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的雕像並不會回答燧人燃的問題,隻有雕刻成型時本來就上揚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誰也不會想到,供奉火神的祭台之下,藏著一個見不得光的魔神。


    就像無人敢靠近的天塹,世人看得見的罪惡,卻是神女以一己之力,固執堅守的三萬六千年。


    “轟隆隆——”


    外邊的雷聲由遠及近。


    燧人燃一個晃神,虔誠叩拜的心神動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抬手一抹嘴上的血,鮮紅的血色染在他長著皺紋和和斑點的枯瘦手掌,他自嘲輕笑:“果然,這具身體堅持了太久,是到了極限。”


    燧人燃愣住不過一息,很快鎮定下來,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利器劃破手掌,暗紅色的血液盡數滴在神龕上。


    雕像有了感應,將血液緩緩收了。


    下一秒,一道詭異的黑氣從雕像中湧出,直衝燧人燃的額頭。


    黑氣入體,對於凡人之軀的燧人燃來說,疼痛難忍,他隻感覺渾身的骨頭和皮肉像是被生生扯開一般,身上爬滿了食肉的白蟻,酸苦和疼痛讓他瞬間倒在地上。


    他冷汗涔涔,躺了足足一刻鍾的功夫才勉強站起來,他麵上帶著瘮人的笑,布滿皺紋的老臉隱在黑暗中,陰森可怖。


    燧人燃站定,對著雕像行禮:“多謝主上恩賜,我會盡快找到新的軀體。


    天塹深淵已破,主上大計將成。


    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輸”。


    做完這一切,燧人燃才摸黑從暗道中走出,開啟祭台,回到首領的主屋。


    他剛進屋不過片刻,手下就來稟報:“首領,塗山家的大祭司求見”。


    燧人燃穩了穩因疼痛還在發顫的軀體,扯了下嘴角,“來得正好”。


    容絮和祁天睿走進屋子。


    燧人燃坐到主位上道:“大祭司到訪,真是有失遠迎”。


    話是這麽說,但他並沒有起身的意思,耷拉的眼皮還往上抬了抬。


    容絮不卑不亢的站著,回禮,“首領,貿然造訪,還望海涵”。


    燧人燃這才朝著容絮仔細看去,幾日不見,大祭司的頭發全白,一身紅衣嫋嫋而立,就算是熱烈的紅色也擋不住整個人透露出來的煞氣。


    上次在伏犧部落的婚禮上,燧人燃見有苗清久不回來,意識到大事不妙,他的目的已達到,又多喝了兩杯酒,便提前走了。


    後來才得知將離身死,大祭司動怒,差點屠戮了整個伏犧部落。


    隻是其中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大祭司從伏犧神秘得消失了。


    再得到她的消息,便是她回到塗山,與夏族部落結盟,並且強勢收服了有苗和伏犧。


    燧人燃猜得到,下一個目標就是燧人部落。


    隻是他沒有想到,大祭司居然不用武力,這是要向他求和,想要燧人部落平安歸順。


    燧人燃不提,轉而看了祁天睿一眼道:“大祭司,你的姐姐將離死在伏犧,你應該與伏犧有著不共戴天的血仇,怎麽還將伏犧家的小子放在身邊?


    他可是伏犧家的三少,而你親手殺了他的大哥。”


    “你……”祁天睿看著燧人燃趾高氣揚的樣子本身就來氣,眼下還來挑撥他和容絮的關係,當即就有些動怒,想上前理論一番。


    容絮適時拉住了他,搖頭。


    祁天睿握緊的手掌放鬆,安靜站在一邊。


    容絮麵色不變,從袖袋裏拿出那枚銅牌,放在燧人燃麵前的案幾上。


    燧人燃看見銅牌,眼睛眯了一下,“不知大祭司這是何意?”


    容絮道:“首領,既然你我心知肚明,也就不用打什麽啞謎了。”


    說話間,她上前一步,“我此次前來,是希望大首領放棄所謂的掙紮,順應天下局勢,平和歸附夏族部落,以免動了幹戈,民不聊生。”


    “哈哈”燧人燃忽然笑起來,渾濁的老眼閃過一抹算計的精光。


    “歸順,大祭司你在說笑嗎?”燧人燃道:“我燧明國是所有原人的先祖,就是夏文站在我麵前,也要稱呼我一聲大伯。


    你算是什麽,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不過掌管了塗山那種小部落,做了兩天祭司,就敢來指使我?”


    “並非指使”容絮挑眉看了一眼銅牌,淡淡道:“那封印大首領已經見過,若是讓別的部落知道你與深淵裏的人有勾連,到時候整個部落,不對整個大陸的人還是尊崇你?還會尊崇燧人氏族?”


    “你威脅我?”燧人燃站起來,怒目圓睜,“就算是知道又如何,我是去過,部落沒有規定不可以去深淵。”


    容絮抬手召喚出紫蓮,紫蓮的光暈閃過,一片白光的琉璃屏幕出現在眼前。


    琉璃屏幕上閃現著紫蓮曾經記錄過的一切。


    隻有容絮和燧人燃兩個人能看見。


    那是很多年前的畫麵,彼時的燧人燃看上去還是中年,他熱絡的拉著麵前手握權杖的人:“大祭司,千仞老弟,這一年的祭祀還請你務必為燧人主持。”


    塗山千仞猶豫著不動。


    “事成之後,除了報酬,再加二十隻羊,還有五名年輕的奴仆,你看……”


    塗山千仞眼神微亮,“大首領客氣了,主持祭司本來就是身為大祭司的職責,你不必客氣。”


    “能得到大祭司的祝福,是燧人的榮幸,應該的”燧人燃上前附在塗山千仞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塗山千仞臉色有些黑,“將離不過是我的養女,一無是處,你要她做什麽?”


    “部落中的幾個孩子也到了年紀,我想為他求娶將離,大祭司你看,等將離長大,我們聯姻可好?”燧人燃難得軟和了語氣,詢問。


    塗山千仞嘴角一抽,沉默一會,打著太極:“再說吧,將離年歲還小,而且她……名不正言不順的。”


    塗山千仞心裏清楚,他的祭司之位如何得來,他把將離控製在身邊,能掌控幾天是幾天,還有將離覺醒的那個奇怪的預言能力,他心中多有懷疑,卻也不敢小覷。


    萬一那能力是真的,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燧人部落。


    眼下部落紛爭,還沒有人能繼任大祭司,還是把將離留在部落最為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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