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獨孤鋒並不怨恨拓跋洪,隻恨自己年少時太過一帆風順,缺少太多磨礪。太平順的境遇造就不了強者,唯有磨練無盡的磨練才能打造無懈可擊的強大!


    “唉~拓跋,你如今又是怎樣的境地,或許早已攀登頂峰,我連仰望的資格恐怕都沒了……”獨孤鋒兩眼無神望著昏暗的樓板,燈火搖曳忽明忽暗,黯然火苗似乎在預示著他風燭殘年。


    刀魔拓跋洪邁入元境多年,上次現世已是玉鏡期元士,為伏魔教十大內教之一,當今十之八九踏足了元將,宗門修行資源何其豐富,拓跋洪天賦極高,成就遠不止此。


    身體的傷痛遠比不上內心的不甘,獨孤鋒曾經傲氣風發,一度被視為無歸門未來門主,與當今門主並稱無歸雙驕。


    昔日的天之驕子如今苟延殘喘,這般打擊誰人也受不了,隻能說造化弄人。


    獨孤鋒很清楚一切禍根源自他脆弱的心境,接受不了失敗。


    “唉~”獨孤鋒深深歎息,眼神空洞恍若丟失了靈魂,再也升不起爭強好勝之心,他已經認命了。


    獨孤鋒打算在最後的時光雲遊四海,看看從未見過的風景,然後找個山清水秀之地靜靜等待死亡降臨,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就在獨孤鋒心死之時,一道磁性男聲悠悠響起,回蕩在他耳邊。


    “修行之人本就逆天而行,困境挫折比比皆是,似你這般無用歎息,天才亦會淪為庸人。”


    獨孤鋒心頭一驚,來人悄無聲息他沒有半分察覺,可見修為極其可怕,他也沒有緊張,對方若想對自己不利彈指一揮間罷了。


    “前輩說笑了,我本就是庸人。”獨孤鋒自嘲一笑搖了搖頭,真正的天才從不自負,更不會似他年輕那般恃才傲物。


    隻有庸碌之人才會取得一點成就變得目空一切。


    虛空震動,一位青年男子背著手大步走了出來,他身著青衣體魄雄偉,渾厚氣息壓製獨孤鋒動彈不得。


    獨孤鋒望著來人不明所以,世間巔峰者元境大能,怎會突然降臨在此,而且這位強者的氣息與傷他的那位完全不同,擺明不是同一人。


    這宕州城還是真是臥虎藏龍,一夜之間出現兩位元境。獨孤鋒與男子對視,努力回想,卻沒有一人符合特征。


    陌生的強者,相貌又給獨孤鋒一種熟絡感,好似在哪裏見過。此人來他住所有何目的,獨孤鋒表麵波瀾不驚,內心想法閃過一遍又一遍。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位陌生元境即便未攜殺意而至,深夜突然造訪也是讓獨孤鋒坐立難安,因為他根本不清楚對方前來目的,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不變應萬變,獨孤鋒依然保持著打坐狀態,如同一尊泥塑沒有任何情緒,這等狀況但凡流露出恐懼之色,絕對會讓對方抓住先機。


    而敵意更是丁點不能有,元境殺他和碾死一隻螞蟻沒區別,獨孤鋒隻得讓對方先行舉動。


    來人正是嶽天淩,處變不驚的獨孤鋒令他暗暗點頭,此人心性可謂過人,內心再恐懼也能克製住,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惜心性極佳,心境卻出了問題!


    獨孤鋒唉聲歎氣情緒低迷,嶽天淩一一看在眼裏,能夠修行到破元境巔峰,哪個不是心如磐石行事果決之輩,豈會因為元境一次打擊而一蹶不振。


    這不是一位破元境巔峰強者該有的心境,實在太脆弱了,簡直不堪一擊。修行之人若因一次失敗打擊便褪去鋒芒,那也說明根基毀了,擁有再出色的天賦也很難取得成就。


    鋒芒內斂與褪去鋒芒完全兩碼事,內斂代表著謙虛低調,他人無法看透。而鋒芒褪去說明失去了變強之心,隻想安穩現狀不願攀登更高的頂峰。


    沒有強大的內心,造就不出強大的自身。


    故而嶽天淩有些恨鐵不成鋼,困境誰沒遇到過,他曾經在禁地九死一生,甚至誕生過放棄的念頭,但隻要想起妻兒,他又重拾生的希望,一步步如履薄冰闖出禁地。


    不經曆生與死的考驗,何談強大。嶽天淩實力提升之快與他經曆過的種種艱難險阻有很大關係,至今回想起禁地的日子,都讓他膽戰心驚。


    嶽天淩不敢相信他孤身一人從鬼陵園闖了出來,雖說隻是在最外圍,但其中危險就是元境來了也有隕落風險,更何況他那時候不過剛剛晉升破元境。


    不單單是他,雲傑被葉瀾扔到了劍落峽穀,而屠九去了青域內圍,二人同樣是在鬼門關進進出出,幾度瀕臨絕境。


    襄玲資質弱一些,葉瀾不太放心讓她去禁地,打算日後親自帶她去曆練。


    他們都是從弱小一步步變強,掙紮過無助過甚至絕望過,可仍然保持著自強不息的決心!


    獨孤鋒在嶽天淩看來天賦異稟,至少膽氣魄力這方麵他很佩服,元境領域之下出手,普天之下找不出幾人。


    換作是嶽天淩,他都可能沒有這等空前絕後的勇氣。


    嶽天淩自顧自坐了下來,旁若無人端起茶杯抿了小口,清香茶氣繚繞喉間很是舒適。


    不經意間,嶽天淩瞥了眼窗口的木桌,上麵用刀架擺放著一把漆黑如墨的單刃長刀,刀身較為狹窄僅有兩指寬,相對一般的刀來說過於輕巧了。


    筆直的黑色長刀讓嶽天淩皺起眉頭,他發覺好似在哪兒見過這把刀,好奇之下問道:“敢問這把寶刀可有名諱?”


    神情緊繃的獨孤鋒更是一震,莫非此人為他寶刀而來,這把刀的確大有來曆,乃是無歸門至寶之一,由罕見的黑淵軟鐵打造而成,威能比不上宗門底蘊護宗神器,卻也是難得至寶,世間隻此一件。


    這是師父老人家當年親手打造送給他的破境禮,對獨孤鋒來說意義非凡,不僅僅是這把刀的稀有度,更是師父留下的唯一念想。


    獨孤鋒對這把刀又愛又恨,原本的黑淵軟鐵師父打算用來製作護甲保護自身,因為他要遠行一段時間,去劍落峽穀尋找突破機緣,卡在羲和期元將已有近千年,再不邁進新層次壽元便要枯竭。


    可師父一去不回,甚至連屍體都沒找到,獨孤鋒起初不信師父隕落,他老人家實力通天猶如神明,在這世間無人能敵,豈會輕易殞命!


    但他的玉牌碎了,破滅了獨孤鋒僅存的希望,門人都說老門主遭遇無情劍氣絞殺,屍骨無存了。


    當初如果師父穿戴著黑淵軟鐵甲,或許就能化險為夷,可他把最珍貴的東西留給了自己。


    而現在,有人想要把它奪走,獨孤鋒自然不肯,斬釘截鐵回道:“你若是為它而來,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刀在人在,刀失人亡!”


    獨孤鋒仍然沒有動作,但眼中的決絕令人心顫,嶽天淩為之動容,緩和道:“你誤會了,我隻是單純的好奇,因為此刀似曾相識。”


    “僅僅隻是好奇嗎?”獨孤鋒半信半疑,內心不由自主冒出這句話,看樣子這家夥是真不認識,而非有意裝蒜。


    這也讓獨孤鋒摸清了對方大致身份,可以確定此人並非來自宗門,他並不認識這把名譽十二宗的寶刀。


    “它名喚‘心淵’,也許你有所耳聞。”獨孤鋒平淡回應,其他宗門從不會派人來搶他的寶刀,心淵對元境實力提升不大較為雞肋,那個境界自身比寶物更重要,而元境之下他基本無敵手。


    最重要的一點,獨孤鋒畢竟出自無歸門,還是昔日的天之驕子,對他出手不亞於光明正大挑釁無歸門,沒人會幹這種蠢事。


    “心淵!”嶽天淩聽聞後瞳孔驚起一道銳芒,這正是影俠的佩刀,難怪他覺得眼熟,這把刀曾一度殺的天下刀客為之膽寒,直至那個人出現才終結了心淵的無敵路。


    那個人自然是將影俠心境打碎的刀魔拓跋洪。


    難道這中年就是影俠獨孤鋒?


    嶽天淩內心略微有些激動,他年少時經常看影俠傳記,書中記載了影俠英雄事跡,也著重描寫了佩刀“心淵”,甚至有畫師描繪出了畫像,所以嶽天淩才會覺得眼熟。


    影俠獨孤鋒一直是嶽天淩膜拜的對象,他欣賞影俠那種敢為天下先的氣度,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佩服影俠的為人,身處宗門福地,卻從不覬覦權位,心無旁騖提升修為,不為外物所動。


    曾經崇拜敬仰的豪傑落魄至此,嶽天淩內心十分不好受,以往影俠是傳說中的人物,更是他遙不可及的目標。


    如今嶽天淩修為遠勝影俠,敬仰之人搖身一變成了仰望他的人,真是人生無常。


    “你的傷我能治,但傷好之後,你還需閉關一段時日,借此掩人耳目。”嶽天淩坦言相告,獨孤鋒遭遇元境重創眾人看在眼裏,一夜出關不免駭人聽聞,瞞天過海才是最佳選擇。


    獨孤鋒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很是激動,眸子再度煥發光彩,死寂之心複燃。


    “天無絕人之路!”獨孤鋒心底在呐喊咆哮,絕境中竟還有貴人相助。


    興奮過後,獨孤鋒提出疑問:“前輩,你我素不相識,為何搭救?”元境強者哪個不是心高氣傲之輩,讓他們出手救人簡直比登天還難,除非付出不可承受的代價。


    想到這裏,獨孤鋒又看了眼旁邊的心淵寶刀,猜測此人莫非以治傷為由換取心淵?


    如果是這樣,獨孤鋒甘願一死,心淵比他性命更重要,寧願寶刀蒙塵,也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嶽天淩壓根沒打過心淵的主意,獨孤鋒的一些心思他也沒去在意,淡然笑道:“一次義舉,可換你性命無虞。”


    義舉?獨孤鋒不禁思索,聽這位強者的話外音,他是來報恩的。可獨孤鋒完全不記得救過什麽大人物,能勞駕元境出麵,可見他救的這位大人物堪比皇室宗親宗門內子。


    “不對!”獨孤鋒思索中陡然驚起一身冷汗,忽然想到他這一身傷正是救嶽魁所受。


    下一刻,獨孤鋒略帶惶恐看向嶽天淩,難怪覺得此人麵熟,五官模子和嶽魁相差無幾,前者雖也是青年模樣,卻多了厚重如山的磅礴浩然氣,這種氣概青年人很少具有。


    “你是嶽魁的……”獨孤鋒瞳孔皺縮,一句話卡在了喉頭,有些時候話意明白就行,不必說的直白。


    嶽天淩含笑點了點頭,父子二人著實相像,獨孤鋒認出他在意料之中。


    殊不知,獨孤鋒將他當成了嶽魁的祖人甚至嶽家初代先祖,並未代入父親的角色。世間知名元境不過百位,加上部分隱世不出的老古董,也難超兩百之數。


    很顯然,獨孤鋒將嶽天淩當成了老古董,後人落難先祖出麵救助,怎麽也沒往嶽魁父親這方麵想。


    嶽魁年齡不到二十,其父很可能沒到五十歲,連百歲之齡都沒有,這要是一位震天撼地的元境,匪夷所思都難以形容,隻能說曠古絕今。


    常人不可能有這等偉力,但在葉瀾手中沒有不可能,十多年提升一位元境並非難事,可惜這方世界資源有限,否則葉瀾有信心讓幾人修為更上一層樓。


    “前輩之恩嶽某銘記在心,魁兒有勞您的照拂。”嶽天淩發自肺腑感謝,之前苗仲逸帶人圍住嶽魁,他在虛空中看的一清二楚,多虧了獨孤鋒及時解圍。


    而之後獨孤鋒無懼元境領域,冒著生死威脅救嶽魁更是震撼了嶽天淩,即便無功而返這種氣魄令人折服。


    嶽天淩清楚獨孤鋒奉命而為,但恩就是恩,王大龍的恩他會報,獨孤鋒的恩同樣會報,二者不會混為一談。


    聽見對方稱呼自己為前輩,獨孤鋒嚇得冷汗狂冒,修行界實力為尊,哪有強者尊敬弱者的說法,簡直天方夜譚。


    “前輩,您就莫要折煞我了,受之不起。”獨孤鋒神色不安,被一個矗立世間巔峰的強者尊敬,非但沒有喜悅,隻剩無盡的惶恐。


    嶽天淩嗬嗬一笑,也難怪獨孤鋒這般緊張,換作是他弱小時遇到這種事,不被嚇暈過去就算有膽識了。


    嶽天淩不再多言,著手開始治療獨孤鋒傷勢,他氣血潰敗的厲害,五髒六腑有不小程度的損傷,經脈根骨也遭到了打擊。


    “那女人還是留手了……”嶽天淩輕鬆一笑,阮玉兒並未下重手,略施懲戒而已,倘若起了殺心,獨孤鋒當場就成血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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