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時,鬱磊和玄蘭身處一個山洞之中,油紙傘擋住了寒風。


    龍骨刀立在一旁,小團的火焰在地麵燃燒騰躍,鬱磊恢複了人形,他坐到玄蘭身邊。


    半晌,玄蘭才說:“你醒來啦,可還有哪裏不適?”


    鬱磊搖搖頭,他問了與夢境中一樣的話語,“你的武器是鴛鴦刀,為何你從不用另一把?”


    “你說短刃【正斬】”玄蘭笑著從腰間取下了短刃,寒光出鞘,削鐵如泥。


    可就在短刃出鞘的那一刻,龍骨刀的火焰漸漸淡下去,直到完全熄滅。


    它變成了一把普通的通身雪白的龍骨刀。


    “龍骨有靈”玄蘭道:“他們曾經是戀人,卻也誤會糾纏,既愛又恨。


    他創造了龍骨刀,實現了愛人的永生,可那並不是離炎想要的結局。


    離炎無法往生極樂,卻也舍不得親手了結昔日的愛人,於是一個隻能收起火焰,一個隻能默默守候。”


    “我不太懂”玄蘭道,“為何初見美好的人,為何相愛的兩人卻會走向分離?若是他們一開始就沒有相遇呢?”


    愛讓人生出憂愁,生出恐懼,若是沒有愛,那這一切也就不會存在了吧。


    鬱磊沒有說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遇見玄蘭,他會過什麽樣的人生。


    隻要想想,他就覺得,如果他們注定要遇見,那他也永遠不會後悔,他會一直記得這個溫暖的夜晚,會一直記得那個從天而降的神女,拯救了他枯寂的心,拯救了他身後心懷家園的大哥和整個蛟族。


    盡管後來神女徹底地從他的記憶裏消失,他也沒有生出過恐懼和憂愁,因為他知道,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再見。


    他始終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想起一切美好的,或者遺憾的記憶。


    鬱磊怔怔的看著龍骨刀,他的想法和年少的時候一樣,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他說:“我有辦法,有一天,我會讓短刃成為你另一把最趁手的武器。”


    用我的逆鱗,用我的骨,用我的心,做你手中的利刃。


    “沒事”玄蘭收起了短刃,離炎的火焰又開始燃燒。


    她看著鬱磊被火焰映紅的麵容,似乎洞穿了眼前人的心思,“你不會是想像人間話本中寫的一樣,以身相許吧?”


    “嗯?”鬱磊紅著臉反駁,“我從未看過什麽話本”。


    玄蘭說:“你不必覺得感激,也不必為了不能回報而愧疚,你就是你。


    今天如果不是我經過,你也會有別的機緣。


    我們存在,我們修行,不應該為了任何人改變自己的初心和信仰”。


    玄蘭看鬱磊怔怔不說話,轉而淺淺的笑,“不是我說,是我師尊的教導,她真的很厲害”。


    彼時的玄蘭,滿心滿眼都是對師尊的愛護和崇敬。


    可是為什麽,經曆了天塹深淵以後,她見到九天玄女卻淡漠異常。


    後來的容絮一樣倔強靈動,但總是感覺少了點什麽。


    鬱磊不知道缺失的那一環在哪裏。


    是哪一刻,讓一生改變?


    靜謐的夜,隻有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安靜得讓人向往。


    第二天,玄蘭帶著鬱磊一起踏上旅途。


    一路上,凡是玄蘭走過的地方,雪怪隻敢遠遠的齜牙觀望,不敢靠近半步。


    在天與地皆為白色的雪原上,一座由巨大冰塊雕刻而成牌樓拔地而起。


    牌樓的冰塊通體透明,有風侵蝕過的冰紋不斷堆積又消散,簷角掛著長短不一的冰棱,散發著冷峻而古樸的氣息。


    他們進入牌樓,眼前的景物豐富起來,冰雪雕刻成的大樹造型各異,矗立兩旁,中間是白色的雪砌台階。


    玄蘭將袖袋裏的蛟挽起,拾階而上。


    一座並不高的雪山,上麵靜靜矗立著一幢小樓。


    “哎”玄蘭打開門,還沒反應過來,就落入一條雪道。


    不知道在雪道中滑行多久,玄蘭翻身落地。


    “若有人兮……”有一老者端坐在在冰麵打磨的鏡子前,他嘴裏哼著不成調子的詩歌,拿著一把剪刀對鏡修剪花白的胡須。


    “哎喲”老者的動作停下,轉過來,一雙黑色的眼睛對著玄蘭,“你怎麽來得這麽快?


    我還以為你會和那些小怪多玩一會,你這是直接用殺招就來了。”


    玄蘭看清楚了老者的樣子,他身形矮胖敦實,圓圓的臉龐泛著溫潤健康的光澤,下巴白色的胡須修剪整齊,像是雪原上飛揚的冰花,他不知年歲幾何,但看上去精神矍鑠,渾身有種仙風道骨的傲然誌氣。


    玄蘭連忙上前作揖,“上仙,晚輩玄蘭貿然造訪,叨擾上仙還請見諒。”


    老者定定地打量了玄蘭一會,讚歎“你是玄女小姑娘新收的弟子?


    不錯不錯,天賦根骨極佳,是個修道的好苗子。”


    “承蒙上仙謬讚”玄蘭恭敬道,“師尊讓我給你帶了……”


    “別上仙了,老夫天生天養,自稱山凜,按照輩分,你稱我一聲凜叔也行”老者摸這白色的胡須,突然話鋒一轉,“你說你來就來吧,怎麽還給我帶一隻蛟來做見麵禮呢?”。


    話音剛落,就想去扯玄蘭的袖袋。


    玄蘭後退躲避,有些不好意思,“凜叔,他不是”。


    玄蘭連忙從乾坤袋裏拿出準備好的盒子,雙手呈到山凜麵前,“此物是師尊命我特意帶給您的,希望您喜歡。”


    山凜打開盒子,匆匆掃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她有心了”,他沒有接盒子,就這麽任由玄蘭彎腰站著,暗搓搓的搓手,“小蘭蘭,打個商量,那蛟真的不能給我嗎?


    我看他挺有趣的,反正他也活不長了,你就讓他在這陪我些時日唄。”


    “活不長了?”玄蘭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雙手有些顫抖,雖然她才和鬱磊相識,但他們卻像是認識了很久很久,就算是陌生人,她也不願意麵對一條鮮活的生命就在她麵前逝去。


    山凜黑色的眼珠直溜溜的轉,“你不知道?他身上背負著蛟族和金龍族的上萬年的詛咒,原本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會死,能活到現在,不知道承了多少人的命數和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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