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靈絲如同堅韌而冰冷的鎖鏈,牢牢鎖住坑底男子那風中殘燭般的最後生機。小草盤坐於巨石之上,玄衣如墨,氣息沉靜如淵,仿佛與這葬龍古墟的蒼涼死寂融為一體。然而,那清冷無波的表麵之下,一絲極其罕見、名為“鬧心”的情緒,正如同坑底那頑固的黑色閃電般,滋滋地啃噬著她的平靜。


    **“麻煩。”** 這是小草內心最直接、最強烈的念頭。


    她看著坑底那個氣息微弱、渾身是傷、生死一線的男人,眼神裏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審視物品般的冷靜,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 **無用:** 男人這種生物,在她漫長的修行生涯中,印象實在算不上好。歸墟道宗雖也有男弟子,但大多清心寡欲,追求大道。而山下紅塵中那些男人……爭權奪利,貪花好色,逞凶鬥狠,為了一點虛名或利益就能打得頭破血流,甚至不惜拉上無數人陪葬。眼前這個,雖然本源強大,似乎來自更高層次,但結果呢?還不是被打得像條破麻袋一樣扔在這鳥不拉屎的古墟裏?力量再強,腦子不好使,惹上不該惹的麻煩,最終不也是落得如此下場?**有什麽用?** 除了證明雄性生物普遍存在的“作死”天賦之外,似乎別無他用。


    * **累贅:** 救他?小草內心毫無波瀾。歸墟道義,講求緣法因果。此人出現在她歸途之上,氣息奄奄,確實算一份“緣”。但這“緣”是善緣還是孽緣?老祖說得對,不知其因,貿然施救,很可能就是引火燒身!那詭異的黑色閃電,僅僅是殘留的氣息就讓她感到威脅,其背後的敵人該是何等恐怖?為了一個素不相識、還可能是自己作死惹上大麻煩的男人,把整個歸墟道宗拖入未知的上界紛爭漩渦?**這買賣怎麽看都虧到姥姥家了!** 他現在就是個巨大的、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麻煩源!


    * **警惕:** 小草的目光掃過男子破碎的衣袍和散落的法寶碎片。這些材質和工藝,絕非此界所有,甚至隱隱超出了她目前認知的範疇。一個身份如此神秘、力量如此強大、仇家更加恐怖的男人……誰知道他醒來後是人是鬼?是恩是仇?萬一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或者幹脆是個被追殺的魔頭呢?**救條狗還可能搖搖尾巴,救這種來曆不明、因果纏身的男人,風險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她可沒興趣上演什麽“仙子救英雄,英雄以身相許”的爛俗戲碼——以身相許?嗬,她嫌麻煩!當個工具人用用都嫌他不夠安全可靠!


    * **對比:** 想到姬玥,小草心裏的嫌棄更濃了幾分。同樣是撿人,姬玥撿回來的那些“麵首”,雖然當時看著也是麻煩(名聲上的),但至少都是些身世清白、遭遇不公、本質純良的可憐人。姬玥庇護他們,教導他們,最終他們也確實成了助力,甚至反哺了王朝。再看看眼前這個?簡直就是麻煩中的戰鬥煩!姬玥撿的是璞玉,她這隨手一“撿”,怕不是撿了個即將引爆的滅世炸彈?**這運氣……真是沒誰了!**


    **“當兄弟姐妹處可以?”** 小草內心嗤笑一聲。歸墟之內,同門便是手足,互信互助,大道同行。但這信任是建立在共同的道心、嚴格的戒律和漫長歲月的考驗之上的。眼前這個連是圓是扁、是善是惡都搞不清楚的男人,憑什麽?就憑他長得可能還行?(雖然現在滿臉血汙,但骨相輪廓依稀能看出不俗)還是憑他那快散架的本源?**“兄弟”?他不配!**


    一股微弱的靈力波動從男子胸口傳來,那黑色閃電似乎因為混沌靈絲的壓製而變得更加躁動,侵蝕的速度加快了一絲。小草眉頭蹙得更緊,指尖立刻彈出數道更凝實的混沌靈絲加固防禦。


    **“嘖,真不省心!”** 她心裏暗罵。維持這種精密的“吊命”狀態,極其耗費心神和靈力。她必須時刻感知那黑色閃電的侵蝕力度,調整混沌靈絲的強度,稍有不慎,不是前功盡棄就是引火燒身。這感覺,就像捧著一個隨時會炸的燙手山芋,還得小心翼翼地保證它暫時不炸!


    她開始無比想念炎舞。師姐雖然脾氣火爆,說話直來直去,但論起處理這種能量層麵的疑難雜症,絕對是行家裏手。更重要的是——**等師姐來了,這麻煩就能甩給她了!** 老祖讓師姐探查,探查完了是死是活、帶不帶走,自然由師姐和老祖定奪。她小草,隻負責在師姐來之前,保證這“麻煩源”別徹底咽氣也別提前爆炸就行。


    “師姐,你快點……” 小草難得地在心裏默默催促了一句。看著坑底那個因為自己輸入靈力而氣息稍微平穩了一丁點(但依舊危在旦夕)的男人,她隻覺得無比鬧心。


    **早知如此,就該繞路!** 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選擇了這條“近道”。現在好了,近道沒省多少時間,反而沾上了這麽個大麻煩。男人,果然是麻煩的根源!尤其是這種來曆不明、實力強大還身受重傷的男人,更是麻煩中的極品!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強行壓下心頭那點煩躁,將心神徹底沉入對混沌靈絲的掌控和對那黑色閃電侵蝕的抵抗中。玄衣身影在昏暗的廢墟中,如同一尊冰冷的守護神像,隻是這神像的內心,正上演著一場對“麻煩男人”的無聲吐槽大會。


    時間在死寂與緊繃中緩緩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對小草而言都是對耐心的消磨。她隻希望那道熟悉的、熾烈的赤紅色遁光,能撕裂這古墟的陰霾,快點降臨。


    把麻煩丟給師姐,然後立刻、馬上、頭也不回地回宗門閉關!這鬼地方和這個麻煩男人,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時間在葬龍古墟的死寂與壓抑中,如同凝固的瀝青,流淌得格外緩慢。小草盤坐於巨石之上,維持著混沌靈絲的輸送,清冷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但內心早已被“麻煩”、“累贅”、“男人無用論”刷滿了彈幕。就在她感覺自己的耐心即將被那坑底不斷作妖的黑色閃電徹底磨光時——


    “轟——!!!”


    天穹之上,驟然傳來一聲撕裂耳膜的爆鳴!


    一道熾烈到極致的赤紅流光,如同墜落的太陽,裹挾著焚盡八荒的恐怖高溫和狂暴氣勢,蠻橫地撕開了葬龍古墟上空厚重的煞氣陰雲!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扭曲出肉眼可見的漣漪!


    “來了!”小草眼中精光一閃,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極其罕見地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赤紅流星沒有絲毫減速,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朝著小草所在的深坑位置,悍然砸落!


    “師姐!收力!”小草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瞬間傳音過去。


    就在那赤紅火球即將把整個深坑連同裏麵的人和骨頭一起砸成飛灰的前一刹那,火光猛地向內一斂!


    一個高挑、火爆的身影穩穩落在坑邊,腳下岩石瞬間被高溫灼燒得赤紅發亮,甚至有了熔化的跡象。正是炎舞!


    她依舊是一身標誌性的火紅勁裝,馬尾高高束起,發梢似乎還跳躍著未熄的火焰。五年焚天穀的淬煉,讓她周身的氣息更加狂暴、凝練,如同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活火山,那雙明亮的眼眸裏跳動著永不熄滅的火焰,此刻正帶著三分不耐、七分好奇,掃視著坑底。


    “嘖,小草,你這‘吊命’的手藝見長啊,這都沒咽氣?”炎舞大大咧咧地開口,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帶著灼人的熱浪。她一眼就看到了小草布下的那層精密而堅韌的混沌靈網,以及靈網中心那個氣息奄奄的男人。


    小草緩緩收功,纏繞在男子身上的混沌靈絲如同有生命般悄然收回體內。她站起身,動作利落得仿佛甩掉了什麽巨大的包袱,徑直走到炎舞身邊。


    “交給你了,師姐。”小草的語氣平淡,但炎舞敏銳地捕捉到其中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感**?


    炎舞挑眉,看著小草那張依舊清冷、但眼底深處似乎寫著“終於甩掉了”幾個大字的俏臉,覺得有點好笑。能讓小草都露出這種表情,看來這“麻煩”確實不小。


    “老祖讓我來看看這‘麻煩’……咳,這位道友的傷。”炎舞湊近坑邊,蹲下身,火紅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瞬間鎖定了男子胸口那道猙獰的、閃爍著漆黑閃電的傷口。她臉上的玩味瞬間被凝重取代。


    “嘶……好家夥!”炎舞低呼一聲,指尖騰起一縷純淨到極致、幾乎呈白金色的火焰。她沒有貿然觸碰傷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這縷本源真火,如同最精微的手術刀,在傷口上方一寸處緩緩遊移,細細感知著那黑色閃電的能量構成、侵蝕特性以及殘留的法則波動。


    她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眉頭緊鎖,口中念念有詞,全是些艱深晦澀的能量術語:“……高維湮滅屬性……法則層麵的持續破壞……帶有‘標記’和‘追蹤’特性……本源吞噬……這玩意兒像是……‘寂滅星痕’?不對,比那更霸道……難道是……”


    小草就站在一旁,抱著手臂,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旁觀者姿態。她看著炎舞那副如臨大敵、全神貫注研究傷口的模樣,心裏那點“麻煩論”又冒了出來。


    “師姐,”小草的聲音涼涼的,帶著點“看吧我就說很麻煩”的意味,“探查得如何?老祖說了,要弄清楚他因何而傷,這力量是什麽來路。”


    炎舞頭也不抬,繼續操控著那縷真火:“急什麽!這玩意兒邪門得很!正在分析它的能量譜和法則烙印……等等……這殘留的法則波動……有點熟悉……好像在哪本上古殘篇裏見過……‘黯蝕’?還是‘歸墟之影’?不對不對……”


    小草耐心地等著,直到炎舞初步探查告一段落,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站起身。


    “怎麽樣?”小草問。


    “非常麻煩!”炎舞斬釘截鐵,火紅的眸子直視小草,“這黑色閃電,蘊含的是一種極其高等、極其純粹的‘寂滅’與‘吞噬’法則,層次遠超此界,甚至……我感覺它的源頭,可能觸及到了某些傳說中的禁忌領域!殘留的法則烙印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意誌,絕非善類!他惹上的,絕對是難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小草聽完,臉上沒有任何意外,反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還帶著一絲……**嫌棄加深**?


    她點了點頭,然後非常幹脆、非常利落、甚至帶著點迫不及待地對炎舞說:


    “師姐,既然探查清楚了,那……”


    她指了指坑底那個依舊昏迷、氣息微弱、渾身是傷的男人,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處理一件廢棄物品:


    “**如果可以的話……**”


    “**他要是個壞的,**”小草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眼神清冷如冰,“**身上帶著這種邪門玩意兒,還惹上那種存在,八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咱不用管,直接走。讓他自生自滅,省得髒了手,還惹一身腥。**”


    炎舞一愣,看著小草那理所當然的表情,差點沒繃住笑出來。不愧是小草,這冷酷無情甩麻煩的姿態,真是……幹淨利落得令人發指!


    小草頓了頓,似乎覺得還不夠,又補充了一句,語氣裏充滿了真實的困惑和更深層次的嫌棄:


    “**他要是個好的……**”


    她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像是遇到了一個難以理解的問題:


    “**唉,真煩。**”


    “**好的被人打成這個熊樣兒……**”


    小草的目光掃過男人破碎的身體和那恐怖的傷口,眼神裏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


    “**他得有多菜啊?**”


    “**這麽菜,還去招惹那種級別的敵人?**”她搖了搖頭,仿佛在感歎一種不可理喻的愚蠢,“**那不是找死是什麽?救活了也是個行走的麻煩製造機,指不定哪天仇家就順著味兒找上門了。**”


    總結陳詞:


    “**所以,師姐,不管他是好是壞,感覺都……**”小草攤了攤手,一臉“你懂的”表情,“**要不……咱還是直接走吧?**”


    炎舞看著小草那張清冷絕倫、卻說著如此“冷酷無情無理取鬧”話語的臉,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爽朗,帶著火星子亂濺。


    “哈哈哈!小草啊小草!你這邏輯……真是無懈可擊!”炎舞笑得前仰後合,拍了拍小草的肩,“冷酷無情得讓我都甘拜下風!”


    笑罷,炎舞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花,重新看向坑底的男人,火紅的眸子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不過……小草,老祖的意思,是讓我們探查清楚後‘再議是否帶回’。這人身上的力量層次和牽扯的因果,對我們歸墟,或許……也有大用。而且,能扛住這種級別的‘寂滅之痕’侵蝕這麽久還沒徹底死透,這家夥的本源……強得有點變態啊。”


    她摸著下巴,眼神變得危險而充滿探究欲:“就這麽丟在這喂凶獸,好像……有點浪費?”


    小草看著炎舞眼中那熟悉的、如同看到新玩具般的興奮光芒,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仿佛看到自己剛剛甩掉的燙手山芋,又被師姐興致勃勃地撿了起來,而且……可能還要帶回宗門?!


    “師姐……”小草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好了好了!”炎舞大手一揮,打斷了小草,“老祖的命令還是要聽的!這樣,你幫我護法,我用‘本源真火’暫時封印住那最要命的‘寂滅之痕’,先把他這條小命徹底吊住!至於帶不帶走……等封印完了,看看他識海裏有沒有點有用的記憶碎片再說!如果他真是個大魔頭或者白癡蠢貨,再丟也不遲嘛!”


    說著,炎舞指尖那縷白金色的本源真火再次騰起,帶著焚盡萬物的恐怖威能,卻又被精準地操控著,緩緩朝著男子胸口的黑色閃電傷口壓去!這一次,不再是探查,而是強勢的封印!


    小草看著炎舞那興致勃勃、幹勁十足的樣子,又看了看坑底那個昏迷不醒、即將被當成“研究材料”的男人,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


    **男人,果然……是麻煩的根源!甩都甩不掉的那種!**


    她認命般地再次布下更強大的混沌結界,將整個區域徹底封鎖,然後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炎舞進行那危險又充滿研究狂熱的“封印手術”。那張清冷的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的“鬧心”。


    回宗門閉關的計劃……似乎又要無限期延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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