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莫不是忘了我也是軍中之人,論殺招不見得比那小子弱!”嶽魁眸子瞪大更加不服氣,此番此景落在天宕王眼中,更加讓他斷定此子心性浮躁難成大器。


    “哈哈哈,是本王多慮了,你的實力絕不弱於苗家小子。不過紀霸還是得陪同你前去,苗家如此對待本王貴賓,是該敲打敲打了~”


    天宕王語氣很是平淡,像是訴說一件平常之事,眼角散發的透心寒意,無不表明苗仲逸為難嶽魁的舉動,實實在在激怒了他。


    他派人去苗家真正目的是震懾,苗仲逸明明知曉嶽魁身份,依然不顧雲巧樓管事勸阻硬要找嶽魁麻煩,這是對他的大不敬。


    此等觸犯一域親王威嚴的行為,換成其他家族已然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天宕王對苗家還算仁慈,沒有降下罪來。


    近些年來,天宕王醉心修煉,一切大權由苗家代行。時間長了,某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企圖跨越雷池,那就再次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片地域的主人!


    天宕王堅持派人,嶽魁也沒再拒絕,無論天宕王派不派人,於他而言沒有半分影響,隻是一場切磋而已,苗家沒必要對他下殺手。


    宕州的水太深,嶽魁至今沒搞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對這個城市的勢力一知半解。唯有一點可以確定,有天宕王的庇護,無人敢對他怎樣。


    曾經試圖抹殺他的人,如今卻又成了可依靠的參天大樹,嶽魁內心直歎,敵友轉變隻在朝夕。


    嶽魁明白自己對天宕王有極大用處,在對方眼中,要麽除掉以絕後患,要麽收歸己用防患未然。同樣的,他也需要借助天宕王的地盤暗暗壯大,直到堍州能周旋兩大親王為止。如今的堍州勢單力薄,在龐大的勢力鬥爭中隨時淪為池魚。


    除了投靠一方勢力別無他法……


    如今各取所需,但在最後雙方還是會演變成敵手。諾大天下無疆國土,天宕王這等可怕人物一旦成為統治者,那就是獨裁專政,受苦受難唯有千千萬萬的百姓。


    此事已畢,嶽魁離開了府衙回到了雲巧樓,回來的路上那種監視的感覺終於消失了,想必城內的別有用心之輩清除的差不多了。


    嶽魁未曾發現,身後有人尾隨,阮玉兒靜靜藏身虛空,一直跟在他身後,這是天宕王下的命令。


    直覺告訴他們,那位神秘強者今夜還會造訪,籠罩在宕州上空的烏雲並未退去,阮玉兒還是能感應到另一股不相上下的氣息。


    的確,嶽天淩不曾離開,他一直待在雲巧樓附近,時時刻刻保護著兒子,嶽魁的事他不會過問,兒子長大了要有男人的擔當,學會自己處理事情。


    對於小時候的虧欠,嶽天淩不知怎麽彌補,日日夜夜的守候,能讓他心裏好受些。


    前些日子,身處天瀑寨的嶽天淩急匆匆衝出青域,嶽魁身上那一抹印記破碎,證明他受到了生死威脅,待嶽天淩趕到時,嶽魁早已遠行。


    不僅如此,一位修為深不可測的老人攔住了他,在老人手下完全沒有反抗餘地,那吞天噬地的黑色古塔令嶽天淩毛骨悚然,輕易就能碾碎他。


    禁地邪兵戰靈槍麵對黑色古塔也如耗子見貓,被死死鎮壓完全臣服,槍內戰靈恐懼嘶吼,像是碰到了克星。


    嶽天淩從未遇到過這般可怕的人物,即便是大姐葉瀾手段通天,也無法和老人相提並論,老人如同不可觸摸的蒼穹,浩瀚無邊難以估量。


    老人自稱奉命攔他,不許他打亂嶽魁命定之路,隻許生死關頭出手,至於奉何人之命老人閉口不言。


    嶽天淩戰戰兢兢離開了狼山地區,天頂之上似乎有著一對神眼,無時無刻盯著他,但凡自己心軟護短打亂嶽魁的經曆,就會遭遇無情鎮殺。


    追上嶽魁腳步時,嶽天淩恰巧目睹兒子遭天宕王手下擄走,由於沒有生死威脅,他隻能強忍出手念頭,一動不動在虛空看著。


    故而,待所有人離去後,嶽天淩帶著滿身殺意踏出虛空,極致殺意令天地變色,嚇得那條紫鱗魚險些斷魂。


    阮玉兒尾隨嶽魁,嶽天淩自然看在眼裏,不過有他在這女人不敢拿兒子如何。


    阮玉兒也很識趣,嶽魁回到房間後,她便悄無聲息沉寂於一方虛空,和嶽天淩遙遙相對,好似也在護衛嶽魁。


    深夜時分,明月入雲風起葉落,街道上行人漸少,原本燈火通明的州城隻剩些許亮光,枝頭夜鴉咕咕淒鳴,它們嗅著血腥氣來到此地,結果空手而歸。


    大部分人入了夢鄉,喧鬧酒樓寧靜了許多,唯留一些值夜守衛來回踱步,處處留意風吹草動。


    虛空中,嶽天淩雙目睜開眸光攝人,他的目光看向一處雅間,一位中年光著膀子盤坐在床,此人咬著牙眉頭打結看起來極為痛苦,周身溢出滾滾熱浪,若非有意壓製整間屋子直接化為飛灰。


    可見中年肌膚血紅光芒閃爍,這是氣血暴逆的征兆,若不及時疏通經絡引導血氣,隨時爆體而亡。


    “若我沒記錯,此人在魁兒危難時刻出手相助,麵對元境壓迫還有這等膽氣,是條好漢!你的命,我救下了!”嶽天淩沉思片刻決定出手,他清楚自己有異動,對麵那位定然發難。


    恩怨分明,這中年不過破元境修為,敢在元境麵前救人,這份魄力令嶽天淩折服,再者他於嶽魁有大恩,無論有無效果,至少有這份心。


    憑這兩點,嶽天淩非救不可,阮玉兒若是阻攔,不介意與她再分高低。


    嶽天淩心神一動瞬間往獨孤鋒房間掠去,阮玉兒目光微寒身形顫動同樣眨眼消散,下一刻便擋在了嶽天淩身前。


    唰!


    月色輪盤極速旋轉,似一輪九天銀月下墜凡塵,欲磨滅世間一切邪祟,輪盤轉動吞噬了空間,隱約帶有風雷之力,傳出龍吼般的可怕動靜。


    嶽天淩臨危不懼停下了腳步,阮玉兒明顯也是忌憚,僅僅出手阻攔沒有直接攻擊,很顯然她在畏懼戰靈槍,打起來隻會是兩敗俱傷的結局,而且真在此一戰,州城數以百萬無辜子民盡作亡魂。


    元境之間的戰鬥實在可怕,天崩地裂江山顛倒,世界上無人之地隨處可見破碎地域,那一片片撕裂的山脈寸草不生,萬物生機被元境領域滅絕,短則百年長則萬年難存生靈。


    領域代表著掌控,代表著純粹的碾壓,元境之下生靈莫說反抗,身處領域之下除了化為齏粉別無他路,實力強的或許能留下幾根殘骨半邊爛肉。


    元境是不可跨越的鴻溝,是修行者真正的分水嶺,它代表著整個世間最巔峰的那批人。


    故而不論是嶽天淩還是阮玉兒,他們都不會選擇生死相向,對普通人而言元境死戰即是滅世災難。


    領域之下,萬物難存!!!


    阮玉兒攔住去路,嶽天淩並未動怒,完全在意料之中,這女人不僅是來看護嶽魁,更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為了防備他。


    “這是何意?”嶽天淩故作無辜問道。


    “你要做甚?”阮玉兒神色不善,元境異動非同小可,萬一大開殺戒州城毀於一旦。


    嶽天淩苦笑著搖搖頭,攤手道:“你傷他,我救他,僅此而已。”


    阮玉兒思索片刻收起了碧河盤,她看得出來嶽天淩並不是什麽嗜血之徒,隻因兵器邪異,才讓她印象很差。再一個嶽天淩太神秘,天下元境名單中查無此人,如同憑空而現,阮玉兒不得不防。


    這也不怪嶽天淩,他才多大年歲,剛剛骨齡滿四十,外表還是青年模樣,天下元境哪個不是千年老怪物,再年輕的元境也得八九百歲。


    作為後起之秀,又是出自青域,其他人不了解太正常。不單單是他,屠九、雲傑二人也沒在名單之內,天下並無幾人名聲。


    也就葉瀾在名單中有一席之地,而且是最深不可測的幾人之一。青域聖使,除了神秘就是背景的可怕,宗門對她都得百般客氣,此女代表著青域,誰人敢不敬!


    相比葉瀾,嶽天淩三兄弟就顯得籍籍無名了。不過也好,免得樹大招風。


    嶽天淩意圖出手救人,阮玉兒有心阻攔,一個破元境性命在她眼裏算不了什麽,死便死了。可出手阻止必會激起二人大戰,得不償失!


    嶽天淩的存在幾乎無人知曉,萬一這中年泄露此事,阮玉兒擔心引發更大的麻煩,故此才打算壞事。眼下來看,嶽天淩鐵了心要救人,阮玉兒隻得作罷,總不能真的大戰一場。


    最終阮玉兒退到了一邊,似乎默許了嶽天淩的企圖,至於後事如何,且看怎樣發展,必要時刻她再出手抹除一些人也不遲。


    嶽天淩投來一道感激的目光,阮玉兒還算好說話,若是蠻橫無理不許他接近,他也隻得妥協避免一場惡戰。


    強龍不壓地頭蛇,二人誰也不懼誰,剩下的就是心理博弈了,很顯然這場嶽天淩占了上風,阮玉兒選擇了讓步。


    寂靜夜空一陣扭曲,尋常人看不出什麽,若是高手在此怕是驚起一身冷汗,這是元境強者獨有特征,藏身虛空行走虛空,元境之下完全探測不到半分氣息。換言之,元境暗殺低境界修士,不需任何神通手段,悄然無聲隨手捏死。


    當然,正麵更加輕易,威壓抹殺屍骨無存。不過也沒人會傻傻得罪元境,除非活膩了。


    屋內,獨孤鋒臉色很不好看,元境一聲大喝險些讓他根基破碎,好在對方沒帶殺意,讓他撿了條命。


    獨孤鋒黑發披肩上身極為雄壯,健碩肌體充滿了男性魅力,他的膚色較為黝黑,更具幾分狂野。那一頭原本透亮烏黑的發絲變得暗沉,說明他如今極度虛弱,外表傷的不是很重,內裏卻是丟了半條命。


    一個千年的老妖怪,看起來和四五十中年毫無區別,唯獨那雙眸子帶著無盡滄桑,好似看盡了世間繁榮興衰各種人間百態。


    獨孤鋒無力地搖頭,元境之傷憑他自己根本治愈不了,他預感自己時日無多,最多還有十年光陰,短則幾年。


    “可歎,我獨孤一生追求修行之巔,日夜苦修妄圖抵達元境,遲滯千年難寸進。最終還是死在元境手下,也算是了個心願。”獨孤鋒自嘲地笑了笑,枉他年少時輕狂不羈,總覺得自己天縱之才,將來是名震天下的大修行者,最終落得這般下場。


    昔年,他負手單刀連敗天劍宗十大年輕天驕,整個無歸門為他呐喊為他亢奮,那時的他意氣風發,正是年少得誌。


    獨孤鋒一直認為用刀他乃天下第一,即便是當今的無歸門主,他曾經的師兄,對刀的掌控也不及自己一半,這是師尊老人家親口承認的。


    天下第一刀,不單單是獨孤鋒自身認為,天下修士十二宗門同樣心服口服,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拓跋洪,出生於尋常鐵匠家,父親是當地有名的老鐵匠,自小就與各般兵器打交道,尤其鍾愛刀!


    刀乃百兵之霸,使刀者需有無量膽氣,置死地而後生,每一次出刀要帶著必勝決心!


    而拓跋洪已經到了瘋魔般地步,他愛刀如癡如醉,每日每夜抱著寶刀睡覺,對刀的嗬護勝過自身。


    刀魔,不瘋魔怎擔得起這等稱號。


    獨孤鋒隻是擅使刀,而拓跋洪本人就是一把刀。


    兩人初次交鋒,獨孤鋒麵對拓跋洪以傷換殺的打法驚住了,怎麽有人使刀是這種路子,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路,一招一式全是殺意,完全不顧自身安危,隻有純粹的出刀,哪怕下一刻身首異處,那一刀也必須出!


    最終獨孤鋒敗了,一敗塗地,他麵對拓跋洪除了防守沒有任何辦法,對方不給他絲毫喘息餘地,即便身中數刀,也麵不改色繼續攻殺,好似受傷的不是自己。


    拓跋洪擊碎了獨孤鋒的自信,擊碎了他引以為傲的天下第一刀,原來在真正愛刀的人麵前,他是如此不堪一擊。


    “天下第一刀?不過如此!你把刀當成對敵的工具,殊不知刀如人且勝過人,它有溫度,而非冰冷的器物。厚實可靠的刀背它永遠留給你,銳不可當的刀鋒隻會留給敵人,有情無情?”


    “兵刃本無情,赤誠心馭之,它便有了溫度。悲喜與你相同,心意與你想通。”


    當年拓跋洪留下的幾句話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數百年來一直折磨獨孤鋒,久而久之拓跋洪成了他的心魔,導致他心境破碎的罪魁禍首。


    再擅長的領域被他人碾壓,這是怎樣的打擊,很難有人挺過這一關。心境破碎也讓獨孤鋒再難衝擊元境,他握起刀再無當年那種自信,隻有無盡的陌生。


    一生練刀,練到最後才發現原來自己對刀這麽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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