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你找我?”容青青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對著主座上人的問安。


    鬱龍熹閉著眼睛,雙手放在膝蓋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轟隆——


    臨近傍晚的天空,突然出來一聲悶雷。


    容青青沒有防備,嚇了一跳,她強撐著不讓自己露出膽怯的情緒,其實手心已經汗濕一片。


    雷聲過後,周圍的一切在瞬間黑暗下來,一道閃電照亮天空,旁邊傀儡仆人臉上兩坨抹不勻的胭脂,嘴角揚起詭異的笑。


    容青青控製著不讓聲音顫抖,小心地又問了一聲:“院長,安好”。


    這時,鬱龍熹回神,睜開眼睛。


    頃刻間,整個屋內的氣氛變得壓抑陰沉,容青青跪在地上,半點力氣都使不上,像是被一股無形的氣壓壓倒在地麵,動彈不得。


    他發黃的眼白上麵布滿紅色的血絲,整個人看起來疲憊又癲狂,“吾突破了。”


    容青青當即反應過來,剛才的那道驚雷恐怕是院長的雷劫,聽說等級越高越難以突破,並且雷劫會一級比一級更厲害。


    以院長的境界,難道步入了化神境?


    鬱龍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才注意到容青青,他收了威壓,說道:“起來吧。”


    容青青連忙站起,不顧汗涔涔的後背,聲音輕快:“恭喜院長。”


    “不過是晉了一品,沒什麽可喜的”鬱龍熹聲線冰冷,聽不出喜怒,“距離那道至高的門檻還差得遠”。


    “一品?”容青青不敢相信,後麵的境界連品級都會有天雷劫?可見院長的實力已經到了凡人不可窺見的地步。


    容青青不敢妄議,小心地問:“不知道院長找我,有何事?”


    “容青青”鬱龍熹叫了她的名字,“你也清楚,你的天分不高,能入學院學習是沾容家的光。


    原本你沒有經過蓮花的匹配測試,破例進入小隊,已是恩賜,可是你偏偏不珍惜,這兩次的任務接連失敗,蓮花的影子都沒有摸到,你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


    容青青識時務的跪下:“院長,我知錯,我會努力的”。


    “努力?”鬱龍熹握了一下雕刻著龍首的凳子扶手,直接站起來,“努力這種東西,在天分麵前一文不值。


    有些人,有些物,生來就是神,是你一生都無法逾越的高峰,哪怕你傾盡所有,哪怕你拚了性命,都及不上那人半分。”


    “呼”容青青深吸一口氣,她不明白院長說的是誰,但趨於人下,她還是小心的問:“院長,那我要怎麽做,才能離神近一點?”


    鬱龍熹嘴角勾起,“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


    “是,多謝院長”容青青起身,她不了解鬱龍熹,但她知道長期身處高位的長輩都喜歡聽話的孩子,順著他們的心意來準沒錯,從小寄人籬下,察言觀色不過是基本功。


    “你是個聰明人,規矩懂禮,到哪裏總不會吃虧”鬱龍熹輕飄飄的說:“是吧,柳青青。”


    很久沒有聽到柳這個姓氏,容青青心頭一怔。


    “多謝院長教誨”容青青站定,不卑不亢,“青青愚笨,還請院長明示。”


    “上次海島之後,本命靈獸一直不聽話吧”鬱龍熹答非所問,“容葳蕤真是了不起的禦獸師,你身上流著她的血脈,怎麽連一隻獸都馴不服?”


    聽到這話,容青青下意識的捂著嘴巴,身體顫抖著連連退後,直到退無可退,接觸到屋門,容青青才的呼吸才稍微穩了些。


    她的聲音還帶著顫音,甚至忘記了敬稱,“你怎麽會知道,當年的事……柳家的人,分明,全部都死了。”


    容青青不會忘記那一晚,娘將本命靈獸傳給她不久,她爹修煉走火入魔,發狂瘋癲,將身邊的人全殺了。


    地下突然冒出的黑火閃著幽藍色的光,看著冰冷不帶一點溫度,卻頃刻間將整個柳家的活物焚燒幹淨。


    柳家是大族,山外設有禁止的結界,隻有正統血脈的柳家人拿著通憑才能打開,然而在那一夜,整個柳家的人全部都埋葬在那場不知名的黑火中。


    那些奴仆在火焰中掙紮,嘶吼,他們拚命巴拉著結界,卻在無人打開。


    容青青當時年歲尚小,記憶隨著時間一起模模糊糊,等到她從一片狼藉的柳家屍骨上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沒有任何關於生的信息了。


    那火焰帶走的不僅僅是人的性命,甚至還有靈魂。


    房屋坍塌,巨大的橫梁倒伏在地,站在廢墟之上的小姑娘,被大火過後的煙霧熏得睜不開眼睛,淚水控製不住的落下,不知道是傷心還是疼痛。


    她再也分不清哪裏是繁茂的花園,哪裏是盛開著葳蕤花的草地,哪一間是娘住的房間,她都不知道了。


    偌大的柳家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瘦小的柳青青抹了一把臉,麻木的走過枯敗,走到風暴的中心,拿起了刻著柳字的令牌,她走出山門,念叨起陌生而熟悉的結界咒語。


    她將那些廢墟和執念甩在身後,甚至不願意再回頭看一眼。


    她再次醒來之時,已經躺在容家柔軟的錦繡床上,旁邊是服侍的一眾丫鬟和熱乎乎的羹湯,還有舅舅舅母關心愛護的眼神。


    她忍著不讓眼淚落下,她別過眼,收起眼中的執念和仇恨,小聲說道:“舅舅,我沒有家了,我以後能隨著母親姓嗎?”


    後來柳青青改了姓,覺醒了本命靈獸,放下過去,以容青青的身份活了下來。


    從此再也沒有柳青青這個人。


    容青青原本以為那段可怕不堪,不願記起的回憶已經隨著那場黑火埋葬,沒有想到有人不過是扯了一根引線,那窒息瀕死的感覺還是瞬間席卷了她。


    鬱龍熹接著說:“我還知道,過繼靈獸這樣的秘法,隻存在理論,她是第一個掌握的人,隻是可惜——”


    容青青握緊雙手,直到指甲將掌心摳出了血,她才冷靜下來,當年柳家的事情,或許鬱龍熹真的知情,“可惜什麽?”


    “天妒英才,紅顏早逝”鬱龍熹老神在在,“若是容葳蕤還活著,天下間什麽樣的獸訓不了,哪怕是神獸,隻要想,也能過繼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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