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才剛掛上,舒慧蘭準備的年夜飯就擺滿了桌,熱氣騰騰,香得人直咽口水。


    一家人圍坐桌邊,其樂融融的吃起著年夜飯。


    酒足飯飽後,撤下杯盤,包餃子的環節正式登場。


    這可是年夜飯的重頭戲,寓意著招財進寶,團團圓圓。


    也是舒嫣一年裏為數不多會主動參與的廚房活動。


    鄧子豪興致不減,舉著手機,鏡頭對準了低頭認真包餃子的舒嫣,“來來來,記錄一下舒大美女的巧手。”


    秦嵐在旁,幾秒鍾就捏出一個圓滾滾的餃子,一邊調侃她:“舒嫣,你這速度也太慢了,等你包好這幾個,天都亮了。”


    舒嫣穿著一件鮮亮的紅毛衣,襯得肌膚愈發白皙。


    聞言也不惱,對著鏡頭甜甜一笑。


    手上慢條斯理地捏著褶子,“雖然我包得慢,但貴在精致,來,給我這藝術品一個特寫。姐那種,是量產,我這個,是孤品。”


    她舉起手中一個形狀小巧玲瓏,褶子捏得勻稱漂亮的餃子。


    鄧子豪迅速將這段視頻配上喜慶的音樂,編輯了一下,發到了朋友圈。


    不過片刻,屏幕上跳出林澤琛的點讚。


    緊接著,林澤琛的消息彈了出來,言簡意賅:“還有其他視頻嗎?”


    鄧子豪咧嘴一笑,心領神會。


    他手腳麻利地將白天家族群裏,秦霖分享的幾段視頻,全都翻找了出來。


    其中有舒嫣寫福字時那認真專注的側臉。


    還有她踮著腳尖去貼福字時,那個顯得有些笨拙卻又可愛的小小身影。


    自然也少不了下午打麻將時,她時而蹙眉思索,時而開懷大笑的鮮活片段。


    他將這些視頻一股腦兒打包,全都發給了林澤琛,附帶一句:“林總,新年福利,不用謝。”


    滬城,林家老宅。


    林澤琛指尖滑動,反複播放著舒嫣包餃子的那段視頻。


    鏡頭裏,她微微低頭,額前幾縷碎發垂下,興許是喝了酒的原因,臉泛著淡淡的紅暈,笑容明媚,依舊那般美麗,動人心弦。


    那鮮亮的紅色毛衣,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有生氣。


    這份熱鬧與溫暖,與他此刻的境遇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雅茹帶著小寶在榕城陪裴女士。


    偌大的老宅顯得格外冷清,即使電視裏春節晚會的聲音開得再大,也驅不散那份寂寥。


    林澤琛、林岩陪著林爺爺和林奶奶看了會兒電視。


    林澤坤也難得地沉默著待在一旁,兄弟二人全程沒有任何交流,氣氛有些凝滯。


    林爺爺精神有些不濟,時不時輕咳幾聲,林奶奶則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不合時宜的門鈴響起。


    傭人前去開門,片刻後,林爸林國棟風塵仆仆地從美國趕回,臉上帶著旅途的疲憊。


    他身後,竟還跟著一個麵容姣好卻略顯局促的年輕女人,那女人手裏還拎著一個嶄新的行李箱。


    林爺爺本就因思念小寶和林雅茹而心情不佳。


    此刻見到這般荒唐的情形,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指著林父,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麽,卻一口氣沒提上來,捂著胸口氣息不暢,身子一晃,險些栽倒。


    “爺爺!”林澤琛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林爺爺,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林奶奶也氣得渾身發抖:“國棟!你回來就回來,你大過年的帶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算怎麽回事!”


    林澤琛目光冷冽地掃向那個亦步亦趨跟在林父身後的女人。


    隨即轉向麵帶幾分不自然的林國棟,冷聲道:“讓她出去。”


    林國棟臉色一沉,被兒子這種不留情麵的態度激得火氣上湧:“阿琛,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他深吸了口氣,試圖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轉向麵色鐵青的林爺爺,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爸,您別生氣,您聽我解釋。”


    “她叫溫雅,是我的助理。這次跟我一起回來,主要也是路上照顧我一下。”


    “照顧?”林澤琛冷笑一聲,不帶任何情緒地打斷了他蒼白無力的解釋,“照顧到大年三十,直接登堂入室?”


    林爺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你當我是老糊塗了嗎!你在外麵怎麽胡來我管不著,你居然還敢把人帶到家裏來!”


    “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還有沒有林家的臉麵!”


    林國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強自辯駁:“爸,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不打牌不賭博,也按照您的要求,兢兢業業打理著公司,身邊留個知冷知熱照顧的人,這又有什麽錯。”


    他故作疲憊,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後腰,露出一副不堪重負的模樣:“再說,我這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坐下來,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這一路上,要不是溫雅細心周到地照顧著我,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站在林國棟身後的溫雅,從始至終都低垂著頭,一副溫順怯懦的模樣。


    此刻,她才怯生生地抬起眼,視線在屋裏眾人臉上飛快地掃過一圈,最終,在林澤坤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極輕微地停頓了幾秒。


    隨即,她微微咬住下唇,眼圈似乎也泛起了一點紅。


    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委屈:“林先生,各位既然都不歡迎我,那我還是先回酒店吧。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團聚了。”


    她說著,便作勢要去拎那個行李箱,姿態楚楚可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澤琛一刻也不想再看到這兩個人出現在爺爺奶奶麵前。


    更不想讓爺爺本就不佳的身體雪上加霜。


    他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岩,聲音平靜,卻帶著決斷:“林岩,把他們兩位,送到附近的酒店去。”


    “是,琛哥。”林岩躬身應下。


    隨即轉向林國棟和溫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麵無表情


    舒嫣一家人包完餃子,煮好後端上桌,又是一陣熱鬧。


    夜色已濃,院子裏便成了煙火的天下。


    “放煙花咯!”鄧子豪最是積極,一手拿著香煙,一手舉著個大號的“加特林”。


    姿勢擺得十足,點燃引線,呲溜一聲,煙花卻蔫蔫地竄了出去,在半空勉強炸開一小朵,稀稀拉拉。


    “嘿,這玩意兒不給力啊!”鄧子豪悻悻然。


    引得秦嵐一陣嘲笑:“就你那姿勢,還以為要放個多厲害的呢。”


    秦昊笑著搖搖頭,拿過一個色彩斑斕的組合煙花,穩穩當當地放在空地上。


    點燃後,一束束光芒接連騰空,在墨藍色的夜空中綻放出絢麗的花朵,劈裏啪啦的炸響聲不絕於耳。


    隔壁院子也傳來孩子們此起彼伏的歡呼雀躍,遠處的天際,更是有盛大的煙花如銀河傾瀉,照亮了半邊天。


    熱鬧是他們的。


    舒嫣卻覺得那喧囂離自己很遠。


    冷風一吹,裹挾著硝煙的氣息,殘餘的酒意消散了些,心頭卻也跟著清明地空落起來。


    她默默走到院子角落的秋千架旁,輕輕坐了上去。


    秋千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像一聲無力的歎息。


    這麽多天來刻意維持的笑臉,此刻都沉澱了下來,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


    她仰頭看著夜空中瞬息萬變的煙火。


    那些璀璨的光芒映在她漸漸濕潤的眼底。


    很快便模糊成一片迷離的光暈。


    絢爛而刺痛。


    這是與林澤琛分開後,第一次,眼淚這樣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


    起初隻是無聲地滑落。


    一滴,兩滴,砸在手背上,帶著微涼的觸感。


    後來,那股酸澀再也抑製不住,從喉嚨深處翻湧上來。


    秦昊正幫著收拾煙花空筒,一轉眼,卻不見了舒嫣的身影。


    目光搜尋一圈,才發現她獨自坐在秋千上,肩膀微微聳動。


    他心口驀地一緊,放下手裏的東西,慢慢走了過去。


    夜色並未完全吞噬她的輪廓,他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悲傷,濃得化不開。


    他沒有立刻出聲,隻是在她身旁的空地上站定。


    然後默默地坐了下來,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輕輕披在了她身上。


    舒嫣感覺到肩上一暖,帶著熟悉的氣息。


    她緩緩轉過頭,淚眼朦朧地看著秦昊,聲音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哽咽:“哥……”


    她頓了頓,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把那句話說完整,“我想他了。”


    秦昊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有些喘不過氣。


    自己從小護到大的女孩,那個在他麵前總是笑靨如花的女孩,沒心沒肺的女孩,此刻竟哭得如此傷心。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舒嫣的背,一下,又一下,動作輕柔,卻帶著無聲的支撐。


    他沒有多問,隻是將自己的肩膀朝她挪了挪。


    舒嫣再也撐不住,把頭埋在秦昊的肩上,積攢了許久的委屈與思念,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她的哭聲,初時還帶著克製,漸漸地,便成了毫不掩飾的放聲大哭。


    淹沒在了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煙花炸響裏,也消融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不遠處的巷口,一輛黑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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