差點沒反應過來。


    聽見電話那頭沒了聲兒,鄭明誠還以為是信號不好,叫了一聲“梨梨”。


    這讓池梨梨回過了神。


    她趕緊拒絕道:“不了不了,每個人隻有三分鍾的通話時間。今天就先這樣吧,我還沒吃飯呢,得抓緊時間去食堂看看還有沒有剩菜剩飯。明天要是有機會的話,我再給你打電話啦,拜拜。”


    說完,池梨梨便匆匆掛斷了電話,生怕晚一秒,手機就會被遞到她不願意交流的某人手裏。


    聽筒裏傳來占線的嘟嘟聲。


    鄭明誠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夕陽橘色的光透過落地窗,鋪了滿地,落在他的身上,卻不足以融化他眉宇間的冰雪。


    剛才通話的時候,手機開了擴音。


    所以,小姑娘說的每句話,沈京衡都一字不落地清楚聽見了。


    在她強烈拒絕和他說話那一瞬間,他平靜的眼底依舊一片沉寂,臉上的表情難辨喜怒,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掛斷電話後,池梨梨走出了電話亭。


    許萌陪池梨梨一起來的。


    見池梨梨慌張地掛斷電話,好像在躲著誰,她不用問也知道多半是“兄妹”關係出現了問題,不禁感歎了一句:“你怎麽又和你哥哥鬧別扭了。”


    “嗯?”


    池梨梨回過神,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為是表情暴露了自己:“你怎麽知道我和他鬧別扭了?”


    許萌卻說:“除了你哥哥,你還會躲誰像躲瘟神似的。”


    “哦……”池梨梨無法反駁。


    “所以,又發生什麽事了?”許萌又問了一遍。


    池梨梨重重地歎了口氣,肩膀往下一沉:“也沒什麽,就是有些問題我想不通。”


    許萌:“什麽問題?”


    池梨梨的嘴巴張了又閉。


    和上次在商場為了拍照而單純親臉不一樣。這一次,沈京衡分明就是自己想親她,還說了讓人混亂的話。


    池梨梨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和許萌傾訴。


    可她又實在是憋不住了。


    糾結了半天,池梨梨決定無中生友,編了一個類似的故事,問許萌:“要是你有一個一起長大的鄰居哥哥,在一次喝醉酒以後,親了你,說喜歡你,你說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原本池梨梨以為許萌會說“這就是酒後耍流氓的意思”。


    可許萌想也沒想,十分肯定道:“就是喜歡你的意思啊。”


    池梨梨:“……”


    池梨梨:“???”


    “哪裏看出來喜歡了?就因為親了,又說了一句喜歡嗎?萬一隻是酒後亂性呢。”池梨梨的疑惑更多了,一臉不解。


    ——哪裏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


    許萌很想這樣說。


    但她忍住了,按部就班,解答池梨梨的疑惑:“如果你不相信他的心意,可以在他酒醒後再好好問問他呀。”


    池梨梨原本是這樣打算的。


    可是——


    “問題是,在這之後,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一次都沒來找過你。是後悔了嗎?”池梨梨。


    許萌卻沒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那你找過他嗎?”


    池梨梨沒說話了,心裏想的卻是,沈京衡都不來找她,那她又何必自討沒趣。


    見池梨梨不說話了,許萌又繼續問道:“你一直在糾結他到底喜歡喜不喜歡你,那你呢。你的心意是什麽,你喜歡他嗎?”


    聞言,池梨梨一愣。


    這是一個發人深思的好問題,以至於她完全沒有察覺自己早就被許萌自動當成了本次事件的主人公,也就忘了否認。


    要問她喜不喜歡沈京衡,她當然喜歡。


    早在當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喜歡得不得了。


    可是,這種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嗎?


    池梨梨毫無頭緒,隻知道自己在得知沈京衡有喜歡的人那段時間,有過難過,有過悵然若失。


    而這些令她變得不像自己的情緒在沈京衡在說喜歡她那一刹那,全都煙消雲散了。


    可是,開心過後,她又很害怕沈京衡隻是臨時起意。


    池梨梨扭頭看著許萌,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許萌也不意外這個回答。


    畢竟池梨梨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看臉的主兒,從來沒有真正地喜歡過誰,自然也就不知道“喜歡”究竟是什麽感覺。


    於是許萌耐心地一步步引導她思考:“那他親你的時候,你的心情是怎麽樣的?”


    心情?什麽意思?


    池梨梨望天想了想。


    見池梨梨一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表情,許萌更詳細地列出一些選項供她參考:“你是覺得‘呃好惡心啊居然敢偷親我,看老娘不打爆你的狗頭’,還是小鹿偷偷亂撞,在竊喜呢。”


    池梨梨不用回憶,也能清楚記起當時的感覺。


    她低下了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了,手指絞著衣角,對自己的真實心情有所保留,委婉道:“好像……有點開心。”


    以往池梨梨都是見色眼開,很少有這樣真實的少女懷春的一麵。


    許萌很忍不住想笑,又問道:“那要是換成其他人對你這樣做,你會……”


    “我根本不會給其他讓人這個機會!”沒等許萌把話說完,池梨梨就提前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雖然這隻是一個假設,但她還是聽得心理不適,抬起頭,握緊了拳頭,目露凶光,仿佛馬上就要去打爆這個假設對象的狗頭了。


    見狀,許萌的開導工作到此結束。


    她攤開雙手,衝池梨梨聳了聳肩,盡管沒有說話,但肢體動作和眼神無一不在告訴池梨梨:看,現在不用我說,答案也已經很明顯了吧。


    池梨梨一愣。


    所以,她是喜歡沈京衡的?


    原來這就是“喜歡”啊。


    彌漫在池梨梨臉上的疑惑如同清晨的霧氣,在陽光下逐漸散去。


    她第一次這麽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感情,頓時有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舒爽和通透。


    沒想到困擾她那麽久的問題被許萌三兩句話就解決好了。


    早知道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她就去找許萌“補課”了,也不至於耽誤這麽久時間。


    通過池梨梨的表情變化,許萌可以大概判斷出她的心理變化。


    確定池梨梨想明白後,許萌這才回答之前被她跳過的問題:“所以,你不用耿耿於懷他一直沒來找你,說不定他是以為你拒絕了他,才沒有來找你呢。如果你喜歡他,完全可以主動去找他。”


    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池梨梨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擰巴。


    她找回了那個豁達肆意的自己,連火辣辣的陽光照在身上都覺得舒暢,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等明天中午,她第一個衝去操場的電話亭,打電話和沈京衡說清楚!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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