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實驗室的操作台上切出金亮的棱線。


    林峰揉了揉發澀的眼,手機屏幕在桌角亮著,顯示淩晨三點十七分——他剛把最後一段科普視頻的文案校對完。


    “林博士,您要的離星基因圖譜對比圖。”實習生小周端著咖啡推門進來,目光掃過他眼下的青黑,“艾麗婭女士說今天社區活動要穿淺色外套,地球人對柔和色調更有親近感。”


    林峰低頭看了眼身上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笑了笑:“她昨晚整理教具時念叨了三遍。”他接過咖啡,杯壁的溫度透過掌心漫開,想起淩晨兩點艾麗婭發來的消息——一段用離星光紋錄製的語音,那些流動的藍紫色光暈裏,藏著她反複練習的地球口語:“基因像星星,每顆都要亮得明白。”


    社區活動中心的玻璃門在九點準時推開時,王奶奶已經搬著小馬紮坐在第一排。


    她懷裏抱著個布包,見林峰進來便舉了舉:“我孫子的病例,你說要帶著來。”老人眼角的皺紋裏盛著期待,“昨兒看你們直播,說能講清楚心髒病基因怎麽修?”


    艾麗婭跟在林峰身後,光紋調成了暖橘色,像裹著層流動的蜂蜜。


    有個穿背帶褲的小男孩湊過去,踮腳碰了碰她手腕,驚喜地轉頭喊媽媽:“和昨天一樣暖!”她蹲下來,用離星語哼了段輕快的調子——這是離星人給幼崽講基因課時的傳統,音符裏藏著雙螺旋結構的節奏。


    “今天我們不講術語。”林峰打開投影儀,屏幕上跳出個卡通版的dna小人,“就說王奶奶孫子的病。他的基因裏有段‘小調皮’,總愛搗亂讓心髒跳錯拍子。我們要做的,是輕輕按住這段‘小調皮’,教它和其他基因好好做朋友。”


    台下有人舉手:“那會不會按錯地方?”


    “問得好!”張博士的聲音從教室後方傳來。


    這位頭發花白的生物學家抱著個玻璃罐走進來,裏麵泡著經過基因編輯的熒光斑馬魚,“這是我們實驗室的‘小哨兵’。每次編輯前,我們會在它們身上做三十次驗證——看,這些小魚遊得和普通魚一樣歡,說明編輯位置準著呢。”


    他把玻璃罐舉高,陽光透過水麵在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王奶奶湊過去看了又看,忽然抓住艾麗婭的手:“閨女,你說這技術像給基因‘縫補衣服’?那針腳得有多細啊?”


    “比頭發絲的萬分之一還細。”艾麗婭的指尖泛起淡青色光紋,那是離星人演示微觀結構的方式,“但更重要的是,我們縫補前會問清楚:這件‘衣服’哪裏破了?縫補後穿起來舒不舒服?”


    趙教授就是這時候推門進來的。


    他夾著本磨舊的《生命倫理學》,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滿屋子認真做筆記的居民,在黑板角落的“倫理紅線”四個字上頓了頓:“上周有位老先生問我,‘改基因算不算改命?’我今天帶來答案——科學不是改命,是給生命更多選擇。就像我們給近視眼戴眼鏡,給心髒病裝支架,基因編輯隻是更精準的‘眼鏡’。”


    午後的陽光裏,社區活動中心的反饋本上漸漸爬滿字跡。


    有個穿工裝的大叔寫:“以前聽人說改基因會變怪物,現在知道是挑壞種子換好種子。”紮雙馬尾的小姑娘畫了幅畫,艾麗婭的光紋裏纏著dna螺旋,旁邊歪歪扭扭寫著“星星和基因做好朋友”。


    這樣的場景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重複著。


    工廠車間的休息區,林峰用零件演示基因鏈的連接;鄉村小學的操場,艾麗婭用蒲公英講基因的“旅行”;養老院的花園裏,張博士蹲在輪椅旁,給老人看基因編輯後更堅韌的骨骼模型。


    趙教授則在每個活動結束時留下郵箱,專門回複“如果改壞了怎麽辦”“會不會有後遺症”這類問題——他的收件箱裏,質疑郵件的比例從最初的70%降到了23%。


    社交媒體的評論區也在悄悄變化。


    “基因科普”的賬號粉絲突破十萬那天,林峰翻到條讓他眼眶發熱的留言:“我是‘純淨地球’的老會員。上周聽了林博士的課,才知道我們反對的不是技術,是沒弄明白的恐懼。”


    但總有人留在陰影裏。


    瑪麗亞坐在公寓飄窗上,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臉色發白。


    最新一篇《基因編輯:潘多拉魔盒的新鎖孔》的閱讀量停在三千,評論區第一條就是:“馬記者,能講講您說的風險具體在哪嗎?我們看了科普,現在更信數據。”她點開私信箱,最上麵是個媽媽的留言:“我女兒有地中海貧血,林博士說三個月後能做編輯實驗。求您別再嚇我們了。”


    鼠標在“發送”鍵上懸了三秒,瑪麗亞最終關掉文檔。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她想起辯論會那天,陳雪撲進母親懷裏時的笑聲——那聲音比任何數據都響亮。


    轉機發生在某個暴雨夜。


    林峰正在給艾麗婭演示新拍的科普視頻,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著實驗室的內部號碼,接起的瞬間,助理小吳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氣:“林博士!3號培養艙的基因樣本全亂了!原本該穩定表達的融合片段,現在像……像被人用剪刀剪碎了!”


    林峰的手指在桌麵叩出急促的節奏。


    他記得三天前檢查過樣本庫的安保係統,離星人的加密技術按理說無懈可擊。


    “監控呢?”


    “監控錄像被覆蓋了。”小吳的聲音發顫,“更奇怪的是,操作日誌裏多了條記錄——昨晚十點十七分,有人用您的權限卡打開了樣本室。可您當時在社區做科普,我全程跟著……”


    雨聲突然變得刺耳。


    林峰看向窗外,雨幕中“純淨地球”的總部大樓依然亮著燈,某個樓層的窗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裏麵晃動的人影。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鑰匙串在指尖撞出清脆的響:“保護好現場,我二十分鍾到。”


    艾麗婭的光紋瞬間轉為緊張的銀灰色,這是離星人危險預警的顏色。


    她抓起放在沙發上的離星檢測儀,跟上林峰的腳步:“我和你一起。矽基生命的基因標記,他們可能沒考慮到。”


    電梯下行時,林峰的手機在口袋裏發燙。


    他想起前晚在實驗室看到的那條被揉皺的策劃案標題,想起“純淨地球”新筆記本上的那句話——“對手不是科學家,是被理解的技術”。


    現在,當技術終於被理解,他們的手段,怕是要從“煽動恐慌”變成“製造恐慌”了。


    暴雨砸在車頂,雨刷器來回擺動,劃出兩道模糊的視線。


    林峰踩下油門,後視鏡裏,艾麗婭正快速調試檢測儀,她的光紋裏跳動著細碎的紫光,那是離星語裏“戰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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