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韻居的晨霧還沒散幹淨,鐵錚就罵罵咧咧開了:“見鬼了!這破錘子比魔修的邪兵還難使!”


    他掄起跟胳膊一樣粗的鍛造錘,重重砸向青石板,“咣當” 一聲震得屋簷下的風鈴亂響,濺起來的火星子跟小鞭炮似的,眨眼就在他新圍的靛藍色圍裙上燒出好幾個窟窿。


    本來想輕巧敲開的桂花糖,愣是被他砸得東倒西歪,石臼裏的桂花都成爛泥了。


    鐵錚正對著石臼裏的爛攤子幹瞪眼,忽然瞥見老斬慢悠悠晃了過來,那模樣跟在戰場上廝殺的靈器使判若兩人。


    老斬靠著雕花門框,手裏龍紋刀泛著冷光,卻正慢悠悠切著水靈靈的靈果。


    刀刃映出鐵錚手忙腳亂的樣兒,老斬忍不住笑:“當年把魔修嚇得屁滾尿流的初代靈器使,現在連塊糖都搞不定?要不把你那破劍借老鍋當鍋鏟,說不定還能煎出糖餅呢!”


    說著用刀背敲了敲石桌,發出清脆的響聲。老鍋端著剛蒸好的靈米糕從廚房探出頭,白胡子上沾著麵粉,笑得眼睛眯成縫:“喲!老夥計們又拌嘴呢?這鍛造錘啊,如今可是認小芽當半個主人了,你得跟它好好商量著來!”說著晃了晃手裏油乎乎的鍋鏟,糕上的桂花蜜滴在石桌上,引來幾隻小靈蝶撲棱棱打轉。


    鐵錚氣得胡子直顫,老劍 “當啷” 一聲掉在地上,剛刻的櫻花紋蹭了層灰。


    他瞪著老斬喊:“少廢話!當年我鍛造斬龍刀的時候,你這刀還在鐵礦裏睡大覺呢!” 話說到一半,瞥見小芽正教藥碾子織圍巾,聲音立馬小了下去,嘟囔著:“可這錘子咋回事?總往齒輪縫裏鑽……”老斬見狀,笑得刀都快拿不穩了,龍紋刀在靈果上歪歪扭扭劃出波浪線:“喲,鍛造大師要跟齒輪較勁?當年你拿我的刀剔牙,現在連糖霜都搞不定!”話音未落,老鍋端著新出爐的靈果派從廚房衝出來,白胡子被熱氣吹得一翹一翹的,“都消停會兒!小芽前兒剛教鍛造錘寫毛筆字,這會兒指不定正嫌棄你笨手笨腳呢!”


    藥碾子 “咕嚕嚕” 滾到鐵錚腳邊,碾輪上的櫻花紋輕輕蹭了蹭他的草鞋,還飄出一股好聞的藥香,像是在哄人:“老主人,別用鍛造的蠻力!搗桂花得慢慢來,跟熬靈米粥似的 ——” 碾輪轉起來,把鐵錚砸成泥的桂花吸進去,再吐出來時,竟然變成了細細的桂花糖霜,還帶著股酒香,饞得人直咽口水。鐵錚盯著藥碾子變出來的糖霜直發愣,突然一拍腦門:“敢情這錘子成精了!”說著伸手去夠鍛造錘,結果錘頭“嗖”地躲開,繞著石桌滴溜溜打轉,還甩出幾縷帶著桂花味的火星,像是在調皮地做鬼臉。


    老鍋端著冒熱氣的靈米粥從廚房出來,白圍裙上還沾著昨晚火鍋的紅油印子。


    他用鏟柄敲了敲鍛造錘,轉頭對鐵錚說:“老斬別瞎起哄。你當年把我漏勺敲成齒輪,現在不也乖乖給小芽刻發簪?先學揉麵,學好了再碰錘子!” 說完塞給鐵錚一團麵團。


    鐵錚瞪著在手裏扭動的麵團,剛想發火,就見麵團突然鼓成小包子模樣,“啪”地吐出幾顆芝麻,撒在他翹起的胡子尖上。


    老鍋笑得直拍大腿,鍋鏟上的靈果醬濺到鐵錚鼻尖,“瞧見沒?這就是不聽勸的下場!”


    鐵錚剛捏上麵團,手就不受控製地抖起來。


    更離譜的是,麵團裏突然鑽出根琴弦!也不知道樂坊編鍾的斷弦啥時候纏上去的,還 “嗡嗡” 直響。“這麵團咋還會唱歌?” 話剛說完,編鍾 “當啷” 一聲撞在他胸口,震出的音波把麵團震成了小熊的模樣。


    編鍾叮叮當當地響起來:“老主人,得跟著《揉麵小調》的節奏!” 鍾聲混著桂花糖的香味,在麵團上畫出小小的櫻花紋,跟變魔術似的。


    小芽 “咯咯” 笑著跑過來,發間的櫻花發飾晃呀晃的。


    她手裏托著幾串糖葫蘆,糖衣在太陽底下閃著七彩光。“鐵爺爺別著急,我教你!鍛造錘能刻櫻花,劍能切水果,老斬的刀還能拍黃瓜呢!” 她把糖葫蘆塞給鐵錚,聲音軟乎乎的。


    鐵錚咬了口糖葫蘆,山楂的酸和糖衣的甜一撞,一下子勾起了老回憶。


    以前在藥廬教靈器認草藥,鍛造錘總會偷偷幫小藥童砸核桃。現在握著這錘子,它不再抖著想打架,而是乖乖跟著小芽的節奏,在石臼裏慢慢轉圈。


    下午老槐樹下,九件靈器排排坐,跟上學的孩子似的。


    藥碾子先開口,碾輪上的 “百草歸一” 紋一閃一閃:“老主人,現在每周三是香料課,小芽教我們認靈界薄荷和迷迭香!上次用迷迭香烤靈魚,老斬連吃三條!” 碾輪轉出個小抽屜,裏麵曬幹的花瓣擺得整整齊齊。


    鍛造錘也湊上來,錘頭蹭了蹭鐵錚的草鞋,上麵新刻的火鍋圖案活靈活現:“我現在負責敲火鍋底料!老鍋說這火候跟鍛造兵器一樣講究,不過現在砸的是幹辣椒和花椒,砸完香得很,比鐵鏽味好聞多了!”


    鐵錚摸著劍柄上的櫻花,突然從劍鞘滑出張小紙條。


    是小芽畫的簡筆畫,老斬的刀在切菜,老鍋的鏟子在炒飯,他的劍正給靈果削皮,旁邊寫著歪歪扭扭的字:“鐵爺爺的劍最厲害啦!能削蘋果能雕花!”


    編鍾飛到鐵錚肩頭,映出他泛紅的眼眶。“老主人,明天跟我們去曬穀場唄?糧鬥說新收的靈麥要刻櫻花紋,曬出來的麥粉能做櫻花饅頭!” 鍾聲輕輕的,就像以前哄受傷靈器的調子,繞著他的白頭發。


    傍晚鐵匠鋪飄著麥芽糖的甜香。


    鐵錚握著老劍,對著靈鐵半天不敢下手。劍身上的櫻花紋燙乎乎的,提醒他這兒可不是鍛造邪兵的地方。


    “手腕放鬆點。” 老斬不知啥時候站在門口,正用刀刃給靈鐵修邊。突然刀往鐵砧上一磕,火星子濺到鐵錚手背上,“當年你教我握刀,說‘刀刃要像抱情人似的溫柔’,咋忘了?”


    鐵錚手一抖,劍尖在靈鐵上劃出歪線。沒想到櫻花紋順著劃痕長出來,變成一朵精致的花。“原來溫柔不是軟弱啊。” 他想起昨晚小芽用櫻花紋修補編鍾,那道光不像戰鬥時的冷光,暖乎乎的,照得心裏發燙。


    鍛造錘蹦到鐵砧上,輕輕碰了碰鐵錚的手:“老主人,還記得不?你第一次鍛造出帶溫度的靈器,是給小藥童的湯勺。” 錘頭映出老畫麵 —— 年輕的鐵錚在匠鋪,把對弟子的關心一點點敲進湯勺花紋裏。


    鐵錚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點哭腔。指節捏得發白,卻把老劍握得更緊。


    這次下刀輕得很,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寶。


    靈鐵表麵漸漸浮現出小芽燦爛的笑臉,眉眼彎彎,嘴角還沾著一粒飯粒;鬆韻居的炊煙嫋嫋升起,在靈鐵上勾勒出柔和的曲線,那是家的溫度,是記憶深處最溫暖的港灣。


    井底鍾聲悠悠地敲到第七下,厚重而悠揚,仿佛在宣告一場盛宴的開始。


    廚房的門半掩著,濃鬱的火鍋香迫不及待地湧了出來,勾得人食指大動。


    牛油的醇厚、辣椒的辛香、花椒的麻味,混合著各種食材的鮮香,在空氣中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人緊緊籠罩。


    九件靈器自覺地圍成一圈,像是一群等待開飯的孩子。


    藥碾子全神貫注地調著蘸料,石碾子在瓷碗裏緩緩轉動,芝麻醬、蒜泥、香菜、蔥花,還有秘製的紅油,在它的精心調配下漸漸融為一體;鍛造錘有節奏地敲打著辣椒麵,“咚咚咚” 的聲音清脆悅耳,細碎的辣椒麵如紅色的雪花般紛紛揚揚地灑落;編鍾則叮叮咚咚地奏著《火鍋圓舞曲》,輕快的旋律在廚房裏回蕩,為這場盛宴增添了幾分歡快的氣氛。


    鐵錚係著老鍋送的圍裙,上麵印著歪歪扭扭的 “廚神在此” 四個字。他手持劍尖,小心翼翼地挑著肉片往鍋裏放,薄如蟬翼的肉片在沸騰的湯裏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如同一尾靈動的魚躍入水中。


    湯汁翻湧,肉片在裏麵上下沉浮,漸漸染上誘人的色澤。


    “老鐵,肉片別煮老了!” 老斬夾起塊毛肚,龍紋刀在火光裏泛著暖光,仿佛也被這溫馨的氛圍感染。他利落地抖了抖毛肚,在湯裏 “七上八下” 地涮著,“當年你用靈器煮魔修骨湯,那場麵叫一個血腥。現在該嚐嚐人間煙火啦!” 他把刀鞘往桌上一磕,九道靈器刻痕在火光裏一閃一閃,仿佛在訴說著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這些印記,比啥戰紋都好看。”


    鐵錚咬了口肉片,麻辣鮮香在嘴裏炸開,刺激得舌尖微微發麻,卻讓人欲罷不能。滾燙的肉片滑入喉嚨,暖意順著食道蔓延到全身,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


    恍惚間,他看見小芽正用櫻花紋給滅世刀虛影織圍巾,原本冰冷淩厲的刀刃上,那些猙獰的凶紋不知何時竟變成了可愛的圖案。


    滅世刀在小芽的手中,仿佛變成了一隻溫順的寵物,靜靜地享受著這份溫柔。


    藥廬的藥香、樂坊的鍾聲、匠鋪的火星子,全融進這鍋翻滾的湯裏。


    熱氣升騰,模糊了視線,卻溫暖了心窩。這一刻,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知道為啥靈器退休後更厲害不?” 老鍋將鐵鍋鏟重重磕在灶台上,火星濺起的瞬間映亮他眼角的皺紋。


    他用鏟柄指了指窗外那棵老槐樹,樹皮上蜿蜒的裂紋像極了兵器上的紋路,“因為它們學會在煙火氣裏紮根了。就像這火鍋,” 沸騰的紅油咕嘟作響,花椒與幹辣椒在漩渦中沉浮,“酸甜苦辣啥都有,吃完整個人都暖透了。”


    鐵錚的目光穿透蒸騰的熱氣,落在院角斑駁的兵器架上。


    他的舊劍和老斬的刀並排掛著,劍柄上的櫻花紋曆經歲月摩挲,竟與刀鞘上深淺不一的刻痕嚴絲合縫,宛如被命運精心雕琢的拚圖。


    夜風掠過屋簷時,劍身與刀鞘偶爾相撞,發出清越的回響,像極了往昔並肩作戰時的暗號。


    遠處傳來零星消息,那些曾被魔化的傀儡靈器,如今帶著滅世刀殘留的櫻花印記,或化作守護村莊的石燈,或成為鎮宅的屏風。


    某個雪夜,有人看見廢棄的古戰場上,一柄斷戟突然綻放出滿樹櫻花,為迷途的旅人照亮歸途。


    月光漫過青瓦時,小芽蜷在鍛造台前的草墊上,懷裏還緊緊抱著那柄比她手臂還長的鍛造錘。


    錘柄纏著褪色的紅綢,是鐵錚用自己舊披風邊角裁的。


    孩子睫毛上凝著汗珠,嘴角卻掛著笑,大概在夢裏又鍛造出了會唱歌的寶劍。


    鐵錚蹲下身,指尖撫過錘頭上細密的刻痕,那是小芽練習刻符文時留下的印記。


    一片櫻花不知何時飄落,正正落在他膝蓋上,花瓣邊緣的鋸齒與劍柄上的紋路完美重合。


    夜風送來廚房飄來的肉香,混著兵器架上鐵鏽與桐油的氣息,他忽然想起老斬臨終前說的話:“最強的封印,是讓靈器甘願成為人間的煙火。”


    晨光刺破雲層時,老槐樹的枝椏正巧勾住第一縷陽光。


    鐵錚的舊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清鳴,震落劍鞘上的晨露。劍尖上凝著的不再是暗紅的戰血,而是昨夜火鍋飛濺的油花,在朝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恍若被封印的星辰碎片。


    他笑著把劍插進廚房刀架,金屬與木槽碰撞出清越聲響。


    刀架上老斬的菜刀泛著油潤的包漿,老鍋的銅鏟纏著防滑麻繩,最上方歪歪扭扭掛著小芽用樹皮刻的 “靈器退休所” 木牌,邊角還粘著幾片幹枯的艾草葉 —— 這兒就是他們的家。


    井底鍾聲又響起來,混著隔壁灶台的蒸汽聲,在青磚牆上撞出層層漣漪。


    那鍾聲仿佛被春風揉碎了,裹著粥香與歡笑聲,變成輕快的節奏,一下下叩擊著窗欞,像是給這新生活打拍子。


    鬆韻居屋簷下,九件靈器的刻痕在陽光裏明滅閃爍。


    那些曾在戰場上飲血的紋路,此刻盛滿了蜂蜜般的光暈,恰似撒在煙火氣裏的星星。


    當風掠過晾衣繩上翻飛的藍布衫,刻痕便隨著光影躍動,溫柔地描摹著他們往後綿長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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