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的晨霧纏在柳枝上,宋遇塵倚著青石欄杆,骨節分明的手指轉著一支淺灰色小貓錄音筆。


    筆身斑駁的劃痕裏嵌著星點金粉,像極了元宵夜巷口漏下的月光。


    \"男女對唱?\"


    南湘接過《情誓》曲譜時指尖微顫,人工耳蝸將紙張摩擦聲放大成沙沙的電流。


    她突然盯著那支錄音筆——正是元宵夜慌亂中掉落的。


    宋遇塵將骨傳導耳機輕輕戴在她鬢邊:“感受下第二段和聲。”


    他指尖撫過小貓筆蓋,按下播放鍵的瞬間,南湘耳後傳來奇異的酥麻感。


    去年元宵夜的腳步聲、糖葫蘆攤銅鈴聲,竟暗合著旋律節奏。


    \"要交給誰唱?\"她強裝鎮定,目光卻黏在那支錄音筆上。


    宋遇塵忽然傾身,帶著佛手柑香氣的影子籠住她:\"你和我。\"


    南湘後退半步撞上柳樹,震落幾滴晨露:“吳導和老陳不會同意……


    話未說完,錄音筆突然傳出熟悉的聲音——是她在元宵夜說的那句“你琴譜第三小節降e調寫成d了”。


    “他們今早簽了保密協議。”宋遇塵變魔術般抽出一疊文件,最上麵是吳誌剛龍飛鳳舞的簽名,


    “設備調試費我出,宣傳費翻倍。”


    他晃了晃錄音筆,“更何況,我們早有合作基礎。”


    南湘耳後的皮膚泛起細小戰栗。


    元宵夜巷口的記憶突然鮮活——他黑色風衣掃過鼻尖的溫度,人工耳蝸捕捉到的紊亂心跳,還有這支掉落的錄音筆原來早被他撿走。


    景區自行車碾過青石板,宋遇塵白襯衫被風鼓成帆。


    南湘揪著他衣擺的手突然收緊——他腕間纏著錄音筆的掛繩,小貓吊墜隨動作晃出殘影。


    “抓穩。”


    宋遇塵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


    南湘揪住他襯衫下擺的瞬間,自行車已如離弦的箭衝上環湖道。


    雲層突然破開,陽光如鎏金潑灑。


    南湘的鵝黃裙擺翻湧成浪,發間珍珠發卡折射著細碎光斑。


    她看著宋遇塵被風鼓起的白襯衫,忽然發現他後頸有粒淺褐小痣——和裴七郎一模一樣。


    “怎麽沒人?”


    騎過三公裏後,南湘終於察覺異樣。


    本該遊人如織的蘇堤空無一人,連賣蓮蓬的老嫗都不見蹤影。


    宋遇塵單腳撐地,摘了片柳葉夾在曲譜裏:“可能大家比較忙。”


    陽光漏過他顫動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我們很幸運。”


    南湘不知道的是,此刻景區監控室裏,安保主任正數著紅包眉開眼笑。


    每位遊客賬戶裏突然多出的1000元轉賬,足以讓西湖變成他們的私人庭院。


    向日葵花海在湖心島西側鋪開,青澀花盤垂著金邊,像未寫完的詩句。


    宋遇塵蹲下身撫過葉片:“再等半個月,它們就會追著太陽轉頭。”


    南湘突然想起什麽:“你說過要在這裏唱……”


    “噓——”


    宋遇塵將野餐籃裏的草莓塞進她嘴裏,


    “花期未到。”


    他指尖殘留著草莓的清甜,輕輕抹去她唇角的汁水,“好歌要配好時節。”


    告白也是。


    曾記得某人十年前在論壇說過希望一段感情的開始要正式浪漫,他等得起。


    南湘看著眼前白衣黑褲的男人,那雙眼眸的情緒太醉人,臉上的笑容淺淺,浮現兩個迷人的酒窩,她的心有些亂,想到了前不久元宵晚會後的那條街,男人溫柔低沉地說著,眼神也是這般醉人,那天不止是拿回自己的蓓蕾帽,還有她放回了一顆心。


    當時並未注意現在這四個月的相處,男人早已向她揭示了自己十年書粉和論壇好友的身份,雖未點明,但元宵的那次見麵,那次牽手,那次一起躲避粉絲媒體,想必不是巧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南湘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問:“那天晚上……”


    她的聲音夾著風輕輕柔柔帶著點點疑惑,


    “你早就認出我了?”


    宋遇塵單腳撐地,摘了片柳葉夾在曲譜裏:


    “撿到錄音筆時,聽到你修改琴譜的錄音。”


    他轉身時,南湘的人工耳蝸恰好接收到他喉結滾動的震顫,“像你這樣能聽出我故意寫錯和弦的人……”


    後半句消弭在風裏,但南湘讀懂了唇形。


    元宵夜他發在微博的琴譜照片,竟是拋給她的誘餌。


    向日葵花海在湖心島西側鋪開,青澀花盤垂著金邊。


    宋遇塵蹲下身調試骨傳導設備,後腰露出黑色腰鏈——綴著同款小貓吊墜。


    “為什麽不告訴我?”南湘戳了戳晃動的吊墜。


    宋遇塵將野餐籃裏的草莓塞進她嘴裏:“好獵人要有耐心。”


    他指尖殘留著草莓汁水,輕輕抹去她唇角的濕潤,


    “就像這些向日葵,總要等陽光正好。”


    南湘突然按下錄音筆。


    元宵夜的腳步聲、糖葫蘆攤銅鈴聲、還有兩人交錯的呼吸,在骨傳導設備裏交織成新的旋律。


    她仰頭望進他眼底:


    \"這才是真正的《情誓》demo?\"


    宋遇塵怔住,忽然笑出聲。


    遠處白鷺掠過未綻的花田,他的吻輕輕落在她耳後的人工耳蝸上:


    “紀小姐,你偷走了我的底牌。”


    湖麵掠過一群灰椋鳥,銜走了未盡的情話。


    南湘握緊那支錄音筆,忽然希望花期來得快些,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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