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號下午,張鐵軍坐著自家公司的微貨拉著給小黃的摩托車回了選廠。


    冬天,從市裏回選廠就有點不太好走了,盤山路完全已經被大雪覆蓋,隻能順著冰雪路麵的車轍走,一點也不敢快更不敢馬虎。


    也幸虧這邊的汽車不算少,整體來說路麵還是壓出來了的,小心點都能走。


    他把公爵和張英的奧迪就放在了廣告公司院子裏,等十一號晚上司機開著直接去小田家集合。


    也沒回家,直接帶著微貨去了宿舍。


    到了宿舍,在馬路邊停下車,張鐵軍讓司機在這等著,一個人進去找小黃。


    招待所的走廊裏有一股子油煙味兒,應該是在裏麵做飯了。這也是真夠嗆,本來空氣就不流通不好,也不嫌嗆的慌。


    走到最裏麵,小黃的房間門開著,錄音機也在放歌,張鐵軍歪頭往裏麵瞅了瞅,小黃在洗頭。她好像特別喜歡洗頭,張鐵軍印象裏她三兩天就要洗一次。


    張鐵軍敲了敲房門,小黃側著耳朵聽了一下:“誰?你別進來啊,別進,等我把頭衝一下。有事兒你就在門口說。”


    “用幫忙不?”


    “不用,你。啊?”小黃用手攏著頭發抬起來點頭偏著往門口看了一眼,驚喜的笑了出來:“是你呀,嚇我一跳。我我,我衝衝,衝衝就好。”


    “好好洗,又沒事兒。用幫你弄水不?”


    “用。”小黃笑著指了指地下的盆子:“這個倒了打半盆涼的,行不?”


    “必須行啊,不是我應該的嗎?”


    張鐵軍把大衣扔到床上,端起地上帶著泡沫的水出來去廁所倒掉,把盆子涮了涮接了半盆涼水回來,正好把凳子上這盆換下來。


    熱水是用暖壺打好的,拿起來加就行。


    冬天女人洗頭是很麻煩的,外麵冷,隻能這麽一盆一盆的換水,弄不好衣服都打濕了。


    沒有人幫忙的話她就隻能準備兩個半盆,用了以後用毛巾先把頭發包一下自己出來換水。頭發又長又厚的,想洗幹淨怎麽也得換幾次水才行。


    在家裏洗的話到是能比這裏稍微方便一些,但是得反複燒熱水,不少女人都舍不得。真是舍不得,不誇張。水和液化罐都是要錢的嘛。


    等洗好了,小黃急不可耐的用毛巾把頭發一包就過來摟張鐵軍,喘著粗氣往上親:“你啥前回的?都不說一聲,跑來嚇唬我。”


    “先把頭發擦了。有沒有吹風機?”


    “沒有,都是這麽擦一擦,然後去鍋爐那邊坐一會兒,一會兒就烤幹了。”


    “忘了,下回給你帶兩個吹風機回來。衣領都濕了。”張鐵軍摸了摸她的衣領子:“有換的沒?”


    “我墊個毛巾就行了。”


    “換了吧,一時半會兒不幹,別再弄感冒了。身上打濕沒?”


    “沒,就衣領,怎麽弄都得弄濕。”


    “那你套上衣服去鍋爐房,別在這熥著。”


    “你去不?”


    “行,我陪著你,幹毛巾在哪?”


    找了條幹毛巾塞到小黃脖子裏把打濕的衣領子隔開,再用一條幹的把頭發包一下,幫她套上外套。


    “水先不管了,一會兒我回來收拾。”


    “你去吧,我倒一下。”


    小黃就美滋滋合不上嘴的去了鍋爐房。


    張鐵軍把兩盆水倒了盆子涮出來,把弄濕沾上泡沫的毛巾酘出來烘到暖氣片上,盆子什麽的都擺回位置,把地麵清理了一下,這才套上大衣出來。


    來到鍋爐房,裏麵到是熱鬧。天氣冷嘛,這邊的工作又輕鬆,大家都擠在這裏烤火取暖閑聊天兒,等著下班。


    “哎喲,我說小黃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呢,洗個頭嘴都合不上了。”李喜鳳一眼就看見了走過來的張鐵軍,笑著喳喳起來。


    “誰呀?誰呀?”大夥都抻著脖子往外看。


    “帥小夥兒,”李喜鳳呲著大牙笑起來:“白淨淨的大高個,穿的可嗶了。不認識,以前也沒見過,也不知道小黃從哪給迷過來的。”


    “以前來過呀?”楊貴珍扒著門往外麵看,張鐵軍一進來就正對上楊貴珍這張臉:“楊姐。”他意識的叫了一聲。


    在單位不管年紀都是叫哥叫姐,他十八對方五十也是叫姐,除非是在生活裏認識的熟人,才會按外麵的叫法叫人。


    “哎?你認識我呀?”楊貴珍就愣了。


    “咱們這他都認識。”小黃接了一句,然後就笑起來把臉扭到一邊去了。她想起了那個大兒子的事兒,這會不好提。


    “哎呀,看把你給美的。這是薅上了。瞅著真不大。小夥你多大?”


    張鐵軍是一點也不怕她們開車,給李喜鳳遞了根煙:“我叫張鐵軍兒,十八了。在選廠上班。”


    “你認識我不?”老那在一邊問了一句。


    “認識啊,那姐嘛,你妹妹過年回來不?”


    “你還知道我妹妹?”


    “啊,嫁加拿大去了,我不知道才奇怪吧?”


    “哦,那到是。你家是哪的呀?”


    “查戶口啊你?”小黃在烤頭發,拍了老那一下:“鐵軍兒你不用理她們。”


    “怎麽的俺們說說話都不行啦?護食也沒有你這麽護的呀。”那姐笑起來:“小黃是真給咱們宿舍長臉,這家夥,十八帥小夥。”


    楊貴珍一拍巴掌:“媽呀,使使勁兒都能當他媽了,小黃你這是真敢上手啊,基巴和大兒子搞事兒刺激唄?”


    一屋子老娘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小黃怕張鐵軍生氣,有點緊張的看了看他。


    張鐵軍擺擺手,點了根煙:“沒事兒,比這誇張的話我都聽過,都習慣了。”


    確實聽過,上輩子,都是聽在座這些老娘們說的。


    話說班長老張同誌是從來都不敢下來到鍋爐房坐著的,是真不敢,這群老娘們礦長來了都得跑,啥都敢說。


    “你們別太過分了啊,翻臉我跟你們說。”小黃瞪了她們一眼:“他出遠門了,好不容易回來看看我的。”


    “去哪了?你不是選廠上班嗎?”老那和小黃關係最好,也敢搭話。


    “在京城,要待到大年初一。”


    “媽呀,是夠遠的。回來待幾天?”


    “十三號走,明天我有個同學的姐姐結婚。在太陽溝。”


    “太陽溝?”楊貴珍想了想問:“誰家呢?沒聽說。”


    “排土車間佟主任家,他家大丫頭出門兒,這邊辦不辦我不知道,是嫁到市裏去。”


    “佟大胖啊?媽呀,”楊貴珍說:“也沒說呀,我倆家還有禮呢,我得回去和俺家老紀說一聲去。怎麽沒聽見信兒呢?明天正日子啊?”


    “嗯,明天早起送親。沒事兒,他還有個兒子呢,估計姑娘就沒想辦唄,怕你們大夥難心。”


    這邊有不少人家嫁姑娘都不辦,也不奇怪,一般都是家裏有兒子的,就是怕親朋好友的多心嫌麻煩,到時候兒子結婚人家就不想來了。


    這會兒可不是後來搬個家過個生日住個院考個試都要大辦的時候,這個年頭隻有婚喪嫁娶是大事,才會辦事兒,收禮還禮都是要算計的。


    “他家兒子還早,才二十吧?”


    “對,比我大兩歲。”


    “那你們怎麽成了同學了呢?”


    “我上學早,我同學都比我大兩三歲。”


    老那碰了碰小黃,小聲嘀咕:“你說,你要是結婚早,兒子是不是也得這麽大了?”


    她那小聲嘀咕和平常說話也沒有什麽差別,小黃臉就紅了,看了張鐵軍一眼罵她:“滾你麻個鄙的,什麽都咧咧。”


    “我說的不對呀?咱們實事求是。”


    “那不一樣兒?”李喜鳳說:“反正就是那點逼事兒,出來進去的。”


    大夥又是一頓轟笑。


    楊貴珍眼淚都笑出來了:“可別說,小黃要是十五六生孩子,可不得有這麽大了,也就是結婚晚了,弄的現在孩子還沒上學。生孩子可別太晚。”


    “小黃你那會兒怎麽想的?是結晚了還是生晚了?”


    “她結婚不算晚,那時候你還沒來,小黃小姑娘前就在宿舍了,結婚那時候大夥都是去了的。這一晃都多少年了。時間過的真快。”


    “那可不,原來那前咱們才多大?這一晃特麻個鄙的,要退休了個基巴的。”


    這裏大部分都是在宿舍幹了半輩子的,小姑娘就在這上班,一直幹到現在四五十歲,說起來都有些唏噓,玩笑都開不起來了。


    “我還有八年。”楊貴珍說:“再八年我就退了。老張比我還早,再有四年就回家。”


    “老張要六十啦?”


    “那可不,還尋思啥呢?他這輩子就在宿舍沒動過地方,當了好幾十年班長了都。”


    大家七嘴八舌的開始說起了年紀,回憶剛進廠的歲月,感歎時間,也開始說退休,說退休以後的日子。氣氛有點沉悶。


    楊貴珍和李喜鳳差不多是一批進廠,班組裏和她們兩個差不多的有五個人,當年的小丫頭現在都是孩子媽了,滿臉褶子。


    老那和小黃是一批,今年三十出頭,還能再幹二十年。


    然後就斷層了,張鐵軍記著是九四年冬天,和他一起過來了幾個年輕人,後來就留下來兩個,他和一個姓劉的女孩兒。


    然後他走了,那個劉小妞也去了幼兒園。他不是調走,是上花班,在礦辦小食堂和幼兒園都待過,打更,隻上夜班。


    那會兒法輪正盛行,他天天得給那些頭頂鋁鍋的大爺大媽開房間收拾衛生。


    “小……鐵軍兒,你大老遠的從京城回來,沒給俺們小黃帶點啥呀?就空倆手回來吃奶唄?”老那就挺突然的轉過頭問了張鐵軍一句。


    這大夥都在憶往昔崢嶸歲月呢,張鐵軍也在回憶,一下子就沒反應過來。哈?


    “哈什麽哈?帶禮物沒呀?拿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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