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得勝的正德皇帝依舊沒有從興奮中走出來,看著軍士們點起火把,如長龍般甲胄粼粼的走進應州城,正德直接在應州城頭升起大將軍儀仗,借著月色與火光封賞軍功。


    少年天子先是賞功,大到各個將領,小到各部士卒皆有封賞。封賞到最後,一身狼狽的錢寧才從武將堆裏站出來,行軍禮稟報道:“末將錦衣衛百戶錢寧,奉大將軍令誅殺韃靼首領,以震天雷命中賊酋,但戰場混亂,未能確定戰果,請大將軍治罪。”


    正德擺了擺手,穀大用從旁高聲稟報:“韃靼內線回報,賊酋被震天雷擊中,內傷頗重,且有一彈丸擊穿其腹,按韃靼太醫判斷,其伏誅應在半年之內。”


    正德點點頭:“賞!”


    身旁的太監立刻高聲道:“錦衣衛千戶錢寧,擢升為錦衣衛指揮同知,賞銀千兩。”


    錢寧立刻拜倒在地:“謝主隆恩。”


    賞功之後又是罰過。


    邊軍中通敵者四百三十六人殺,不聽調令者七人殺,宣大商賈通敵者三十四家滿門抄斬,家產盡數罰沒。


    賞罰都是立刻執行,將士們得的都是現銀。罪人也都當場拉出來,拖到城頭上,劊子手大刀一揮,血淋淋的人頭從城頭滾落。被下邊的邊軍踢到一邊,用發髻係在路邊的木杆上。


    正德皇帝站在城頭,火把照應在他鮮明的盔甲上,原本嶄新的盔甲上多了許多明顯的刀劈斧砍的痕跡,肩甲和胸甲上還插著箭矢,那是正德皇帝特意命人將箭羽剪去,而留在上麵的。


    他看著城下邊軍向他投來的熱切的目光,忍不住大笑起來。在這一刻,那些權臣,那些後宮掣肘,那些陰私的秘密都已不是問題。


    “朕是天子,真命天子。”少年皇帝對著世界宣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城下邊軍山呼海嘯般的聲浪蕩漾開來。


    正德大宴群臣後才乘興而歸,到了行在,屏退隨從,陳岩便被五花大綁的壓了上。


    正德抿了口茶,神情也逐漸冷靜下來:“我本來不用見你的。”


    陳岩隻是抿著嘴,沒有說話。


    正德見搭話沒有成功,也沒現的尷尬,隻是笑著說道:“錦衣衛千戶陳岩,投敵叛國,甘為韃靼走狗,滿門抄斬。”


    陳岩這才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那模樣清瘦,嘴角長著絨毛的少年。


    “為什麽?”陳岩問道。


    正德卻得意的笑了起來:“你不知道最好。”說完揮揮手,陳岩便被壓了下去。


    皇帝的突然翻臉,讓陳岩百思不得其解,所謂投靠韃靼隻不過是欲加之罪,真正讓皇帝要殺他,甚至抄家的理由是什麽?


    陳岩嘴上被困了繩子,五花大綁的拖到城外,路邊的柱子上還插著麵目猙獰的人頭。陳岩歎了口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著實不好受。


    錦衣衛處置人沒有劊子手那麽麻煩,手起刀落就完事,陳岩卻看向那些人頭木樁後的身影。


    借著城牆上的火把,錦衣衛也看清了來人的麵目。


    那是個中年矮壯漢子,穿著羊皮襖,頭上包著頭巾,背上背著個巨大的鬥笠,手裏卻拎著雁翎刀。


    無須太多言語,幾個錦衣衛拔刀衝向漢子,而負責處決陳岩的錦衣衛並沒有停手。


    可眾人之間一道銀光閃過,處決陳岩的錦衣衛已經被漢子擲出來的飛刀刺穿了喉嚨。然後那漢子才拔刀出鞘,一陣刀光劍影,漢子來到陳岩身邊割開他身上的繩子,收刀入鞘,撿了插在錦衣衛身上的飛刀,說道:“額欠你大陳青山一個人情,他傳書與額,讓額保你三年,還他人情。”


    陳岩也不囉嗦,帶著漢子邊走邊問:“不知伯父貴姓?”


    “伯父就免了,額沒你大那樣的弟兄。”漢子顯然不屑與陳青山之流為伍,“額姓戰,行三。”


    西北孤刀戰天狼。


    陳岩也不多說話,匆匆的在城裏穿行,皇帝剛剛勞軍,應州城裏也沒有宵禁,還有不少經曆過剩的士卒坐在路邊飲酒。陳岩很快打聽到了錢寧的住處,借著夜色的掩飾,慢慢摸到了錢寧的窗前。


    偷聽裏麵動靜,發現錢寧屋裏雖然黑著燈,但他本人卻沒睡,竟然是在與人說話。


    “陳岩肯定是另有重用,要說草原上的事情,你也清楚,他才是罪魁禍首。明兒個天一亮,我就替你打探他的下落。”錢寧說。


    “我怎麽聽說,他被拖出去砍了腦袋。”說話的是個女聲,竟然是韃靼的阿圖公主。


    陳岩一想就猜出個大概。陳岩三人是阿圖引薦給小王子的,現在出了事情,即便有人護著阿圖,之後她也隻能徹底淪落為普通的韃靼女子一樣的命運。以阿圖公主的性子,這次潛入中原,一定要帶著陳岩三人的人頭回去才會罷休。


    錢寧此時最怕自己沒了用處,趕緊又說:“以陳岩的本領沒準還能脫身,他與我最熟,脫身後必然求助於我。”


    阿圖卻問道:“不是還有那個佐藤?雖然我沒有特別關注過你們,但我知道陳岩更信任佐藤。”


    錢寧一拍腦袋,連忙說:“對對對,還有佐藤,你也得殺了他吧,他現在可是又回到了皇帝身邊,殺他可沒那麽容易,不過有我的幫忙了就不一樣了。至於說到信任,陳岩隻要拎得清肯定會來找我。你別看陳岩和佐藤怎麽樣,但是他們倆相處是公事公辦,隻不過東瀛人聽話而已。我和陳岩才是有感情的。而且狡猾如陳岩,早就拿了我的把柄。從韃靼回來的時候,他就將擊傷大汗的功勞全推到了我的身上,其實當時我要有必死的決心,絕對能和大汗同歸於盡。這件事要讓皇帝知道了,一定會責怪我的。”


    錢寧換成遊說的口吻,陳岩暗叫不好。


    錢寧遊說的口吻完全是在模仿陳岩,語氣神態的模仿,隻會勾起阿圖不好的回憶。陳岩趕緊給向戰老三示意:“三叔,留活口。”


    片刻後,陳岩在阿圖公主如入絕境打算以命相搏的小獸般憤恨的眼神中開了口:“我會放了你,你可以繼續想辦法報仇。我在中原恐怕待不下去了,所以你也可以想一下,你需要我納什麽樣的投名狀才能讓我們一家人在韃靼過上好生活。”


    阿圖公主隻是覺得恨,但又無可奈何。陳岩放開她的時候,她甚至想要驚動守軍,與陳岩來個魚死網破。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惡念不斷在她的心裏滋長。


    “殺了中原皇帝也行。”陳岩的話打破她的思路,一瞬間的震驚讓她失神,打破了惡念的滋長。


    中原素來講究忠君愛國,一個中原人說出這種話,是多麽的狂妄、瘋狂且毫無節操……


    這種人,不值得。


    阿圖公主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腦海中卻一片空白,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任何的主意。


    等阿圖公主走遠,確認自己安全,陳岩才開口問錢寧:“皇帝為什麽殺我?”


    錢寧猶豫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內情,但怕如實相告又會遭到殺身之禍,權衡自己要說些什麽。


    陳岩見狀直接開口問道:“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錢寧趕忙開口,但又著實編不出什麽理由,於是趕忙說,“但我不能說。”


    陳岩卻挑了挑眉毛:“你知道就好,你也知道錦衣衛的手段,我不怕你開不了口。”


    錢寧趕忙說:“是佐藤向皇上報告你投靠了韃靼。”


    陳岩卻笑了起來:“錢兄是認為我和阿圖公主一樣單純嗎?”


    論武藝,錢寧絕不比陳岩差。但不知為何,自從見識了他在韃靼扭轉乾坤的手段,每每回想之前和陳岩一起辦過的差事,心裏就有些懼意。


    阿圖公主出了錢寧的住處,在街頭悄然隱藏身形,她穿著明軍的衣服,現在最不引人注意。轉了幾圈到了一處酒店,閃身進去。


    此處是阿勒坦經營的韃靼暗莊。現在已經由阿圖接手。


    她換了普通漢家百姓的衣裝,又藏好軍服,便躺到床上準備休息。可想著之前的一切,心中還是平靜不下來。輾轉反側不知多久,終於有了困意,卻又聽到一陣砸門聲。她瞬間警醒,隱蔽身形觀察情況。


    此時掌櫃的已經起來開了門,一群邊軍打扮的漢子衝了進來,嘴裏吆喝著:“店家,上些好酒肉。”就肆無忌憚的坐到了桌前。


    阿圖這才鬆了口氣,一隻手卻從身後捂住了她的口鼻。


    完了,窒息感讓阿圖公主徹底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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