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著三個男人。深色高級西裝,麵料挺括,剪裁合身得如同製服,神情肅穆如同石像,動作之間帶著一種精幹高效的協調感,仿佛是訓練有素的安保或...特勤人員。他們的眼神冰冷,缺乏常人的溫度。胸前都別著印有索尼logo和“security”字樣的徽章,看起來無可挑剔。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冷峻的白人男子,眼神銳利如鷹隼。他身後跟著一個同樣麵無表情的亞裔男子和一個體格健壯、留著寸頭、眼神如同西伯利亞凍土的斯拉夫人麵孔的男子。他的兩名手下如同門柱般左右分開,眼神警惕地掃視著空曠的走廊。


    “中村總裁?”為首的白人男子用流利的日語確認,聲音低沉平穩,毫無“隼”電話裏的冰冷,反而帶著一絲公事公辦的效率感。


    “哈依!我就是!辛苦了!”對方的亞裔手下還背著個高爾夫球包,打擾了對方的度假生活還真是失禮!中村鞠躬,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一絲諂媚,“文件...文件我已經按指示全部銷毀了!我們可以走了!”


    他隻想趕緊離開這噩夢之地,回到東京的庇護傘下。


    “很好。”男人微微點頭,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他側身讓開一步,看似禮貌地示意中村先走。


    就在中村心懷僥幸、心神稍懈地邁出門口的瞬間!他身後的那個斯拉夫人如同最精密的捕獸夾般啟動了——動作快得超越了人類的反應極限!一條強壯如鐵鑄的手臂如同鋼纜般猛地勒住他的脖子,同時,一條帶著強烈刺鼻氣味的濕毛巾精準地、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乙醚的濃烈氣味如同攻城錘般瞬間衝入鼻腔!


    “唔——!”中村驚恐地瞪大雙眼,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他本能地拚命掙紮,雙手徒勞地抓撓著那條鋼鐵般的手臂,雙腿亂蹬。但斯拉夫人那非人的力量將他牢牢鉗製,如同巨蟒纏住獵物。


    僅僅幾秒鍾,強烈的窒息感和乙醚的效力就讓他的掙紮變得微弱無力。勒住他脖子的手臂鬆開了,他像一灘徹底失去支撐的爛泥般癱軟下去,被旁邊如同影子般閃出的亞裔男子穩穩架住。


    “目標控製。”斯拉夫人“熊”用帶著濃重東歐口音的英語簡短報告,聲音毫無波瀾,仿佛隻是完成了一個日常動作。


    “清理現場。按‘涅瓦河方案’執行。”白人男子——行動組長“渡鴉”——迅速下令,這次用的是俄語。


    亞裔成員“幽靈”立刻行動起來,手法極其專業高效。


    他迅速將中村癱軟如泥的身體拖回拖回辦公室深處。目標地點並非角落,而是辦公室中央區域上方——那裏,天花板上安裝著一個標準的自動噴淋滅火係統的灑水噴頭和金屬懸掛杆(通常用於固定管道)。這個位置位於房間較中心地帶,遠離牆壁。


    “幽靈”的目光在辦公室內如同探照燈般迅速掃過。評估完噴淋係統的金屬杆承重力和穩固性。他的視線最終鎖定在目標區域旁邊——那張價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發角落上。那裏裝飾著一條近一英尺長的、由多層厚實的深褐色真皮編織而成的裝飾穗帶,堅固而內斂。


    足夠結實,但是太短了,他搖頭轉向大幅落地窗邊那厚重的、帶有精致紋路的深色天鵝絨窗簾上。窗簾兩側各垂著一條編織緊密、色澤深褐、直徑接近小指粗細的合成纖維拉繩,繩端還係著金屬配重球。每根繩子的長度遠超1.5米。它們被設計為承受窗簾的頻繁開合,強度完全沒問題,且外觀是標準的辦公裝飾用品。


    他無聲地移到窗邊。他並非粗暴地拉扯,而是用戴著超薄手套的手指,極其熟練地解開了窗簾拉繩頂端固定在精美窗簾鉤環上的專業結扣,這種結扣通常是水手結或改良的單套結,普通人不易解開,但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整個過程隻用了兩三秒,手法隱蔽,看起來隻是他無意中觸碰了一下窗簾。他迅速取下其中一根足夠長的拉繩(長度約1.8米),將帶有配重球的末端丟進垃圾桶,隻留下光滑的長繩部分。


    他雙手翻飛,在繩子一端迅速打上一個牢固可靠、但在外行眼中看起來並不算特別複雜的套索。這符合一個絕望者可能慌亂中嚐試的方式。


    接著,他將套索的另一端精準地套在中村脖子上,手指迅速而有力地進行調整:繩索的角度和鬆緊度,確保最終形成的勒痕符合典型自縊特征的“v”型或“u”型(索溝最深處在頸部前方或側前方),避開了任何可能提示他殺勒頸的環狀索溝。


    他特別注意繩索位置,使其覆蓋住或處於乙醚麻醉濕毛巾可能留下輕微紅痕和壓痕的區域下方(頸部下半部),巧妙地掩蓋了之前的動作痕跡。


    “熊”默契的扛起中村比對著高度,“幽靈”將繩結套在懸掛杆上並收緊。沒有讓斯拉夫壯漢“熊”立刻放手。而是將旁邊那張帶滑輪的厚重經理椅推到中村腳下正下方。將昏迷的中村身體略微扶正,讓他的雙腳鞋尖穩穩踩在椅子坐墊的側邊緣上。這個高度配合繩長,剛好使其脖頸處於被繩索承受力的狀態,但又不至於立刻勒死或留下過於異常的勒痕,又能讓屍體的最終位置和姿態符合“站立於椅子上踢倒後懸吊”的自縊邏輯。


    完成這一步,他從中村撕碎的文件堆裏,精準地挑出幾份真實的、顯示哥倫比亞唱片近期巨額虧損和潛在財務漏洞的文件。又從隨身攜帶的防水文件夾裏,取出幾張事先偽造好的、筆跡由團隊專家完美模仿中村、內容充滿絕望、自責、暗示巨大工作壓力和無法彌補財務虧空的“遺書”草稿。


    他將這些偽造的草稿也撕碎,但撕得“有技巧”——關鍵句子(如“我無法麵對”、“巨大的黑洞”、“辜負了信任”)和簽名部分相對完整,然後混雜在那些真實的虧損文件碎片中,散落在辦公桌和地上,位置精心布置,仿佛是在極度痛苦和混亂中撕毀的,但不會被火燒掉。現場看起來,就是一個被巨大壓力壓垮、在瘋狂撕毀罪證後徹底絕望的總裁,最終選擇了自我了斷。


    “熊”則從攜帶的裝備箱裏取出一小瓶特製的、能猛烈燃燒但會產生大量濃煙和局部高溫的化學混合物傾倒在文件堆上,這種混合物燃燒時有一種獨特的、略帶甜膩的化學氣味。


    接下來是最關鍵的一環——“幽靈”極其小心地將一支點燃的、燃燒速度緩慢的特製煙卷,穩穩地、小心翼翼地卡在地上放置好的大量紙質文件堆最高處。煙卷的位置,正好在噴淋頭的正下方不遠處——火勢會看起來很大,但很快就被澆滅,現場會被強勁的水流澆得一塌糊塗。


    組長“渡鴉”拿出一個特製的寬頻信號屏蔽裝置,在辦公室每個角落快速掃了一圈,確認沒有意外開啟的錄音或監控設備。


    “撤離倒計時兩分鍾。”他看著手腕上精準的軍用手表,再次用俄語確認。


    剛才扛著昏迷中村的斯拉夫壯漢咧開嘴,露出一絲冰冷而充滿嘲諷的笑容,用帶著濃重西伯利亞口音的俄語嘟囔道:“Эtotпapшnвыnпapehь...(這膿包家夥...比在阿富汗山溝裏抓馬穆德還容易。)”


    正在最後整理“遺書”碎片,確保偽造筆跡關鍵部分可見的“幽靈”頭也沒抬,一邊麻利地處理著,一邊用極其流利但略帶刻板、仿佛經過軍事訓練的俄語接話,目光掃過滿屋子的高檔裝飾和奢華辦公設備:“是輕鬆多了。而且他們付的錢,比我們中士給的‘解放任務’酬勞多太多了。這些家夥以為錢能買到一切安全...愚蠢。”


    組長“渡鴉”銳利的灰藍色眼睛冷冷地掃過兩人,確保一切就緒。這次的任務確實沒什麽難度,米國佬的錢真好賺!他簡短地命令道:“安靜,羅曼諾夫!你還想回憶阿富汗?現在不是懷舊的時候。動起來!”


    三人如同融入陰影的幽靈,迅速而無聲地離開辦公室,並用特質的工具小心地反鎖上了門。昏迷的中村像一件被遺棄的道具,懸掛在精心布置的繩索上。辦公室內,火焰貪婪地吞噬著煙卷,濃煙越來越濃,那股奇特的化學氣味也愈發明顯。


    紐約的夜色,無聲地吞沒了這間辦公室,也吞沒了一個被黑手黨無情抹去的棋子。而“渡鴉”小組留下的,是一個指向“自殺”的完美表象,以及幾個隻有最敏銳的獵手才能嗅到的、來自遙遠鐵幕的、冰冷而致命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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