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昨天晚上說的那些,是騙我的?”


    “你覺得呢?”


    容晝白沒有直接回答曲歌的問題。


    他臉上又掛起了平時那副桀驁不馴的神態,削尖的下巴微微抬高,眉尾三分譏誚。


    曲歌一時錯愕。


    她腦中紛亂的思緒仿佛纏成一團的毛線球,怎麽也解不開。


    她眉心蹙起。


    但,不過三秒,她眼底的迷霧便徹底散開。


    她猜到了,容晝白是故意的——


    他早就知道,她今晚根本不打算跟他去加國。


    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故意做給喬胥安看的戲!


    喬胥安生性多疑、自負。


    之前發生的種種,更像是一把熊熊烈火,早已將他對曲歌的信任燒成一片焦土。


    如果這次他隻是隨便說幾句好話,曲歌就點頭原諒他,那他一定會起疑。


    真正的寬恕,從不會來得如此輕易。


    裝乖這招已經不夠用了。


    想要再次取得喬胥安的信任,必須下一劑猛藥。


    加國的茉莉,正是容晝白安排的“猛藥”!


    容晝白算準了曲歌不會真的跟他去加國,所以故意把消息透露給茉莉,讓茉莉的人到加國機場埋伏。


    按照喬胥安的性子,他肯定早在昨晚宴會結束後,就迫不及待地派人到加國去調查容晝白的身份了。


    而他派到加國的人,一定會將茉莉把加國機場圍得水泄不通的消息匯報給他。


    他定然不會錯過這個“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所有淩亂的碎片瞬間在曲歌腦中組合成完整的圖案。


    她沒有過多猶豫,馬上調整好情緒,配合容晝白的表演。


    “你這個騙子!為什麽要耍我?!”


    “啪!”


    說話的同時,一記清脆的耳光,猝不及防地落在容晝白那張俊俏的臉上。


    左頰隱隱作痛,頓時紅了一片。


    容晝白怔了怔,眸中劃過一道玩味。


    笑意在他唇邊慢慢綻開,像在品味某種隱晦的樂趣。


    他是真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忍心下這麽重的手。


    不過也好,這樣的戲份愈顯真實。


    他抬手摸了摸那片滾燙的皮膚,音調上揚,幾分輕俏:“舅舅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嗎?男人的話,最多隻能信一半。否則,早晚要吃虧。”


    “呸!你這個無賴!你才不是我舅舅!”


    曲歌作勢又要動手。


    但,這次她還沒能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容晝白舍不得用力,隻是將她的手輕輕鎖在自己的手指間。


    “總之,今天無論如何你都得跟我走。”


    “你休想!”


    一旁,喬胥安厲聲開口,眼底寒光驟現。


    他上前一步,直接攔住了容晝白的去路。


    “這裏是江洲城,不是加國。你憑什麽以為你能帶得走她?”


    麵對迎麵而來的壓迫感,容晝白卻沒有絲毫慌亂。


    他冷笑一聲,輕蔑道:“喬胥安,我承認江洲城是你的地盤。如果在外麵,我的確沒什麽把握能把她帶走。不過,你別忘了這是機場。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手下那些人應該都闖不過安檢門吧?你是一個人進來的,對嗎?”


    容晝白一語中的。


    如他所說,喬胥安帶來的一眾保鏢,都過不了關卡,隻能在安檢門外候命。


    此刻,他需要解決的,隻有喬胥安一個人。


    經過之前兩次試探性的交手,喬胥安已經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容晝白的對手。


    可即便如此,他卻仍然寸步不讓。


    “那又如何?想帶走她,除非從我身上跨過去!”


    “嘖,這麽老套的台詞,從哪學的?”


    容晝白嗤笑出聲的同時,拳風已至喬胥安耳側。


    喬胥安早有準備,利落地側頭避過。


    緊接著,一記淩厲的鞭腿掃向容晝白的側腹,卻被對方抬臂格擋。


    容晝白毫發未傷,反手扣住喬胥安的腳踝猛地一拽——


    喬胥安失衡的瞬間,肘擊已逼至麵門。


    他急偏頭躲避,顴骨仍被擦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兩人招招狠厲,每一擊都裹挾著壓抑已久的怒火。


    纏鬥中,不知是誰撞翻茶幾。


    玻璃炸裂聲中,喬胥安翻身壓上,借勢鎖住容晝白脖頸,青筋暴起的手臂肌肉繃到極限。


    看到容晝白落於下風,曲歌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


    然而,容晝白冷笑一聲,突然暴起反摔——


    喬胥安後背狠狠砸向大理石地麵,落出教人膽戰心驚的一聲悶響!


    痛意越發刺激了男人不滅的鬥誌。


    喬胥安喘息著摸到落在地上的水果叉,一道寒光狠狠劃向容晝白頸側。


    刀尖距容晝白的頸動脈不到三寸時,喬胥安隻覺得手腕驟然一陣劇痛,然後整隻右手再不受他控製。


    旁邊,曲歌嚇得驚呼出聲。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容晝白竟徒手捏碎了喬胥安的腕骨!


    銀叉當啷落地。


    容晝白掐著喬胥安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將他提起。


    喬胥安掙紮的膝撞被輕易架住,隨即肋下又挨了三記重拳,每一下都像鐵錘的撞擊!


    血沫從喬胥安嘴角溢出,他視野開始模糊。


    就在容晝白再次準備落下拳頭的刹那——


    “夠了!”


    曲歌猛然衝上前,張開雙臂擋在喬胥安身前。


    見了她,容晝白急收攻勢,堅硬的拳頭距她的胸口隻剩半寸……


    “容晝白,這裏是國內!容不得你無法無天!”


    曲歌將手機舉起,屏幕上已然撥通了報警電話。


    她高聲警告他:“如果你再不走,待會警員來了,你最好想清楚該怎麽解釋!”


    “嘖……”


    聽到曲歌的話,容晝白不悅地擰了擰眉頭。


    他收回拳頭,不疾不徐地擦了擦手背上沾到的血汙。


    “小曲歌,舅舅做這麽多事可都是為你好,你怎麽還恩將仇報呢?”


    男人不怒反笑,話裏輕佻的笑意令人不自覺地耳根發燙。


    曲歌定了定神,努力不讓自己受他蠱惑。


    她背對著喬胥安,給容晝白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現在時機正好,他應該離開了。


    容晝白眉心又壓下幾分,不滿的意味毫不掩飾地掛在眸中,看起來似有一絲委屈。


    明明打贏了架的人是他啊。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眼睜睜把自己看上的女人拱手讓出。


    這滋味……


    真他媽憋屈!


    “叩叩叩——”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是他們剛才打鬥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機場的警衛。


    警衛進屋查看喬胥安傷勢的同時,容晝白已經快步穿過了登機口。


    警衛正想用對講機叫人攔截,卻被曲歌迅速拉住。


    “不用了,別把事情鬧大!”


    ……


    曲歌本想把喬胥安送到醫院。


    但喬胥安卻不肯。


    “回大宅,找周瑩芮。”


    他意識模糊,卻仍緊緊地攥著曲歌的手不肯鬆開。


    司機一路飛馳,將人送回喬家大宅。


    一進門,看到喬胥安滿身是血,喬晚晚立刻尖叫著衝了過來。


    “你這個賤人!你對我哥做了什麽?!”


    說話間,喬晚晚伸手拽住喬胥安的胳膊,想從曲歌懷中把人搶走。


    但喬胥安的左手始終死死地扣著曲歌的手指,用力得甚至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喬晚晚不甘心地去拉他的垂在另一旁的右手。


    然而,喬胥安的右手腕骨早已被容晝白捏碎,骨折的手腕哪裏受得了她沒輕沒重的擺弄。


    “嘶……”


    她剛碰到他,喬胥安便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見狀,曲歌不悅地皺眉。


    她側目冷冷盯著喬晚晚:“你非得把他弄死才滿意嗎?”


    “我……”


    喬晚晚連忙鬆開手,不敢再糾纏。


    樓上,周瑩芮聽到了動靜,快步下樓幫著曲歌把喬胥安扶進了一樓最近的一間客房。


    周瑩芮這些天都按照喬胥安的命令住在喬家,幫喬晚晚“保胎”。


    還好有她在,喬胥安的右手才算是堪堪保住了。


    周瑩芮托起喬胥安腫脹發紫的手腕,指尖輕輕按壓關節處凹凸不平的骨節,眉頭越皺越緊。


    “腕骨碎了三處,得先複位固定。”


    沒有多餘的提醒,她一手固定住喬胥安的前臂,另一手握住他蒼白的手指,突然發力一拽——


    “哢啦!”


    骨節歸位的悶響伴隨著喬胥安驟然繃緊的身體。


    他額角青筋暴起,下唇被咬出一道血痕,冷汗瞬間浸透了額頭,他卻始終沒發出一點聲音。


    周瑩芮熟練地幫他纏上石膏繃帶,動作幹淨利落。


    “固定一個月,每周都要換藥。”


    她轉頭看向一旁眉頭緊鎖的曲歌,語氣嚴肅:“你平時看著他點,他這隻手絕對不能用力。”


    話音未落,她餘光掃過喬胥安仍緊抓著曲歌的左手,又補充道:“尤其是別讓他亂動。”


    “好,我知道了。”


    曲歌點頭答應,實際上她根本沒把周瑩芮說的話聽進耳朵裏。


    她腦中揮之不去的全都是今晚在機場發生的這些事。


    容晝白……


    他真的是為了幫她才把她要去加國的消息透露給茉莉的嗎?


    雖然曲歌心下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但剩下那一分疑慮仍教她心有餘悸。


    她忐忑不安,哪還有多餘的心思能放在喬胥安身上。


    傭人按照周瑩芮的吩咐送來藥湯。


    周瑩芮順手遞到曲歌麵前,開口打斷她飄遠的思緒:“喏,你喂他吧。”


    “我?”曲歌用眼神指了指自己被喬胥安攥緊的手,“我可能沒辦法。”


    “我來!”


    曲歌話還沒說完,就被喬晚晚用力推到一旁。


    喬晚晚一把接過周瑩芮手裏的藥碗,吹涼後小心翼翼地喂到喬胥安唇邊。


    喬胥安此刻仍未完全清醒,但喝藥的意識還是有的。


    他緊閉著眼,機械式地重複著吞咽的動作。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藥湯。


    他喃喃細語:“小歌,謝謝你……”


    “哥!是我!”


    聽到喬胥安一開口就隻知道喊曲歌的名字,喬晚晚氣得冒煙。


    可她現在除了原地跳腳,什麽都做不了。


    她氣衝衝地離開房間,不想再看到曲歌這張晦氣的臉。


    她起身的同時,曲歌的視線正好落在床邊——


    喬晚晚剛才坐過的位置,赫然留下了一片新鮮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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