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殼滾到腳邊。黃澄澄的。還帶著硝煙的滾燙。尾部那個刻上去的“債”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蘇晚和江嶼的眼!


    空氣凝固了。院子裏的槍聲停了。安保們端著槍,麵麵相覷,眼神驚疑不定。東南角假山石旁,那具被一槍爆頭的灰衣狙擊手屍體,還在汩汩冒血。血腥味混著硝煙,嗆得人喉嚨發緊。


    不是沙漏打自己人。是有人…在幫他們?或者說,在“討債”?討誰的債?!


    蘇晚盯著那個“債”字。冰冷的怒火在血管裏奔湧,幾乎要撐破皮膚。債?誰欠誰的?!沙漏欠她母親的命!欠她的血海深仇!這個藏頭露尾放冷槍的,算什麽東西?!也配來跟她討債?!


    “搜!”江嶼的聲音冰渣子一樣砸在地上,打破死寂。“一點鍾方向!竹林!東南角屍體!一寸地方也別放過!把那隻耗子給我揪出來!”他眼神掃過滿地的玻璃碎片,落在蘇晚手背被劃出的細微血痕上,眼底的寒意幾乎凝成實質。


    安保們如同被鞭子抽醒,立刻分作兩隊。一隊撲向主廳外一點鍾方向那片黑黢黢的竹林,槍口壓低,戰術手電的光柱瘋狂掃射。另一隊衝向東南角假山石,檢查那具新鮮的屍體。


    蘇晚沒動。她彎腰,撿起地上那枚滾燙的彈殼。黃銅的殼身灼著指尖。那個“債”字,刻得深,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子不管不顧的狠勁。她捏緊彈殼,指關節發白。眼神銳利如刀,刮過窗外混亂的院子,刮過遠處墨汁般的黑夜。討債?好。她等著!看誰有命來收!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走廊盡頭,那扇虛掩的門後,一雙驚恐的眼睛。


    張桂芬被爆炸般的玻璃碎裂聲和震耳欲聾的槍聲驚醒!嚇得魂飛魄散!心髒像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她連滾帶爬下了床,腿軟得站不住,隻能扒著門縫往外看。主廳那邊一片狼藉!玻璃碎了滿地!女兒和那個冷冰冰的江先生躲在沙發後…外麵槍聲像爆豆!火光一閃一閃!


    她嚇得牙齒咯咯打顫。又死人了?又開槍了?這地方…這地方也不安全!到處都是殺人的!她猛地捂住嘴,才沒叫出聲。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晚晚…晚晚還在外麵…她不能出去…出去就是添亂…就是累贅…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沒了她。她順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身體抖得像篩糠。腦子裏嗡嗡響。完了。全完了。躲到哪裏都沒用。那些人…像鬼一樣跟著…她死死抱住膝蓋,把頭埋進去,發出壓抑的、如同小獸般的嗚咽。


    ---


    院子裏的搜索進行得飛快。竹林被踩得一片狼藉。除了幾個模糊的、無法辨認的踩踏痕跡和幾枚被刻意抹去指紋的彈殼,一無所獲。開槍的人,像一滴水融進了黑夜,消失得無影無蹤。


    東南角假山石旁。安保隊長蹲在屍體邊,臉色鐵青。他粗暴地撕開死者的灰色偽裝服領口。左胸心髒上方,同樣的位置!一個深紅色、邊緣焦黑的烙印!扭曲的眼睛!倒懸的沙漏!


    沙漏核心死士!又一個!


    “媽的!又是炮灰!”隊長啐了一口,眼神陰沉。他仔細翻檢屍體。同樣幹淨。裝備是爛大街的貨色。除了那個烙印,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他拿起死者掉在地上的那把狙擊步槍。槍管還帶著餘溫。很普通的製式貨,連編號都被銼掉了。


    “隊長!看這個!”一個眼尖的安保突然指著屍體緊握的左手。拳頭攥得很緊,指縫裏似乎露出一點白色的東西。


    隊長用力掰開那冰冷僵硬的手指。掌心赫然是一小片被汗水浸透、揉得皺巴巴的紙!他小心翼翼展開。上麵用極其潦草的筆跡,寫著一個字,墨水都暈開了,帶著點暗紅的汙漬,像是…血?


    **“藥”**!


    藥?!


    隊長瞳孔猛地一縮!立刻把紙片塞進證物袋。“快!報告蘇總和江先生!”


    ---


    主廳裏。碎玻璃已經被粗略清理。江嶼站在破碎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同淵渟嶽峙。冷風灌進來,吹動他額前的碎發。他望著窗外依舊混亂的院子,眼神深不見底。


    蘇晚坐在沙發裏,手裏還捏著那枚刻著“債”字的彈殼。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冰冷的凹痕。討債?藥?這兩個字像兩塊燒紅的鐵,在她腦子裏反複灼燒。毫無頭緒。煩躁像藤蔓纏緊心髒。


    “蘇總!江先生!”安保隊長疾步衝進來,手裏舉著那個裝著紙條的證物袋。“屍體身上發現的!”


    蘇晚和江嶼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張皺巴巴的紙片上。燈光下,那個潦草、暈染著暗紅的“藥”字,像一道猙獰的傷口,刺眼無比!


    藥?!


    蘇晚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有什麽東西猛地炸開!她霍然起身!動作快得帶倒了旁邊的水杯!咣當一聲脆響!水灑了一地!她顧不上!


    母親!


    張桂芬那張蠟黃驚恐的臉瞬間占據她整個腦海!


    “媽——!”一聲變了調的嘶喊衝出喉嚨!蘇晚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猛地衝向走廊盡頭張桂芬的房間!速度爆發到極致!帶起一陣風!


    江嶼臉色劇變!瞬間明白了!他動作比蘇晚更快!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後發先至,幾步就超過蘇晚,一腳踹開了那扇虛掩的房門!


    “砰!”


    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房間裏。燈光昏暗。張桂芬癱坐在門後的地板上,背靠著門板。頭歪在一邊。眼睛緊閉。臉色灰敗得像蒙了一層死氣。嘴唇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嘴角掛著一絲白沫!地板上,有一小灘嘔吐物的汙跡!


    “媽!!!”蘇晚撲到母親身邊,聲音都劈了!她顫抖著手去探母親的鼻息。微弱!滾燙!脈搏也快得嚇人!像隨時要崩斷的弦!


    “晚…晚…”張桂芬似乎被踹門聲驚動,眼皮艱難地掀開一條縫,渾濁的瞳孔裏全是茫然和痛苦。她想說什麽,喉嚨裏隻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氣音。


    “醫生!叫醫生!!”蘇晚扭頭衝著門外嘶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和暴怒!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不是傷心,是極致的恐懼!怕慢一秒就來不及!


    江嶼已經蹲下身,動作快如疾風。他一手托住張桂芬的後頸,另一隻手迅速掰開她的嘴查看。瞳孔檢查。動作冷靜到極點,但繃緊的下頜線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不是突發急病!中毒!催吐!快拿水!大量清水!快!”


    吼聲驚醒了門外的安保。立刻有人狂奔著去找水。


    蘇晚跪在母親身邊,看著母親灰敗抽搐的臉,聽著那痛苦的嗬嗬聲。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冰冷刺骨的恐懼和足以焚毀一切的殺意!藥!那張紙條!沙漏!他們竟然…竟然真的敢對母親下手?!就在這所謂的“絕對安全”的屋子裏?!在她眼皮底下?!


    “水來了!”一個安保端著大盆清水衝進來。


    江嶼一把接過。動作沒有絲毫遲疑,捏開張桂芬的嘴,就開始強行灌水!大量的清水湧進去,張桂芬劇烈地嗆咳起來,身體痛苦地扭動,更多的嘔吐物混著清水被吐了出來,汙穢滿地。房間裏彌漫著酸腐的氣味。


    蘇晚死死抱著母親顫抖的身體,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掐出血來都感覺不到疼。她看著江嶼冷靜到殘酷的急救動作,看著母親痛苦不堪的掙紮,一股毀天滅地的戾氣在她胸腔裏瘋狂衝撞!


    沙漏!老k!狙擊手!還有這個下毒的雜種!


    一個都跑不了!


    她要他們死!


    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晚…晚晚…”張桂芬在劇烈的嘔吐間隙,似乎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清醒。她渾濁的眼睛費力地聚焦在女兒布滿淚痕和殺意的臉上。那隻枯瘦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抓住了蘇晚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她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若遊絲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裏擠出來的:


    “…粥…晚…晚上的粥…苦…苦得…不對勁…我…我沒敢…沒敢喝完…”


    粥?!


    蘇晚和江嶼的動作同時一僵!眼神瞬間對撞!如同兩道劈開黑夜的雷霆!


    藥!在粥裏?!


    “廚房!”江嶼厲喝!眼神如刀,掃向門口一個安保!“封鎖廚房!所有接觸過食物的人!控製起來!一個不準走!”


    安保應聲狂奔而去。


    蘇晚低下頭。看著母親那隻死死抓住自己手臂的、青筋畢露的手。看著母親眼中那份拚死傳遞信息的、近乎絕望的清明。她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又像是被投入了滾沸的油鍋!


    媽…連一口粥都不敢喝完…她該有多怕?!多絕望?!


    “媽…撐住…看著我…撐住啊!”蘇晚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把母親冰涼的身體更緊地摟在懷裏,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渡過去。她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淚水早已燒幹,隻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毀滅一切的赤紅!她死死盯住江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磨出來,裹著血淋淋的殺意:


    “江嶼!把下毒的雜種!給我找出來!我要活的!我要親手!把他剁碎了喂狗!”


    江嶼手中的水盆重重頓在地上!水花四濺!他猛地站起身!周身散發出的凜冽殺意,讓房間裏的溫度驟降至冰點!那雙深邃的眼眸裏,第一次燃起了和蘇晚同樣的、不顧一切的毀滅之火!他對著門口厲聲咆哮,聲音如同地獄的喪鍾:


    “沈岩——!!!”


    “在!”沈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門口,渾身硝煙未散,臉上帶著傷,眼神卻凶悍如出閘的猛虎!顯然外麵的動靜他也聽到了!


    “放‘野狗’!”江嶼的聲音冰冷、殘酷、不容置疑!“給我把廚房裏那隻下毒的老鼠!連同他背後的洞!連皮帶骨!刨出來!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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