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哭聲,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在死寂的夜裏瘋狂拉扯著緊繃的神經。尖銳,淒厲,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恐懼,撕破了張嫂家小院裏凝固的悲傷和絕望。


    手腕上的烙印,在哭聲炸響的瞬間,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按進了骨髓!劇痛尖銳到極致,讓我的意識都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冷汗瞬間浸透了本就冰涼的裏衣。


    那股冰冷、粘稠、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後頸的窺探感,也在這劇痛中變得無比清晰!


    “娃兒!娃兒咋了?!”張嫂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跳了起來,顧不上地上老李冰冷的屍體,連滾帶爬地衝向屋裏。


    我猛地扭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哭聲傳來的方向——搖籃!


    昏黃的燈光下,小小的繈褓在簡陋的竹搖籃裏劇烈地扭動、掙紮。嬰兒的小臉憋得通紅,眼睛瞪得溜圓,裏麵充滿了無法言喻的巨大恐懼,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東西!他小小的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手腕內側那個暗紅的胎記,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下,竟然……隱隱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紅光澤!


    不是之前的藍光!是……暗紅!如同凝固的、汙濁的血!


    “不哭不哭!乖娃兒!婆婆在!不怕不怕!”張嫂撲到搖籃邊,手忙腳亂地想把嬰兒抱起來安撫。


    “別碰他!”我嘶啞地低吼一聲,聲音因為劇痛和極致的警惕而扭曲。那股冰冷的窺探感……源頭似乎……就在屋外!在後山的方向!


    我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手腕那鑽心的灼燒感,掙紮著從地上爬起。顧不上滿身的泥汙和血漬,踉蹌著衝到土牆邊,雙手死死扒住粗糙冰冷的牆頭,踮起腳尖,用盡全身力氣向後山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區域望去!


    月光清冷,勉強勾勒出後山模糊的輪廓。那片巨大的、被村裏用巨石和泥土草草封死的塌陷區,如同一塊醜陋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傷疤,趴在夜色裏。


    就在那片死寂的黑暗邊緣,在封堵的巨石堆縫隙的陰影深處……


    一點極其微弱、如同墳塋鬼火般的……暗綠色幽光!


    它閃爍了一下!極其短暫!如同黑暗中一隻惡毒的眼睛,朝著小院的方向,極其短暫地……眨了一下!


    冰冷!邪惡!充滿了赤裸裸的惡意和……一種掌控一切的嘲弄!


    “呃!”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就是他!那個撐黑傘的魔鬼!他還在!他就在那裏!像一條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冷冷地注視著這裏發生的一切!


    嬰兒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似乎就是對他“注視”的回應!


    “晚……晚丫頭?”張嫂抱著哭鬧不休的嬰兒,驚恐地看著我扒在牆頭、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背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你看到啥了?後山……後山真有東西?”


    我沒有回答。巨大的恐懼混合著滔天的憤怒,如同岩漿在冰冷的胸腔裏奔湧!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老李的死!看到了我的悲痛!他就在那裏!像玩弄老鼠的貓,欣賞著我們的絕望!


    江嶼……老李……還有這個無辜的孩子……都是因為他!


    “畜生……”牙齒深深陷進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就在這時——


    “哇——!!!”


    懷裏的嬰兒爆發出更加尖銳、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哭嚎!小小的身體在張嫂懷裏拚命掙紮,力氣大得驚人!張嫂幾乎抱不住他!


    “哎呦!這娃兒勁兒咋這麽大!”張嫂驚呼著,手忙腳亂。


    嬰兒揮舞的小手,手腕上那個暗紅的胎記,此刻那絲不祥的暗紅光澤驟然變得明顯!如同一點即將熄滅、卻依舊滾燙的炭火!


    而幾乎是同時,我右手腕上那滾燙的烙印深處,那股微弱的冰涼感……再次傳來!這一次,無比清晰!帶著一種強烈的、無法形容的……悲鳴和警示!


    冰涼感所指的方向……赫然就是後山那點暗綠幽光閃爍的位置!


    江嶼……他就在那裏!在那片被黑暗和邪氣籠罩的地方!他在承受著無法想象的痛苦!他在向我發出警告!


    煉成屍傀……老李最後的話如同魔咒在耳邊回響。


    “張嫂!”我猛地轉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看好孩子!關好門窗!不管聽到什麽動靜,都別出來!”


    說完,我不等張嫂反應,也顧不上身體的劇痛和虛弱,踉蹌著衝出小院!冰冷的夜風瞬間灌滿口鼻,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卻絲毫吹不散心頭的陰霾和手腕的灼痛。


    目標——後山!


    我要去那裏!哪怕那裏是龍潭虎穴!哪怕那個魔鬼就在那裏等著我!江嶼在那裏!老李用命換來的信息指向那裏!這一切的根源也在那裏!


    手腕上那點冰涼的觸感,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引路燈塔,微弱卻固執地指向黑暗深處。


    夜路崎嶇。腳下是坑窪不平的土路,碎石和枯枝硌著腳底。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劇痛如同跗骨之蛆。肺葉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冰冷的刺痛。手腕上的烙印滾燙依舊,那點微弱的冰涼感在灼痛的海洋裏艱難地浮沉著,指引著方向。


    村莊在身後迅速沉寂下去,如同被黑暗吞噬。隻有偶爾幾聲零星的犬吠,也被濃重的夜色吸收,顯得遙遠而不真實。越靠近後山,空氣似乎越冷,那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土腥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腐朽的氣息也越發濃重。


    終於,那片巨大的、如同大地傷疤般的塌陷區輪廓,在黑暗中越來越清晰。


    月光吝嗇地灑下,勉強照亮了那些被匆忙堆砌起來的巨石和泥土。封堵得很粗糙,巨石之間留著不少縫隙,大的足以鑽進一個人。整個區域死寂一片,連蟲鳴都沒有。隻有風穿過石縫,發出嗚嗚咽咽如同鬼哭般的低鳴。


    手腕上的冰涼感,變得清晰而穩定,直直指向塌陷區深處,那片被巨石和黑暗徹底封鎖的核心區域。


    他就在那下麵……


    我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巨大的恐懼和一絲渺茫的希望激烈撕扯。靠近這裏,那股冰冷的窺探感似乎消失了。那個撐黑傘的男人……他離開了?還是……就藏在某塊巨石的陰影裏,等著我自投羅網?


    “江嶼……”我無聲地翕動著嘴唇,目光如同刀子般掃視著那些巨大的、沉默的石頭。封堵……老李說過,下麵還有路!黑衣人帶走了江嶼!他們一定還有別的入口!


    我強忍著恐懼,繞著塌陷區外圍,借著月光和石頭的陰影,小心翼翼地探查。每一步都踩在鬆軟的泥土和碎石上,發出極其輕微的聲響,在這死寂的環境裏卻如同擂鼓。神經繃緊到極限,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我驚跳起來。


    手腕上的冰涼感微微偏移,似乎在引導我走向塌陷區的另一側,靠近以前老祠堂斷壁殘垣的方向。


    這裏堆積的石頭似乎更大,縫隙更少。空氣裏那股陳舊腐朽的氣息也更濃,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海腥味?


    我屏住呼吸,仔細搜尋。目光掃過一塊半埋在泥土裏、布滿苔蘚的巨大條石。條石後麵,似乎……有一條極其狹窄、被坍塌物半掩的縫隙?僅容一人側身擠入?


    手腕上的冰涼感,在此刻變得異常清晰和迫切!


    就是這裏!


    心跳如雷!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濃重的土腥和腐朽味嗆入肺管。沒有猶豫,我側過身,用還能活動的左手護住胸前,忍著全身的劇痛,小心翼翼地擠進了那條狹窄、黑暗、仿佛通往地獄入口的縫隙!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陰冷的、混合著濃重黴味、鐵鏽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滲透靈魂的陰濕氣息,猛地從縫隙深處洶湧而出!和當初打開地窖蓋板時聞到的氣味一模一樣,卻更加濃烈、更加古老!


    “呃……”強烈的窒息感讓我一陣眩暈。我死死咬住牙關,繼續往裏擠。


    縫隙不長,大約隻有兩三米。當我終於從另一端擠出來時,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更深的黑暗吞沒。


    這裏似乎是塌陷區邊緣的一個……隱蔽的凹洞?或者說,是原本就存在,隻是被這次塌方波及掩埋了一部分的地下空間入口?


    空間不大,像個被遺忘的天然石穴。腳下是濕滑的岩石和厚厚的淤泥。空氣粘稠冰冷,帶著濃重的水汽和那股令人作嘔的腐朽海腥味。


    手腕上的冰涼感變得異常活躍,如同找到了源頭,直指洞穴深處一片更加濃重的黑暗。


    我摸索著口袋。手機早就沒了。隻能借著從身後縫隙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月光,勉強分辨輪廓。


    洞穴深處,似乎堆著一些東西?


    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滑地向前挪動。腳下淤泥很深,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響。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距離拉近。


    借著那點可憐的微光,我看清了。


    那不是雜物。


    是……一個用深色、厚實的防水油布包裹著的、長條形的……東西?


    像……像一個裹屍袋?!


    巨大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手腕上的冰涼感在此刻達到了頂峰!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傷和……確認?


    不……不可能……


    我踉蹌著撲到那油布包裹前,冰冷的淤泥沒過了腳踝。雙手因為極致的恐懼和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而劇烈顫抖著,伸向那冰冷、粗糙的油布邊緣!


    指尖觸碰到油布,入手是滑膩、冰冷的觸感,還帶著濃重的濕氣。


    掀開!


    必須掀開!


    這個念頭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我猛地抓住油布邊緣,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扯!


    “嘶啦——!”


    油布被扯開!


    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血腥、腐臭、藥水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活體腐爛的甜膩腥氣的惡臭,如同實質的、粘稠的浪潮,猛地撲麵而來!


    “嘔——!”胃裏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瞬間衝上喉頭!但我死死捂住了嘴,眼淚被那難以想象的惡臭嗆得瘋狂湧出!


    油布下……


    不是江嶼!


    不是屍體!


    而是一堆……東西!


    在微弱的光線下,我看到了——


    幾件沾滿暗紅血汙和黑色泥垢的、破爛不堪的衣物碎片!那布料……那顏色……分明是江嶼最後穿在身上的那件!


    還有……幾根斷裂的、鏽跡斑斑的……粗大鐵鏈!鎖扣扭曲變形!上麵還殘留著暗紅的、早已幹涸發黑的血跡!正是鎖住江嶼腳踝和手腕的那種!


    而在這些衣物碎片和斷裂鐵鏈的最上麵……


    赫然散落著幾片……東西!


    它們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介於青灰與暗綠之間的顏色,邊緣不規則,質地看起來……像是某種……厚實的、角質化的……鱗片?!


    每一片鱗片都隻有巴掌大小,表麵布滿濕滑的粘液和暗紅的、尚未完全幹涸的血跡!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非自然的幽冷光澤!


    而在其中最大的一片鱗片邊緣……


    一個清晰的、深色的、扭曲詭異的烙印圖案!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燙在那冰冷的鱗片表麵!


    正是照片上、江嶼手腕上、我手腕上那個!


    一模一樣的“魷魚”標記!


    轟——!!!


    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襲來!天旋地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我踉蹌著後退一步,重重跌坐在冰冷濕滑的淤泥裏!


    眼睛死死盯著那片帶著烙印的、冰冷的鱗片!


    一個恐怖到無法接受的念頭,如同最深的噩夢,瞬間攫住了我的心髒!


    這些鱗片……


    是從……


    江嶼身上……


    剝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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