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盟剛接完電話,就聽到張起靈吐出了那令他心頭發顫的兩個字。


    “假的”。


    頓時,忠心耿耿的夥計王盟搖了搖頭。


    這張老板難不成是打假的,簡直要把他們的店給打穿啊,還好今天沒什麽人買東西,要不然損失大了!


    接著他想起老板說的話,趕緊跟紀初桃說。


    “紀小姐,老板說有消息了,讓你們先回家,等到你家裏麵再研究,我去買些晚上吃的東西。”


    紀初桃知道楚光頭是個突破口,對此也沒有任何意外。


    婉拒了王盟開車送他們回去的提議後,她和張起靈手牽著手,悠閑地從吳山居走回了南山路的家。


    兩人到家時,時間還早,不過下午四點。


    七月的杭州已經進入了酷暑行列,下午的溫度節節攀升。


    臥室裏,空調的冷風幽幽吹過,藍色的真絲床單下陷,勾勒出兩個人的弧度。


    紀初桃麵對麵躺在張起靈身邊,水色瀲灩的桃花眼裏倒映著他的影子。


    小手被他包在掌心裏,洶湧的溫度澎湃在她周圍。


    “我們認識了很久,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很清楚,你想先聽什麽?”


    “我可以說一遍從前發生的事情,你想聽哪裏呢?從你小時候開始說怎麽樣?”


    張起靈專注地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


    紀初桃沒有隱瞞,將自己之前在夢境裏所有參與過的記憶說了一遍。


    她從墨脫雪山、張起靈的出生開始,一直說到他被迫當上了張家族長。


    手被他握著,肌膚相貼,說著說著,紀初桃就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漸漸就沒了聲音。


    張起靈一直沒有移開視線,就那麽默默地看著她。


    見她呼吸平穩、明顯是睡著了,便輕輕把她攬過來抱在懷裏。


    缺少一角的心在這一刻似乎被補全。


    他猶豫了一秒,最後還是將臉湊上去,額頭和鼻尖輕輕貼上初桃的臉,而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陽光帶著金輝,穿透窗簾灑在兩人身上,為他們渡上了一層金光。


    紀初桃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夜色四起。


    她人也沒有睡在床上,而是被張起靈抱到了一樓的客廳,躺在沙發上,頭還枕著張起靈的腿。


    旁邊兒是三個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倆的人,眼神火熱又哀怨,好像他們倆做了什麽對不起他們仨個的事兒似的。


    看得紀初桃有些毛骨悚然。


    見她醒了,胖子大大地喘了一口長氣,語氣頗為感慨。


    “小天仙兒,你可終於醒了,我們大氣兒都不敢喘,坐這大半個小時了。”


    “我就說你和小哥情深意重吧,你看小哥,失憶了也不忘秀恩愛,給你抱下來,還要當你的人肉抱枕。”


    “真是酸死我和天真無邪同誌了。”


    “死胖子,你要是羨慕就直說,別拐帶上我。”


    吳邪笑罵,拿起一邊的抱枕捶了他一下。


    估摸著自己睡著時已經被他們打趣了好幾遍,紀初桃幹脆也不在意了,坐起來沒有骨頭似的靠在張起靈臂彎裏。


    抬眸看向打鬧到一塊的吳邪和胖子,眸底略過一絲微光。


    “說吧,得到什麽消息了?”


    說到這個,倆人就來勁了,趕緊把今天從潘子那弄來的消息倒豆子似的說了出來。


    “那楚光頭現在還在監獄裏關著呢,在長沙那邊,潘爺他最近清理盤口,還真得到了一點消息,小天仙兒,我跟你說,這次咱們得破財了。”


    “是啊小桃子,潘子說這事有點麻煩,那個楚光頭要十萬塊錢,還要我親自去見他,說要親自和我說。”


    吳邪對於這個情況是有些茫然的,他和楚光頭就火車上那一麵之緣,再之後楚光頭就被逮了,完全沒有接觸的可能性。


    現在楚光頭說要見他,他很難不懷疑這人是想引蛇出洞、戴罪立功。


    聽到這話,紀初桃忽然看了吳邪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你說他指名要見你一個人?”


    吳邪點點頭,臉上滿是疑惑。


    “他還讓人發給了潘子一張照片,一張老照片,黑白的。”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手提電腦,將e-mail裏的照片點了開來。


    那是一張很老的照片,已經發黃褪色了,應該是在一間老宅中拍攝的,背景是一麵屏風。


    照片發白地厲害,細節根本看不清楚。


    但照片上能看清屏風後麵,直直地站著一個人影。


    光從屏風後透過來,人影相當地清楚,整個人的肩膀完全是塌地,看起來像是吊在了半空中。


    地板是木頭的,左邊邊緣是一個深景,是屏風後的走廊,一半被屏風遮住,隻有一半能看到,是幾道門。


    “這是……格爾木療養院?”


    紀初桃看到照片時,腦海瞬間想到了去塔木陀之前,他們到過的療養院。


    隻是這張照片內的療養院,看起來並沒有那麽破敗。


    吳邪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小桃子,你真是神了,怎麽看一眼就認出來了,還真是。”


    他拖動鼠標,將照片背麵的掃描露出來,上麵寫著楚光頭的手記,還有日期和地址——1984年,格爾木解放軍療養院。


    解放軍……


    三個字在紀初桃的舌尖無聲地翻滾了幾遍,最後化成一抹略帶譏諷的笑。


    看來這件事真的和這股勢力有關。


    “我是這樣想的,既然楚光頭能給我這張不知道什麽意義的照片,那我猜他的目的應該不是抓我立功。”


    吳邪仔細斟酌,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覺得,他可能真有什麽話想親自對我說,所以我已經讓潘子安排和楚光頭見一麵。”


    紀初桃不覺得楚光頭能掀起什麽風浪,他現在還處在風口浪尖上,明裏暗裏幾股勢力都在盯著他,他不敢輕舉妄動。


    就算想動吳邪,也要看看吳家同不同意。


    想到這,她輕輕點了點頭。


    “我會安排人協助你,錢我也會準備,讓楚光頭把能說的全都說出來,至少我們必須知道,巴乃還有什麽線索。”


    紀初桃不記得在巴乃發生過什麽事情,但她本就過目不忘,能讓她想不起來的事情,一定是和自己丟失的那段記憶一樣讓她感受到痛苦。


    人的大腦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感知到絕對的絕望,就會自動觸發保護機製,將痛苦的記憶封存。


    廣西巴乃,一定是對她和張起靈很重要的地方。


    楚光頭的確是深入調查過張起靈,並且知道的不比圈子裏那些老瓢把子少,而且他發現了別人都不知道的重要線索。


    十萬塊錢,就是買消息的經手費。


    紀初桃毫不猶豫地出了這十萬,不僅如此,她還給楚光頭的爸爸多送了一百萬,買一個和他會麵的機會。


    相比從前的油光滿麵,現在的楚光頭明顯瘦了兩圈,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他剛和吳邪見過麵,沒想到監獄的獄警還能再讓他見一個人,還是去年見過的、啞巴張嬌滴滴的女朋友。


    “楚哥,好久不見。”


    紀初桃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容貌穠麗的臉蛋帶著淡淡的笑容。


    楚光頭有一瞬間的晃神,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戒備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紀初桃也沒有逼他,自顧自地將手裏的錄像機遞給他,上麵是楚父被人接走住進新房子,有保姆照顧的錄像,以及房間裏堆疊成小山的百萬現金。


    畫麵極具衝擊力,瞬間讓楚光頭紅了眼。


    沉默片刻以後,他率先開了口。


    “你想知道什麽?”


    少女擺了擺手,長腿交疊,含笑地看著隔著一張桌子的楚光頭。


    “楚哥,在這裏麵的日子不好受吧。”


    見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楚光頭終於忍不住了,瞪紅了一雙眼睛,像極充滿氣即將爆炸的氣球。


    “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種情緒繃緊至節點的模樣讓紀初桃臉上的笑意更深,語氣依舊輕輕柔柔的,像個不諳世事的仙女。


    “如果說,這種日子再有三個月就結束了呢。”


    話音落,楚光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手都開始抖了起來,嘴唇也抑製不住地發顫。


    好半天,他才從喉嚨擠出了一點幹澀的聲音。


    很小,很低。


    “你說的是真的?”


    直到這一刻,少女才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表情淡淡地看著已經完全情緒崩盤的楚光頭。


    “隻要我得到想要的消息,你很快就可以和叔叔相聚。”


    她的聲音平淡、沒有起伏,好似什麽都不在乎。


    楚光頭下意識看了一眼休息室門口,眼神掙紮,斟酌許久,他還是想要拒絕。


    但紀初桃緊接著的一句話打潰了他所有的防線。


    “我可以送你們離開這裏,保證不會有人找到你們。”


    “呼——”


    粗重的呼吸聲從楚光頭鼻子裏噴灑而出,他大口呼吸了幾次,最終平靜下來,像是開水煮沸的前一秒。


    “我說,隻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證我和我爸的安全。”


    “既然你能這樣逼我,一定是知道了小三爺都不知道的事情。”


    紀初桃看著他,不言不語,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她既然能坐到這裏,就說明她完全有能力能把楚光頭撈出去。


    看他抑製不住顫抖的模樣,紀初桃從口袋裏拿出一盒沒有拆封的煙,推到了他的麵前。


    狠狠抽了一根後,楚光頭才開始低聲講述。


    其實大部分的事情紀初桃已經調查到了。


    她從前是家族的接班人,從小被爺爺和外公帶著到處見朋友,對於籠絡人心是信手拈來。


    即便是來到了這個世界,在知道自己身體的特殊之處後,就有意識地開始為自己打造一個巨大的關係網。


    投資是紀初桃最拿手的事情之一,她靠著大量的預測投資,已經初步建立了自己的保護網。


    她可以擺爛進入平凡的生活,但不能沒有保護自己的工具。


    楚光頭和吳三省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早年有很多的事,都是他去實施的,包括調查當年的考古隊。


    他得到的消息其實和紀初桃知道的一樣,這支考古隊非常奇怪。


    他們並不是真的科班出身的考古學生,而是一批直接挑選出來組成隊伍的年輕人。


    西沙海底墓也並不是他們考察的一個項目。


    這支考古隊最初是在廣西的一個遺址,楚光頭記得那裏是叫上思,所以考古隊最初的名字是廣西上思考察隊。


    隊長是陳文錦,那年她應該隻有十幾歲。


    考察隊當時的人數並不少,最值得一提的是,吳三省當時也是考察隊的一員。


    “你說三爺也是考古隊的?”紀初桃微微蹙了下眉。


    楚光頭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你應該知道,三爺和陳文錦是老相好的,那時候他正追著陳文錦天南海北的跑。”


    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吳三省跟著考古隊去了巴乃以後,便獨自回來了。


    考古隊在巴乃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悄無聲息地走了,而後便是對西沙海底墓的考察。


    “啞巴張在巴乃有一座吊腳小樓,裏麵有張桌子,桌上玻璃下麵壓著很多照片,你看了就知道一切是怎麽回事,還有這支考古隊究竟是什麽存在。”


    楚光頭的聲音有些嘶啞,難聽地很。


    紀初桃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


    “你查了上思考察隊的名單,是嗎?”


    夾著煙的手一抖,滾燙的煙頭頓時灼傷了一小塊皮膚,楚光頭沒有抬頭,隻是點了點頭。


    “我順著線索查,發現考古隊的人基本上都和老長沙那幾家有關係,他們一直在秘密地進行考古,研究了非常多的地方和工程。”


    “有一個人我想你肯定不陌生,那個人也姓張,叫張起靈。”


    聽到這個熟悉至極的名字,紀初桃卻沒有絲毫驚訝。


    “順著這個名字,我查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一個非常秘密的行動。”


    “組織了那場行動的人姓張,是老長沙那幾家的領頭,當年那幾家幾乎全部參與了這個行動。”


    張,老九門。


    一直麵無表情的紀初桃此刻終於顯示出了一些怔愣。


    她覺得這件事情對她來說非常地熟悉,但這段記憶卻像是上了鎖一樣,完全不知如何打開。


    楚光頭的話音卻沒有落下,繼續說著。


    “那位姓張的領頭,曾經在全國範圍內發布了一個找人的計劃,叫尋找張起靈。”


    話說到這裏,楚光頭就已經完全失了聲音,不再繼續講一絲一毫。


    他已經將自己查到的東西全部都講出來了。


    隨著他的話,紀初桃的心中也翻起了滔天巨浪。


    老九門的張家,張——張大佛爺。


    這個人當年尋找了張起靈。


    如果結合張起靈和張家的特殊以及這股勢力的隻手遮天,那紀初桃除了一個可能以外再想不到任何能解釋的理由。


    她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直到楚光頭又抽了幾根煙後才站起身。


    臨走前,紀初桃看著他,壓低了聲音。


    “明天會有律師過來和你了解情況,你隻需要回答他讓你回答的,其他全部交給律師。”


    楚光頭給了她想要信息,她自然會遵守承諾,把這個人送到大洋彼岸去。


    她出去的時候,張起靈就微微仰頭看著天空等著她出來。


    紀初桃剛走出監獄大門,就被他拉住了手,目光中也閃過一絲擔憂。


    “我沒事啦,等明天我們就出發去巴乃。”


    她抱住張起靈的胳膊,隱在眸底深處的情緒翻湧。


    這一次,她一定要弄明白當年丟失的記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們幾個都在長沙,剛好也不回去杭州了,直接從長沙坐飛機飛到南寧。


    巴乃是個瑤寨,處於廣西十萬大山山區的腹地,也被人叫做廣西的西伯利亞,是個相當貧苦的地方。


    這種地方,連報了警都需要兩天才能趕到。


    這邊是陳皮阿四的地盤,當年張起靈在廣西失憶神智不清時,被幾個越南人抓去放到古墓裏當魚餌捕屍。


    他那時被人叫做阿坤。


    被丟進古墓後,陳皮阿四機緣巧合發現了他,便把張起靈當了夥計。


    他身手相當厲害,短短幾年就在行當裏闖出了一個非常高的名號——啞巴張,因為他不愛說話。


    這次不是倒鬥,所以他們四個什麽東西都沒帶,隻是在南寧的商場裏買了皮箱和幾套新衣服。


    從南寧到上思需要坐火車,一路上火車一個一個地過山洞,入眼便是群山霧繞。


    廣西的山叫做十萬大山,幾百公裏的山脈鋪成一片,森林麵積五百多萬畝,其中心幾十萬畝都是原始叢林無人區。


    山巒疊嶂、森林蔥鬱、瀑布飛濺、流水淙淙。


    一路上風景美的幾乎讓人融化,但紀初桃卻沒力氣欣賞,小臉煞白地伏在張起靈胸口。


    纖薄的後背被他輕輕拍著,腦袋暈沉地厲害。


    幾乎坐一會,她就被張起靈抱著在下鋪躺下,沒幾分清醒。


    折騰了一天,才終於到了上思。


    但車程還沒有結束,到了上思以後,要從上思坐汽車轉去南平,最後才能進入巴乃。


    這樣走走停停,紀初桃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一天,直到傍晚時,他們才真正到達了巴乃。


    瑤寨裏是可以住宿的,其實也有不少樂趣的驢友過來開發小眾寶藏地。


    但這地方實在是太偏了,雖然風景好,但一來一回的車程就得浪費四五天,根本沒辦法遊玩。


    接待他們的是村裏的村長,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叫阿貴。


    阿貴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家在寨子裏也算是比較大的,兩間高腳的瑤族木樓,一座他們家裏人自己住,另外一座用來當旅館。


    他在當地算是個能人,基本來巴乃的驢友都到他這裏來住,很多遊客也都是他從外麵帶來的。


    不過阿貴見到張起靈時,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就好像從來沒見這個人一樣。


    他們四個是以投資考察的身份進入的村子,所以阿貴對他們非常的熱情。


    不僅讓牛車直接把他們送到家門口,還殷勤地給他們拿行李。


    可能也是希望他們能在這搞個大投資,振興一下這個山溝裏的小村子。


    胖子出手闊綽,壓根沒和阿貴討價還價,直接甩出了一小遝鈔票。


    一手拿錢,一手盤著一串蜜蠟,臉上還卡了一副墨鏡,看著極有派頭。


    兩千塊到手,阿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給幾人迎進院子裏。


    “幾位老板,你們看看,這就是我家,夠大吧?”


    “別說你們四位,就是再來上三四十位,也照樣住得下。”


    胖子一甩手背在身後,裝模做樣地在院子裏四處查看。


    阿貴家的院子很大,專門劃出了養豬養雞鴨的地方,門前還有兩塊綠油油的菜地。


    “這個地方好啊!適合養老。”


    “這寨子也挺新的,適合投資啊!”


    他有模有樣地在院子裏逛了逛,把投資說的像真事兒一樣。


    阿貴雖然是村長,但總歸是村子裏長大的,哪見過這種派頭,


    一聽胖子說他們這適合投資,笑得直合不攏嘴,緊急慢趕地介紹起各家各戶。


    “胖老板,您還真給說著了,咱們這寨子是不是就有人來旅遊,我和大夥一商量,幹脆直接把整個寨子都翻新了一遍。”


    “我們啊,就等著像你們這樣識貨的老板來投資啦!”


    這麽一大片寨子,要是都投資,那胖子估計棺材本都得搭進去。


    他就是為了得到消息說說,可沒真打算投這種血虧的資。


    胖子眼神一轉,拉著阿貴走到一邊,指了指身後的女孩。


    “不過我說村長啊,我們這幾個,做決定的可是後麵那位女老板,她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阿貴聞言,下意識看向他們後頭的幾個人。


    紀初桃還有些暈車,白著一張小臉靠在張起靈懷裏,淡藍色的裙擺隨著她的腳步翩躚起伏,纖細修長的小腿像白玉般瑩潤。


    那一頭長發,看著比絲綢還柔順,和他們這小小的瑤寨根本不搭。


    “胖老板,您說真的啊?”


    阿貴有些不可置信。


    那金鳳凰一樣的女娃娃,看樣子也就不到二十歲,好像比他女兒還小呢。


    這樣嬌貴的女娃娃,還能是他們幾個人裏的頭頭?


    他懷疑胖老板就是想推脫一下,才這樣說。


    胖子多人精,打眼一看就知道阿貴在想什麽,不過話都說出去了,可斷然沒有終結的道理。


    他伸出手指,隱蔽地偷偷點了一下小哥。


    “你看到她身邊那個小白臉沒有,那都是她包養的,花老鼻子錢了。”


    “你知道大別墅不,她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大幾百萬給小白臉買了一套。”


    胖子語氣誇張,唬得阿貴一愣一愣的。


    “哎喲,那女娃娃還真是你們做主的。”


    幾百萬,阿貴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眼見著已經把人驢住了,胖子趕緊一甩手,露出手腕上一塊碩大的大金表,話鋒一轉。


    “不過呢,我是她親哥,站她旁邊、離得有點遠的那個是她二哥,我們兩個那也是能說上話的。”


    紀初桃從小就是實打實的豪門中金堆玉砌養出來的,容貌又穠麗驚人。


    隻是不言不語的站在那裏,也能吸引無數不敢直視的目光。


    整個人好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和周圍的一切有種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阿貴悄悄又瞧了一眼,更是對胖子的話完全深信不疑,趕緊問道。


    “胖老板,那咱這位女老板怎麽稱呼啊?”


    胖子心裏一樂,麵上不顯,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哎呀,你叫她紀老板就行了,我們在這邊多住些日子,你帶我們到處逛逛。”


    “讓我妹妹好好看看你們這的發展前景、考察考察,沒準到時候給你們投個幾百萬呢。”


    他背著手,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感覺。


    “那必須的,幾位老板快請進,紀老板請進,請,請。”


    紀初桃頭暈乎乎的,被小哥抱著進了竹樓。


    她壓根沒聽到胖子和阿貴講的話,所以還不知道自己被他賣的徹徹底底。


    瑤寨的高腳樓和城裏的樓房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


    推門進去就是中間的客廳,兩邊是東西廂房,客廳的一角則是通往二樓的木梯。


    客廳裏擺著編工細致的竹藤沙發,上麵鋪了薄薄的鉤花墊子。


    竹樓架得高,所以屋裏基本沒有潮氣。


    紀初桃還難受得不行,張起靈幹脆抱著她進了一層的東廂房。


    房間擺設簡單,隻有一張寬大結實的藤木床,窗戶底下擺著個方桌。


    “先坐一會。”


    張起靈將初桃輕輕放在桌上,手指附上她的額頭探了探溫度。


    明明是夏天,但她光潔的額前卻是有些泛涼。


    張起靈抿了抿唇,眼底的情緒變得凝重,握著初桃胳膊的手也微微收緊。


    昏沉之中的紀初桃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焦急,半眯著眼睛靠近張起靈的懷裏,微涼的小臉貼在他的肩頭,聲音輕飄飄的。


    “我沒事,就是暈車,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幾天的長途跋涉讓她的精神有些萎靡,手腳發軟,頭沉的不像話。


    來之前他們就買好了住在需要的被褥,見她實在虛弱,張起靈幹脆單手抱著她,走到哪將人帶到哪。


    就這麽換好了新的床單被褥。


    直到夜幕降臨,紀初桃的臉色才完全恢複往日的紅潤。


    趁阿貴一家在準備晚飯的時候,她和張起靈在房間裏囫圇地睡了一會兒,等敲門聲響起時才起來。


    阿貴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大女兒已經嫁人了,在幾十公裏外的村子。


    家裏現在隻剩下一個小女兒和小兒子。


    他們來時沒見到,不過現在給他們準備晚飯的就是那小女兒。


    吳邪和胖子也累的不行,但倆人打起精神找阿貴套話,問這邊瑤寨的情況。


    紀初桃和張起靈剛走進客廳,說得口幹舌燥的阿貴立刻一改疲倦,十分熱情地迎了上來。


    臉上掛著樂嗬嗬的表情,看得她莫名其妙。


    “紀老板醒啦?快來吃飯吧!就等你們倆來了。”


    “今天你們第一次來,我讓我女兒做了不少好菜,還有山上打獵來的野味,快坐下嚐嚐。”


    十分聰明的阿貴村長覺得還是直接跟這位做主的大老板打好關係才是最正確的。


    紀初桃不知道阿貴殷勤的原因,不過他們四個人要在巴乃待相當長一段時間,便微笑著點點頭,坐在阿貴拉開的凳子上。


    張起靈淡淡地看了阿貴一眼,什麽都沒說,直接坐在初桃旁邊。


    凳子是竹編的矮凳,穿著裙子的紀初桃坐下來時,裙擺便垂在了地上。


    張起靈自然地伸出手,將那抹淡藍色的裙擺整理好。


    而一直暗中觀察他們的阿貴看到這一幕,更加確信了胖子的說法。


    這漂亮的年輕人,好像還真是被紀老板包養的,可真是貼心!


    不過這也讓阿貴更加期待這位嬌嬌的女老板給他們寨子投資,改善大家的生活。


    “紀老板,我們村可是真好,值得投資的。你看看咱們這菜,都是純天然的,你嚐嚐。”


    “還有這甜酒,是我們村裏特有的,肯定有銷路。”


    麵對阿貴的熱情,紀初桃十分疑惑。


    尤其是聽到他反複提及投資、銷路,更加搞不清楚狀況。


    這事難道不應該跟胖子說嗎?為什麽要和她提。


    她想不通,便給吳邪打了個眼色,後者直接拉住阿貴村長的手。


    “阿貴叔啊,雖然我妹妹是真正投錢的大老板,但你也不能忘記我和胖子啊。”


    “來,你不說這甜酒不錯嘛,跟我和胖子喝喝嚐嚐,我們一起品鑒一下。”


    這話一出,紀初桃瞬間明白過來。


    估計胖子怕養老錢都搭進來,所以聽到投資,果斷就把她給賣了。


    紀初桃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娃娃,對於拿捏人,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知曉阿貴的心結後,她瞬間改變了神態,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阿貴村長。


    “阿貴叔,錢是小事,隻要考察得當,你們村子也不是不能投資。”


    “不過我這個人比較挑剔,來之前找人測算過,這個位置的風水對我的事業有幫助,你看這是不是你們村上的?”


    風水向來是大問題,阿貴村長哪敢怠慢,趕緊把紙條接過來看了一眼。


    看清楚位置後,他鬆了口氣,樂嗬嗬地解釋。


    “原來是這啊,紀老板您可來對了,這地方就在我們寨子上麵,也是屬於我們寨子。”


    “不過這地方廢棄很久了,要不明天我帶你們去看看?這晚上黑不隆咚的,你們啥也看不清楚不是?”


    紙條上是楚光頭寫下的地址,也是當初他到巴乃瑤寨調查張起靈的地址。


    小哥知道那是什麽東西,聽到阿貴的話心中也急切起來。


    還想問清路線準備晚上自己去看看,但被胖子截去了話頭。


    “阿貴哥們兒,你們這的酒真不錯,咱倆再喝一個。”


    果然,阿貴叔的目光被他吸引了過去,也端起酒杯,笑著說道。


    “好好好,再喝一個。”


    紀初桃握住小哥的手,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晚飯是阿貴的小女兒做的,滿滿地擺了一整張桌子,還有冰鎮在井裏的甜酒。


    瑤寨人現在還有打獵的習慣,桌上的肉大部分都是山上的野味,不過不是阿貴自己打的,而是用錢和村裏的獵戶買來的。


    安撫好張起靈的情緒,紀初桃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


    雖然感受不到饑餓,但大腦告訴她,身體現在急需進食。


    廣西山中氣候涼爽,壓根體會不到城市的炎熱,坐在吊腳樓的客廳裏,穿堂而過的夜風十分清涼。


    少女體態輕盈、身姿玲瓏高挑,並腿坐在小凳上,略微有些別扭。


    張起靈坐在她身邊,漆黑的眼眸一直聚攏在她身上,察覺到初桃的目光掃視著桌上的菜肴,他拿起麵前的筷子擦了擦,放進少女的手裏。


    “吃吧。”


    紀初桃朝他彎唇笑了笑,筷子伸向麵前最近的青筍炒臘肉。


    臘肉入口,她瞬間一愣。


    青青紅紅的辣椒和蒜片點綴在臘肉周圍,明明應該是麻辣鮮香的味道,她卻如同吃了冰片,毫無味道。


    她的味覺,消失了。


    張起靈一直關注著紀初桃的表情,見她忽然擰起眉頭,不知怎的,心口倏地一蹦,下意識便拉住了她的手。


    瞬間,一股辛辣直衝舌根。


    不等紀初桃說話,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綁著麻花辮的圓臉姑娘。


    女孩珠圓玉潤、伶俐可愛,穿著瑤寨的傳統服裝,行走間衣擺上的珠子叮咚作響。


    她走進來,將手上端著的菜放到桌上。


    阿貴趕忙招呼。


    “香茅草烤雞,來,紀老板快嚐嚐,讓您家小哥給扯個雞腿吃。”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直接用筷子一掐,一整個雞腿就完整地掉了下來,接著又從盤中轉移到了紀初桃的碗裏。


    看著碗裏的雞腿,少女唇角彎了彎,衝張起靈露出一個軟嗲嗲的笑容。


    “幾位老板,這就是我女兒,雲彩,她做飯的手藝好,你們快趁熱吃。”


    阿貴拉著女兒的手介紹。


    雲彩是他的小女兒,才剛成年沒多久,不過山裏的孩子早當家,小丫頭十來歲開始就學會了弄飯菜。


    姐姐嫁人後,雲彩就接替了家裏大廚的職位,做的有模有樣。


    至於阿貴家的小兒子,他沒提,也沒有叫出來吃飯,隻說那孩子內向,不管他。


    胖子看著雲彩看呆了眼,猛地多灌了自己幾杯酒,情不自禁地感歎。


    “山美、水美,人更美。”


    巴乃當地的水好,單泉水入口便極為清冽,釀出來的甜酒也滋味十足,一頓飯吃下來,胖子喝得不老少,舌頭都大了。


    沒人發現這一頓飯下來,張起靈一直都沒有放開牽著紀初桃的手。


    胖子喝得紅頭漲臉,被吳邪拉著去門口吹涼風,試圖讓他清醒一下。


    時間還早,紀初桃下午才睡了一覺,便也沒急著回房間,而是坐在客廳看著雲彩收拾飯桌。


    目光不經意之間一轉,客廳一麵牆壁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麵木牆,上麵掛了一個相框,相框裏夾著很多的相片。


    少女微微蹙眉,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木牆麵前,視線在淩亂的相片上移動。


    忽然,一張黑白照片進入了她的視線。


    那是一張非常老的黑白照片,四周已經有些變成了棕色,夾在很多照片之中,極不容易分辨。


    上麵是兩個人的合影,說起來毫無特別,但那合影之中的女人,長著一張紀初桃非常熟悉的臉。


    這張臉她前段時間剛剛見過。


    照片裏拍攝的竟然是非常年輕的陳文錦!


    除了她,照片裏還有一個人,是個男人,穿著瑤族的民間服飾,表情緊張,陳文錦則笑得很燦爛。


    這兩人身後,有一個小孩子在背景處。


    “是陳文錦。”


    紀初桃壓低聲音,輕輕晃了晃張起靈的手,讓他去看牆上的相片。


    看到女人臉的一瞬間,張起靈的腦海裏突然劃過了幾個畫麵,似乎有石猴、無字碑、拉著他手走進黑暗的女孩。


    是初桃。


    紀初桃轉過頭便發現男人的表情怔忪,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東西,不多久又皺起眉,不受控製地按住額角,表情痛苦。


    “別想了!”


    她趕忙握住張起靈的手,語氣擔憂,待人平靜下來,直接開口叫了阿貴叔。


    “阿貴叔,這張照片是誰,你知道嗎?”


    聽到小紀老板的聲音,阿貴叔忙不迭地放下手裏的菜盤,過來一看。


    “啊,這張照片啊,是我們家光輝曆史。”


    他指著照片上的男人,樂嗬嗬道。


    “這個人是我的阿爹,這個女的是考察隊的,這小娃娃,就是我。”


    “哎呀,這個照片得有幾十年了吧,一直放在這裏麵,沒時間整理,怎麽了小紀老板?”


    紀初桃挽著小哥的胳膊,麵色染上微末的疑惑。


    “你們這麽小的一個瑤寨還來過考察隊嗎?難道是山上有什麽值得參觀考察的地方?”


    兩人的交談聲不小,很快吳邪和胖子都從門口進了屋,看到相片上的人,吳邪瞪大了眼睛。


    阿貴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常,隻是擺了擺手,指著窗外一個方向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說那邊的山裏發現了什麽東西,具體的也記不太清了,好像搞了好幾年,後來忽然就沒下文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吳邪瞬間興奮起來,拉著阿貴一起坐在了沙發上,讓他講講考察隊的事情。


    阿貴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對這事感興趣。


    胖子眼睛一轉,似乎酒氣上頭一樣,非常豪氣地甩了甩手。


    “我們幾個人就好這一口,您別介意,就說給我們聽聽,我們按字給你稿酬,千字三十,講完就付費!”


    講故事還有錢,阿貴這一聽還了得,馬上眉開眼笑問了一句。


    “真的啊?”


    胖子點了點頭。


    “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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