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宮的小佛堂內,香煙嫋嫋,靜謐祥和。


    一名女子身著白黑色水墨漸染的宮裝,靜靜跪在蒲團之上,雙目輕闔,朱唇微啟,正低聲吟誦佛經,聲音空靈而悠長,似與這佛堂的氛圍融為一體。


    “娘娘,賢妃娘娘來了。”


    一名小宮女匆匆從佛堂外跑進來,氣息略顯急促,打破了這份寧靜。


    女子手中撚動的佛珠猛地一頓,緩緩睜開雙眸,目光並未看向那宮女,而是依舊凝視著麵前慈眉善目的佛像,神色平靜,隻淡淡開口:


    “就說大公主前些日子染了病,本宮憂心不已,日夜在此誦經祈福,實在不便見客。”


    這女子,正是收養大公主的李妃,往昔的李側妃。


    李妃生性恬淡,為人極為低調,偏愛誦經念佛。


    想當年在潛邸之時,也曾有過一段備受寵愛的時光,隻是好景不長,自那以後便鮮少承恩澤。


    直至如今,承明帝也極少留宿關雎宮,不過偶爾還會前來探望大公主。


    雖說李妃不得聖心眷顧,可太後卻對她喜愛有加。再加上李妃侍奉皇帝多年,是宮中的老人,又有撫育大公主的功勞,背後還有李家支撐,承明帝便封她為妃,賜居關雎宮。


    這些年,李妃深居簡出,宮門之內的宴會,但凡能推脫的,她一概不參加,整日在這小佛堂內吃齋念佛,或是陪同太後前往萬福寺清修。


    宮中其他妃嬪,念及她的身份和太後的偏愛,自然也不敢隨意招惹。


    太後對賢妃厭惡至極,對李妃卻是寵愛非常。


    如此一來,李妃平日裏與賢妃便甚少往來。


    賢妃也不是那等沒眼色之人,不會上趕著去討好。


    可此次賢妃竟突然到訪關雎宮,李妃心中不禁泛起疑慮,暗自思量,自然不會輕易去見,免得落下什麽把柄。


    她心裏清楚,自己與賢妃她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雖說李妃也姓李,但她出身的李家,與麗妃所在的李家毫無關聯。


    麗妃的家族,是從她祖父那一代開始發跡,到了她父親這一輩,已然官居殿閣大學士兼兵部侍郎,權傾一時。


    麗妃又備受聖寵,整個家族可謂風光無限。


    而李妃出身的李家,乃是大乾赫赫有名的千年清流世家,世代書香門第。即便在先帝之時,家族相較從前略顯落寞,可底蘊依舊深厚。


    雖說在朝中為官的族人不多,卻也不容小覷。


    李家向來自持身份,行事低調。


    李妃的父親,更是當世大儒,身為大乾四大書院之一白桐書院的山長,聲名遠揚 。


    李妃即便不得聖心,隻要好好撫育大公主,這輩子也能安心養老,順遂度過餘生。


    雖說她性子不爭不搶,但有些事,她卻不得不爭。


    李妃緩緩起身,目光投向小宮女,微微蹙起眉頭。心腹宮女染荷見狀,立刻對小宮女說道:


    “娘娘已然發話,還不快去?”


    小宮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請罪,而後急匆匆地朝著關雎宮主殿趕去,那裏是賢妃正在被招待之處。


    待小宮女離去,染荷攙扶著李妃,回到小佛堂內休憩之所。


    “染荷。”李妃輕聲喚道。


    “娘娘有何吩咐?”染荷恭敬回應。


    李妃拿出一封信,鄭重地交予染荷,


    “把這封信送到鳳儀宮,就說本宮考慮好了。”


    染荷看著手中的信,又抬眸望向自家娘娘,眼中滿是擔憂。


    自那次之後,娘娘知曉真相,便與陛下日漸疏遠,整日將自己幽閉在小佛堂,吃齋念佛,她雖憂心忡忡,卻也無力勸阻。


    她家娘娘用情至深,愛時願為對方傾盡所有,恨時則定要將其拉墜入萬丈深淵。


    這些時日,染荷幫著李妃做了許多類似之事,向來行事小心謹慎。


    與鳳儀宮暗中往來許久,宮中竟未走漏半點風聲。


    可這次,染荷隻覺手中這封信雖輕薄,卻似有千鈞之重,況且自家娘娘如此重視,她自然不能有負所托。


    於是,染荷神色一凜,應道:“諾。”便匆匆前去送信。


    整個寢殿,轉瞬便隻剩下李妃一人。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粉色蓮花禁步,眼眸中瞬間湧起無盡思念與緬懷。


    “師兄,芙兒定會為你報仇。”


    李妃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禁步,眸光中滿是眷戀,卻又夾雜著絲絲痛苦,全然沒了方才淡然禮佛時的模樣。


    “你放心,這一日很快便會來臨。等到明年,明年芙兒就去陪著你,可好?”


    李妃的聲音極輕極柔,仿若春日微風,幾不可聞。


    鳳儀宮一處幽靜的院子裏。


    “不知皇後娘娘邀我前來,所為何事?”


    紀卿塵看著眼前身著黑白水墨漸變宮裝的女子,眸光平靜無波,臉上神色淡然,卻又自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


    “李妃,本宮不想與你拐彎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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