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上級教友的指示後,埃爾羅又以胃病為理由請假就醫,去醫院探查境況。


    不用說,出事的又是迪菈所在的市立醫院。若是埃爾羅沒記錯,那家醫院的收費低、病號多,患者來源以農村為主、鄉鎮為輔,滋生出很多不光彩的流言。


    因此,麥格達市區的人極少到那裏看病,當然,不包括埃爾羅這類想省錢的學生。鑒於上回農村老太婆噎死小孩而銷毀證據、反要院方賠償的故事還記憶猶新,埃爾羅不由得懷疑那些流言的可信度——


    市立醫院,院長心腸最黑,大夫素質最低,病人糟心事最多。


    今天,有勞埃爾羅到場觀察,驗明流言的真偽。


    離醫院大門還有一百米,出租車司機就放下埃爾羅,抹去車費的零頭,火速開溜。埃爾羅諒解司機的難處,因為醫院門前有群烏泱泱的農民。他們手持西瓜刀和鋼管,用路障堵死整條街。領頭的幾個高舉喇叭,氣勢洶洶地要醫院交人,口音濃重到埃爾羅耳朵發麻。


    埃爾羅費老大勁才聽明白他們是要醫院交人,否則就強闖進去,讓醫院的領導親自給他們一個交待。


    這場對峙戲精彩非凡,引來不少圍觀群眾,人數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視野最開明的觀眾席在醫院正對門的小賣部,小賣部的老板娘剛搬來把折凳,腳邊落一瓶甜汽水,膝上擺一包酥米卷,翹起條腿看大戲。


    埃爾羅跑進小賣部,花錢買兩包軟糖,請老板娘吃一包,好跟老板娘攀交情,希望套出些靠譜的訊息。


    老板娘還能怎麽說?她咳一口痰,笑話埃爾羅沒見過大場麵,這家破醫院鬧出過的動靜,比這大的多了去了!今天這回事,倒算是院方的無妄之災吧。


    事情的起因令人啼笑皆非。前天晚上,一戶農家的漢子喝高了酒,躺在麥地裏昏睡到昨天中午,收割機來割麥子時他都沒醒,半邊身子卷進收割機裏,腸子肝子攪臭了麥穀。救護車司機到的時候,人剛從收割機裏扒出來,拚回七八成,爛得都粘不牢了。


    司機本想打道回府,架不住家屬哭求,便把屍體包好,暫且拉回醫院太平間儲放。誰知,恰中了人家的算計!今兒早上,這幫農夫把十裏八鄉內沾親帶故的都拉上公交車,闖進醫院找到司機,非說是他行車拖遝,耽誤了救治時機,拿鋼管好一頓揍,敲斷了司機的兩條腿,還連踩帶砸,幾乎將人打扁了!


    剛巧消化科的醫生下班,撞到他們施暴,便上去理論,沒理論兩句,他們調轉矛頭,加罪醫生了。他們打起醫生來可不手軟,一邊罵醫生黑心坑錢,一邊罵醫生不努力搶救,還把一個消化科醫生的衣服扒掉、如晾臘雞般赤身綁到路燈下,不準院方的人來解救,除非拿司機來交換,或是叫院領導滾出來商討賠款。


    “鬧來鬧去,不就是要個錢麽?”老板娘嚼著軟糖,牙齒磨得嘎吱響,“破財消災啦,他們的黑收入那麽多,給弱勢群體分點兒又咋樣。你瞧,那個白條雞似的,昧良心錢就不少呢,偏當不出錢的守財奴,擱路燈下綁著,快曬成雞肉幹了!”


    埃爾羅順著老板娘的手勢望過去,果然看到了被膠布捆到路燈下的醫生,便掏出手機向教友報道現場情況。這位醫生的臉,埃爾羅有印象,應是那名負責培訓亞迪菈的導師,一身皮曬發得發紅,老成的倭瓜臉透著生無可戀的消極,看來是破罐子破摔,聽天由命了。


    他的學生亞迪菈躲在一排醫生護士中間,被凶神惡煞的農夫推到牆沿,無力搭救他這位醜態畢出的導師。


    見醫護人員畏畏縮縮,鬧事的農夫器焰囂張,挑釁的話愈發難聽,連婊子、軟蛋這類針對人身攻擊的詞都派出來了。老持的醫生們倒能忍,年輕氣盛的學生們怎麽忍得住?一位身高體強的男實習醫師不顧旁人勸阻,順起一柄鋼把的掃帚,甩向攔路的農夫。


    被掃帚砸中胸口的農夫隻一愣,便捂著肚子,哎咿呀地哭痛:


    “打人啦!打人啦!他們打人啦!”


    本就混亂的場麵,霎時炸成一鍋雜燴湯。農夫變本加厲,前麵的人辱罵起保安,後麵的人抽出刀具,隨時準備動手。保安隊長見形勢危急,沒閑情向院長請示,拉了幾個弟兄奔回保衛科,拿來霰彈槍鳴槍示威,嗬責鬧事者退後。


    哪有人不怕槍的?槍聲一響,凶狠的農夫立即乖巧了。可他們的乖巧是偽裝,他們早料到院方有此一招,前排的人裝害怕分散注意力,後排的人趁機拖來個蒙著布的鐵箱。


    鐵箱裏是什麽?布一揭,連持槍的保安都嚇懵了。帝皇在上,是三頭電摩大小的狗!毛長骨寬,看樣子是獵犬和獒犬的混種,口裏涎水拖地,眼裏凶光攝人。


    箱門一開,養狗的一吹口哨,這三頭狗便衝向拿槍的保安,不要命地咬人去了!醫生護士們手無寸鐵,多數調頭就跑,少數被推搡在地、避之不及。亞迪菈體能衰弱,給人流一衝撞,便身不由己地摔倒,躲都躲不贏。


    醫院的保安們是花架子,槍法不佳,哪應付得來這種架勢,不是瞄不準目標,就是不敢開槍。唯有保安隊長膽大,三槍斃掉一頭撲過來的惡犬,讓其餘的人提防農夫們動手,他則去搭救被狗咬住腿的外科護士長。可剩下的狗還有兩頭,一頭咬住護士長的鞋子,任護士長怎麽蹬也不鬆口,還甩起頭,把護士長的腳擰得脫臼;另一頭則盯上還沒爬起來的亞迪菈,亮出獠牙便撕過去,啃向亞迪菈的小腿,躲避不開了!


    “畜生!你咬什麽?”


    掃帚的鋼柄抽在惡犬腰上,救了亞迪菈一馬。亞迪菈驚魂未定,聽到罵聲,才發現是老病號埃爾羅撿起掃帚來幫自己解圍。


    可空心的掃帚柄,又怎能打死惡犬?惡犬回過身,躍起便咬,叼住埃爾羅的小臂,把埃爾羅壓倒在地。埃爾羅疼得大吼大叫,連用掃帚柄捅惡犬的肚皮,卻起不到丁點兒作用。


    咬夠胳膊後,惡犬鬆開嘴,噬向埃爾羅的臉,奔著毀容去了。情急之下,埃爾羅一手操起掃帚,把掃帚柄揣進惡犬的嘴裏,連戳帶攪,可算把惡犬推開。但惡犬叼走了掃帚,再度撲來,埃爾羅已是技窮,唯有以手遮麵,免得給狗咬死。


    砰。


    溫熱的血澆在埃爾羅臉上,沉重的惡犬墜在埃爾羅身上,殺完惡犬的保安隊長把槍口對準農夫的腳下,字麵意義上的紅了眼,再開一槍:


    “賊東西,找死!”


    槍又響,沒事的農夫們架起被霰彈擦傷的親朋,調頭就跑。看戲的人群不插手,遠遠拍照錄像,用電腦手機上傳到網絡裏分享。逃過一劫的護士們搬來擔架,把埃爾羅抬去處理外傷;亞迪菈則和同學們拿剪刀替導師鬆綁,而後躲在宿舍,向父母哭訴今天的動亂。


    和父母打過電話後,亞迪菈聽同學說救了她的傷者縫合好創口,已經平安無事,便到科室向導師請假,跑去看望埃爾羅。病房裏,好多護士和醫生在豎大拇指,誇埃爾羅是個英雄。見亞迪菈來了,埃爾羅靦腆地謙虛著:


    “還好啦。”


    經過院長的讚賞、主任的感謝及護士的欽佩後,埃爾羅總算見到來探望他的亞迪菈。亞迪菈替他倒了杯熱水,無所適從地開口道:


    “謝謝,謝謝你…”


    “不客氣啦,我看你也是學生,互幫互助嘛。”


    “害你被咬傷了,我…”


    “老師教過,見義勇為。何況你嚇成那樣了,我要是幹看著,會良心不安的。”


    一想到惡犬的血盆大口,亞迪菈心慌得要死,胡亂狡辯:


    “我不怕!我不怕狗!我不怕狗的!”


    埃爾羅用沒被咬傷的胳膊蹭蹭臉,擦走密集的汗珠,憨傻的呆臉再藏不住驚惶:


    “其實…我沒膽量的,我怕狗,我很怕…”


    亞迪菈惘然了。直到護士在門外催她,說下班時間到了,同學打護士站的電話喊她去吃飯,她才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了。”


    目送亞迪菈遠去的背影,埃爾羅抿起嘴唇,幹燥的喉嚨吞咽著唾沫,濃稠得難受。埃爾羅相信亞迪菈是心善的,不然,她又怎麽會擔心一個使喚她當牛馬的導師?


    可她的心善又無法切割掉那份懦弱。事到如今,邀請她終身信奉真理教這種話,埃爾羅怕是講不出口了。


    亞迪菈回到科室,拿起遺忘在抽屜的手機便走,臨走時,還不忘向喝著水壓驚的導師谘詢埃爾羅的傷勢。


    導師心神不寧地擺擺手,饒她下班:


    “又不是致命傷,拿創可貼粘上就痊愈了!疫苗倒麻煩,哪有疫苗呢…”


    “沒有疫苗了?”


    “有?怎麽沒有?別管這些事了,來,拿著,我的飯卡!去食堂吃些好的,你今天也嚇著了,嚇著了…去食堂吃些好的吧!”


    導師的語無倫次,令亞迪菈狐疑滿腹。要下樓時,她在電梯口看到急匆匆趕來的院長,不由自主地跟過去,又回到剛離開的科室,確認四下無人後,便貼在反鎖的門外偷聽起來。


    “他們還嚷嚷什麽?你怎麽不早跟他們商量呢?”


    “商量?你知道他們嚷嚷什麽?‘和我們協商?你不夠格!’尊敬的院長,他們在等你發話呢!你倒好,躲在行政樓不出門了,看我們笑話嗎?”


    “你們惹得問題,還怪罪到我了?這兩個月,你們給醫院招了多少麻煩!


    外科一個,內科一個,急診兩個,救護車還能拉回一個,是想讓咱們院賠破產?”


    “病人的問題,你倒怪我們了?誰不知道那些病人是人間極品!你還有臉提外科?外科的主刀都跟我說了,那個出車禍的女人是您托付他親自手術的,說說吧,小三還是親戚啊?”


    “你!”


    “都快死了的人,人家主刀好容易給她從鬼門關拉回來,她反而怪人家縫合不夠精致,影響她的美貌,害她嫁不出去了?我看,院長啊,再遇到這種,您提前透個信,轉到整形醫院去,別讓咱們的醫生蹚渾水,放棄搶救吧!”


    “胡鬧!這是醫生該說出的話嗎?”


    “不然呢?院長大人,你能動動關係,讓咱們醫院的對外態度強硬些麽?就像你自己說的,天天給人訛錢,這醫院還開不開了?科室的績效還要不要了?大夥的工資還發不發了?


    這個月,實習生、培訓生的飯卡,您還沒給充滿呢!”


    “你、你簡直是強詞奪理!不可理喻!你怎麽敢這樣和我講話?你的醫德在哪裏?你的良心在哪裏?你對領導的尊重又在哪裏?”


    “謔,尊重?尊重值幾個錢那?”


    “嘴巴放幹淨點兒!


    別當我不知道你們暗地裏做些什麽,你們這幫老不退休的,沒一個好貨!你和骨科外科那倆混蛋拉藥劑科的人下水,把藥片碾碎後壓澱粉,封裝成五份賣給黑市,以為我不知道?


    再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讓你到警署報到!”


    “哦,我怎麽了?我幹這些怎麽了?我幹的這些事情,這醫院的大夫誰沒做過啊?你少跟我提醫德良心,我辛苦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兒女少吃苦,未來多享福?怎麽,真當我要為你們這些關係戶的升遷操勞?我憑什麽聽你的啊,我憑什麽治病啊,還不是為了賺錢!


    去他媽的病患,去他媽的醫患關係,一個服務一個被服務,服務的不給錢還臭脾氣,反要求我們好臉色,什麽東西?當自己是我們爹媽了?


    他們是人,我們不是人?他們弱勢就有理了?我們被他們欺負就不弱勢了?呸!慣著他們了!我還是鄉下混出來的呢,這群鄉裏人背地裏什麽德性,我能不清楚?你自己怕事,拿我們擋刀沒什麽,虧錢賠本就不行!


    錢都沒了,你跟我談人生談理想談醫德有什麽用?我問你,都吃不飽飯了,談這些不是閑得慌?真指望我們無私奉獻,用自己的健康替你們維穩?”


    “你太放肆了!”


    “放肆?放肆怎麽了?還威脅我,你私扣消炎藥和抗生素賣給真理教換威爾的事,這醫院誰沒個底?你吃飽了肉想跑,不準我們分口湯?別裝腔作勢的,給我逼急了,大不了我拉著你一塊兒吃槍子,看誰死誰超生!”


    科室裏,院長一跺腳。科室外,亞迪菈慌忙撤步。院長踢開門,見亞迪菈站在過道上,立馬捋平額頭的陰翳,溫笑著打個照麵,背起手麵對夕陽,陰沉地離去了。


    亞迪菈還沒到門口,導師的嗓音便轟了過來:


    “你來幹什麽?”


    亞迪菈背冒冷汗,兩手摸起衣袋,慌不擇言:“手機、錢包忘了。”


    導師沒多提問,靜靜地盯著她翻箱倒櫃,等她從抽屜找出錢包後,驟地一嗬:


    “你都聽到了?”


    “沒,沒有…”


    “有沒有,查查監控就知道。要我給保衛科的打通電話麽?”


    亞迪菈雙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她恨不能把頭埋進胸腔,從而去躲避導師的目光。恍然間,她覺得可笑,違法犯罪的明明是導師,可她卻如坐針氈,淪為受審的犯人。


    導師喝口茶,吐掉茶葉,心痛而懇切地告誡道:


    “聽到了沒什麽,你早晚要進這個圈子,就是培訓不過關,也能從師兄師姐那兒聽取一些傳聞。


    聽我一句勸,不要同情這些農村來的病人,他們是最狡詐的惡棍,他們一點兒也不愚蠢,他們是用頑固掩飾精明,以頑固為掩護,批評我們是黑心大夫!我們何不就坡下驢,滿足他們的心願,用黑心回饋他們的惡心?”


    “這和、這和醫學誓言…”


    “誓言?誓言有用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出軌變心的夫妻了!起碼在共治區是這樣,想在共治區生活,你最好忘了那些自欺欺人的道德,老實工作,多為自己考慮吧!


    記得吃些好的,我的飯卡還在你那裏呢!”


    亞迪菈猶如聽到法官的無罪宣判,以競走般的速度闖出科室,蹲在樓道裏捂住嘴,想哭而擠不出眼淚,想喊而吼不響聲音。她仰首抵牆,呆滯的臉上顯出恐懼的紋路,好似玻璃炸裂的前奏。


    稍後,在真理教的聊天頻道裏,埃爾羅看到亞迪菈發送的一條消息,不知其然:


    好像是在放映愛情片的影院裏分手了。


    在麥格達以南的聖城,一家生意興隆的燒烤店裏,一位朝晟青稀罕著剛買的智能手機,跟偷看成人雜誌的小孩似地狂刷新聞網站,不屑地罵道:


    “北邊兒這群老棕真不要臉啊,在公開場合說‘當官為什麽?還不是為了填飽口袋’。看看,這就是挑錯盟友,給格威蘭的歪風邪氣毒害了!還得是咱朝晟的思想端正,把南邊兒打理得秩序井然。


    老喻,你說是吧?”


    “老喻老喻,你長他五歲呢,不知羞,裝嫩還捎人家長輩分是吧?”李依依吸了口冰汽水,通告老板加菜,“來!老板哎!加份羊肋排!”


    受二人玩笑的喻文倉坐在靠過道的位置。他嫻熟地捧起老板遞來的羊排,無師自通地割肉切骨,保留軟肋去除硬骨,分給大夥享用。


    他們沒嚐兩口,一位本地人走到店門外,跟店主打起招呼,似是熟人。這位熟人見他們大快朵頤,便守著不動,等他們用完餐,才向店主行祈禱之手,打包他們的剩菜回家。店主倒大度,還捎兩瓶酒,勸道:


    “老同學啊,別炒股了,咱們的股市不是吸金窟,是無底洞啊!賠了的錢就賠了吧,及時止損啊!”


    這位熟人是誰?正是珀倫尼雅的父親!他是苦不堪言,打開包裹,用牙刮骨頭的剩肉充饑:


    “沒辦法,套牢了!虧得太多,不賺回來要完蛋啊!希望使者行行好,發慈悲給咱們拿回本金吧!”


    “唉,你這,使者哪管這些瑣事呢?都是博薩、瑟蘭、朝晟的…得了得了,你快走吧,孩子該放學了吧?拿了這碗牛骨湯,你父女倆補補營養!”


    “老同學,謝了!”他吃完羊肉,裝好湯盒,往剩菜裏一扒,卻沒扒到必須的,便驚慌失色,拉著店主吵,“不是,怎麽沒有羊肝醬呢?”


    “啊?羊肝醬?他們是朝晟的,不咋吃羊肝醬。”


    “不行啊,不是,老同學,這吃羊肉怎麽能不搭羊肝醬呢?吃羊肉不配羊肝醬,那是外地人的行徑,咱們聖城人的餐館,不管客人吃不吃,羊肝醬一定是要上的!”


    店主啞然,便吩咐夥計從後廚取塊羊肝醬,贈給他白吃。他弓腰道謝,火急火燎地走了。店主收拾著垃圾,慨歎道:


    “德性啊!我認可了,爺爺爺,要飯的爺!這翻身是別巴望,孩子甭餓著就行啊。”


    餐館外,大街口,一輛裝甲車徐徐駛來。酒足飯飽的李依依舒展筋骨,翹首以待:


    “來活了,著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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