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冰冷刺骨的水,裹著泥沙和腐爛的腥氣,猛地灌滿了口鼻耳道!像無數根冰針狠狠紮進肺管子,疼得我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憋過去!


    地下河!


    這鬼地方底下,居然藏著條這麽急、這麽冷的水道!


    身體根本不由自己控製,被那股巨大的吸力和洶湧的暗流卷著,像個破麻袋似的在水裏瘋狂翻滾、撞擊!後背、胳膊、腿,不知道撞上了多少回水底尖銳的石頭,疼得鑽心!每一次想張嘴吸氣,灌進來的全是又腥又冷的水,嗆得我肺都要炸開!


    手腕上那滾燙的烙印,被冰水一激,那股火燒火燎的疼倒是壓下去不少,可那點一直引著我的冰涼勁兒,卻在水底下變得賊拉清晰!像根看不見的線,死命地拽著我,往水更深、更黑的地方沉!


    江嶼……是江嶼嗎?他在水底下?


    這念頭剛冒出來,一股更大的絕望就淹過來了。人掉進這種地方,還能有活路?老李說他被撈走了,要煉成那鬼東西……難道就在這水底下煉?!


    腦子亂成一鍋粥,缺氧的窒息感越來越重,眼前開始冒金星,手腳撲騰的勁兒也越來越小。完了,沒淹死也得撞死,要麽就是凍死在這冰窟窿裏……


    就在我眼瞅著要徹底歇菜的時候——


    “嗚哇——!!!”


    一聲賊拉尖銳、帶著巨大恐懼的嬰兒哭聲,不知道隔著多遠,也不知道咋穿透了這麽厚的岩石和水流,猛地就紮進了我嗡嗡響的耳朵裏!


    娃兒!是張嫂懷裏的娃兒在哭!


    這哭聲,跟催命符似的,一下子把我快散架的神誌給拽回來一絲!手腕上那點冰涼勁兒,也跟被這哭聲點了把火似的,“噌”一下變得更急了!拽著我的方向都變了,不再是死命往下沉,而是斜著往水流更急的一個黑窟窿裏指!


    拚了!橫豎都是個死!


    我咬緊後槽牙,把肺裏最後那點混著泥沙的氣兒都憋住,借著那股冰涼勁兒指引的方向,用盡吃奶的力氣猛地一蹬腿!


    “呼啦——!”


    身體被一股更猛的水流裹著,狠狠地從那個黑窟窿裏衝了出去!失重感猛地襲來,緊接著就是“噗通”一聲巨響!


    摔了!


    不是水裏,是砸在了一片冰冷、濕滑、黏糊糊的……地上?


    “咳咳咳……嘔……”一離開水,我立馬像條離水的魚,趴在黏膩的地上瘋狂咳嗽,大口大口往外嘔水,混著泥沙和血絲,肺管子火燒火燎地疼。眼前全是黑的,耳朵裏嗡嗡響,好半天才緩過點勁兒。


    冷。


    刺骨的冷。不是水裏的那種涼,是那種鑽進骨頭縫裏的陰冷。空氣又濕又重,帶著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混合著鐵鏽、陳年黴味、還有……一股子特別熟悉的、帶著點甜膩腥氣的腐爛海藻味兒!


    跟地窖裏、石廳裏、還有油布上那些鱗片的味兒,一模一樣!就是更衝,更邪性!


    我掙紮著撐起半邊身子,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混合物,使勁眨巴著眼睛,想看清這是哪兒。


    借著不知道從哪兒透進來的一丁點、比螢火蟲屁股還暗的、慘綠慘綠的幽光,勉強能看出個大概。


    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窟?


    頭頂是高得看不見頂的、黑黢黢的岩壁,往下滴著水。腳下是濕滑的、覆蓋著一層滑膩膩暗綠色苔蘚的黑色石頭地麵。四周彌漫著濃重的水汽,白蒙蒙一片,跟進了大蒸籠似的,不過是冰窖版的。


    最紮眼的,是洞窟正中間。


    那裏杵著一個……東西。


    一個巨大的、黑乎乎的東西。


    像個……鼎?


    對,就是那種老輩子祭祀用的、三足兩耳的大鼎!不過眼前這個,比我在博物館裏見過的青銅鼎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通體漆黑,非金非石,表麵布滿了扭曲的、像是活物盤繞的浮雕花紋,在慘綠的幽光下看著賊邪乎。


    鼎底下,沒燒火。


    但是,有一片……像腐爛螢火蟲聚集地似的玩意兒。無數點慘綠色的、比指甲蓋還小的幽光,密密麻麻地擠在鼎底,一明一滅地閃爍著,把整個巨鼎映得像個巨大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綠色燈籠!那綠光賊滲人,照得人臉上都泛著青氣。


    鼎裏麵,不是空的。


    裝滿了……液體。


    一種粘稠得跟石油似的、墨綠墨綠的液體。表麵還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散發出那股子令人作嘔的、甜膩的腐爛腥氣。隨著氣泡破裂,一股股更濃的綠氣從鼎裏飄出來,混在白色的水汽裏,看著就瘮得慌。


    而就在這口冒著綠泡的邪門大鼎旁邊……


    一個人影。


    或者說,一個被綁在石柱上的……人形?


    離得有點遠,光線又暗,看不太真切。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那人的輪廓,瘦得嚇人,像具骷髏架子外麵包了層皮。他低垂著頭,長長的、濕漉漉的頭發耷拉下來,遮住了臉。身上……好像沒穿衣服?皮膚在慘綠的光下呈現出一種死屍般的青灰色。


    幾條手腕粗的、鏽跡斑斑的鐵鏈,從他身上不同的地方——脖子、肩膀、腰腹、手腳——死死地纏繞著,把他像個粽子似的,牢牢地捆在那根同樣濕滑冰冷的黑色石柱上。


    最紮眼的,是他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


    那雙手……枯瘦得隻剩骨頭,指甲又長又黑。兩隻手腕上,都被一個巨大的、鏽得看不出原色的金屬環死死箍著,深陷進皮肉裏。而就在他右手腕那金屬環的上方一點……


    一個巨大的、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口!皮肉翻卷著,露出底下暗紅的肌肉和森白的骨頭茬子!新鮮的、暗紅色的血,混著一種黃綠色的、像是膿液的東西,正極其緩慢地、一滴一滴地……順著枯瘦的手臂往下淌,滴落在鼎邊濕滑的苔蘚地上。


    “嗒……”


    “嗒……”


    那聲音,在這死寂陰冷的洞窟裏,比鬼哭還瘮人。


    江嶼!


    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身形,那手腕上觸目驚心的傷口……除了他還能有誰?!


    “呃……”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碎!巨大的悲慟和無法言喻的憤怒瞬間衝垮了所有!我忘了身上的劇痛,忘了冰冷,忘了危險,手腳並用地就想往前爬!


    “別動!”


    一個冰冷、嘶啞、如同砂紙摩擦朽木的聲音,極其突兀地在我身後響起!近得仿佛就在我耳朵邊上!


    不是那個撐黑傘的男人!


    這聲音……幹澀,蒼老,帶著一種非人的死寂!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血液仿佛在四肢百骸瞬間凍結!猛地回頭!


    慘綠的光線下,一個佝僂的身影不知何時,如同從地底滲出的陰影,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身後不到兩步的地方!


    是那個老婦!那個在地窖裏攥著符紙、想要觸碰我手腕印記的詭異老太婆!


    她竟然沒死?!老李那一槍明明打中了她胸口!


    此刻的她,比地窖裏看著更瘮人。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布衫,但胸口的位置,明顯能看到一個碗口大的、暗紅色的、早已幹涸發黑的可怕血洞!布料破破爛爛地黏在上麵。花白的頭發亂得像一蓬枯草,大半張臉隱藏在濃重的陰影裏,隻能看到一隻渾濁得如同死魚般的眼睛,在慘綠的光線下,死死地、貪婪地盯著我……盯著我右手腕的方向!


    她那隻枯爪般的手,沾滿了泥土和暗綠色的粘液,正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執念,朝著我藏在身後的手腕抓來!


    “你……逃不掉的……”幹澀的聲音如同魔咒,“‘海靈’的印記……注定……回歸‘鱗淵’……”


    鱗淵?!是這鬼地方的名字?!


    巨大的恐懼讓我猛地向後縮,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濕滑的岩壁上!那老婦枯爪般的手擦著我的衣袖掠過,帶起一股濃烈的腐朽和泥土腥氣!


    “滾開!”我嘶啞地吼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老婦那隻抓空的手停在半空,渾濁的死魚眼緩緩轉動,從我的手腕,移向了洞窟中央那口冒著綠泡的巨鼎,以及鼎邊石柱上被鐵鏈捆綁的江嶼。


    她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僵硬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快了……”她幹澀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期待,“‘歸源’……就要完成了……他……將成為‘鱗主’最忠誠的……‘傀身’……”


    歸源?傀身?!


    煉成屍傀的最後一步?!


    “不!放開他!”巨大的憤怒壓倒了恐懼!江嶼手腕上滴落的血,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心上!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彈起,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口巨鼎衝去!


    “找死!”老婦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刺耳!


    她那隻枯爪猛地一揮!一股無形的、帶著濃重腐朽氣息的巨力,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我的胸口!


    “砰!”


    “呃啊——!”


    胸口一陣劇痛,像是被卡車撞了!身體不受控製地倒飛出去,重重摔回冰冷濕滑的地上!喉頭一甜,鮮血再次湧上喉嚨!


    “噗!”一口血噴在濕漉漉的苔蘚地上,暗紅刺目。


    “不自量力!”老婦佝僂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間飄到了我麵前,枯爪般的手帶著死亡的寒意,再次抓向我的脖頸!“你的印記……先拿來!”


    冰冷的指尖帶著濃重的屍臭,幾乎要觸碰到我的皮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嗚哇——哇哇哇——!!!”


    那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再一次!如同穿透了層層岩石的索命梵音,猛地在這巨大的、充滿邪氣的洞窟中炸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嘹亮!更加急促!充滿了無法形容的巨大恐懼和……一種撕心裂肺般的憤怒!


    這哭聲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


    洞窟中央,那口巨大的、冒著綠泡的墨綠色鼎爐裏,粘稠的液體突然劇烈地翻騰起來!咕嘟咕嘟的氣泡密集得如同沸騰!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刺鼻的甜膩腥氣猛地爆發出來!


    鼎底下那無數點慘綠色的幽光,如同受到了巨大的驚嚇,瘋狂地明滅閃爍起來!整個洞窟的綠光都開始劇烈晃動!


    而鼎邊石柱上,那個被鐵鏈死死捆縛的、如同死去般的身影……


    他低垂的頭顱,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深陷的眼窩裏,那雙緊閉的眼睛,眼皮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一條極其細微的縫隙!


    渾濁的瞳孔在慘綠的光線下,幾乎失去了所有焦距,隻剩下一種沉入萬米深淵的死寂。


    但就在那瞳孔的最深處……


    一點極其極其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幽藍色光芒,極其艱難地……閃爍了一下!


    如同……在回應那穿透一切的、憤怒的啼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擺攤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向光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向光人並收藏擺攤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