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起靈第一次睜大了眼睛。


    張家的教育是不管麵對一切危機和詭異都要保持冷靜,這樣他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但現在的狀況顯然已經超出了任何危機、詭異,沒有人的血和傷口會是這樣的,除了幫助別人愈合傷口,連本人的傷口都能很快愈合。


    小起靈知道自己的麒麟血特殊,所以才被拉來開路。


    可麵前在身邊陪伴他多年的這個白裙子女孩,竟然比他還要特殊!


    她的血,怎麽能幫助其他人愈合!


    紀初桃放了不少血出來,臉色有些蒼白,看著瞪大眼睛看她的小起靈,勾唇衝他笑了笑。


    剛想跟小起靈說話,她就聽到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熟悉的空靈鈴聲。


    是青銅鈴的聲音!


    紀初桃趕緊捂住小起靈的耳朵,把他緊緊摟在懷裏,從洞口探頭看去。


    不知道是誰驅動了青銅鈴,那一陣陣空靈的聲音把所有人都裹在了巨大的幻境裏。


    不過一秒,在場的所有張家人竟然開始自相殘殺!


    那場麵血腥慘烈是她生平僅見,紀初桃看著看著直接幹嘔了出來。


    她的身子一軟,小起靈就直接掙脫了她的懷抱,跑了出去。


    紀初桃忍住強烈的嘔吐欲望,追了上去。


    “小官,危險,快回來!”


    還沒跑幾步,就見小起靈站在那一動不動。


    紀初桃站在他身邊,周圍都是張家人慘死的屍體,她抿著唇,抱起他小小的身子,直接順著來時的路,一路跑出去。


    直到到達地麵,才把他放了下來。


    緊接著,紀初桃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她知道,這段記憶要結束了。


    小起靈望著她不說話,漆黑的眼睛還是那樣不怒不哀。


    “小官。”


    紀初桃叫了他一聲,接著伸出一隻手擋住他的視線。


    小起靈記得,就是麵前這隻手撫平了他身上所有的取血口,這個人擔心他疼。


    細白的手掌擋在他的眼前,似乎想遮掩一切離別,小起靈直直地看著那隻手,而後他聽到了一聲。


    “下次再見。”


    麵前遮住眼睛的那隻纖細的手,慢慢變得透明,然後消失不見。


    小起靈垂下眼睛,嘴唇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


    紀初桃一睜開眼睛,便看到守在她床頭正在發呆的張起靈。


    她這一覺睡的有些長,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一天。


    此刻他們的車子已經到了四川境內,下一個目的地就是西藏。


    他們要先達到米林縣,沿著雅魯藏布江穿到墨脫,再去尋找那間建在山巔的喇嘛廟。


    紀初桃已經取了足量的現金放到張起靈包裏,因為暫且不知道他們要待在墨脫多久。


    那不通車還常年封山,上來下去都不容易。


    “又夢到了嗎?”


    張起靈看著她,輕聲問了一句。


    紀初桃點點頭,“夢到你被張家人取血開路。”


    她揉揉額角,覺得頭有些暈。


    實際上張起靈對小時候的記憶也沒那麽多,從某一天以後,他就失去了過去,也忘掉了未來。


    所以即使聽到她說被人取血,也沒什麽感受。


    紀初桃坐起來,牽住他的手。


    “出去探索的張家人在那個泗州城底下全部喪生了,我聽到了青銅鈴鐺的聲音,但那絕對不是當時屍蟞身上的那種,那個聲音比我們聽到的青銅鈴要厲害很多倍。”


    “我猜,你們張家出了內鬼。”


    張起靈整合著這些天紀初桃給出的信息,點了點頭。


    這時候,房間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過去把門打開,發現是司機小林,手裏還提著食物,


    “張先生,這是我剛剛去買的,你們吃點東西吧,我看紀小姐身體好像不太舒服。”


    這次的車是吳邪幫忙安排的,司機很年輕,不過開車又快又穩,不像是跑車的。


    現在這人不請自來,估計也有吳邪的暗中授意。


    聽完司機小林的話,張起靈回頭看向紀初桃,在她點了點頭以後伸手把袋子提到手。


    接著一句話沒說直接關上了門。


    床上的少女啞然失笑,她穿上拖鞋走下床。


    房門外的小林還有點懵,雖然早有準備知道男主人非常沉默,但居然連句謝謝都不說的嗎?


    剛想走,就見房門又打開了,是那位美若天仙的女主家。


    “謝謝你林師傅,路上的花銷到達米林以後我會一並結算給你的。”


    這位女主家的聲音又柔又甜又嬌,小林心裏哪還有什麽不舒服,連忙擺擺手。


    “紀小姐太客氣了,您出的價錢已經很高了。”


    不然他也不會長途跋涉跑三千多公裏,除了上頭有人派任務,這一趟價錢高、路上旅店花銷人家也包了。


    隻比一趟跑貨少點,豈有不去之理。


    “對了紀小姐,我在米林那邊剛好也認識一個靠譜的馬幫,等到了以後我介紹他給你們。”


    到達墨脫沒有捷徑,行李隻能靠馬幫帶上去,他們裝備還多,所以馬幫肯定是要找的。


    “那就多謝林師傅了。”


    紀初桃笑笑,寒暄了兩句便關上了門。


    回過頭,才發現原來張起靈一直在後麵看著她。


    怪不得小林話越來越少。


    “走吧,吃飯。”


    “很快我們就能到墨脫了。”


    他們在四川休整了一晚上,接著又踏上旅途。


    在離開杭州五天以後,兩個人終於到達了西藏米林縣派鎮。


    紀初桃除了暈車以外,並沒有出現高原反應,給小林結算了這次的車費以後,她還額外給了一千塊的介紹費。


    馬幫的領隊是個高大的藏族人,皮膚黝黑、臉蛋上還有兩團不是很明顯的紅暈。


    看著年紀將近五十幾歲,一出口竟然不是藏語,而是流利的普通話。


    “你們好,張先生、紀小姐,我叫多吉,我會帶你們安全地上墨脫。”


    張起靈一向沉默,但在紀初桃準備和多吉握手時,他突然自己伸出手握了上去。


    少女一愣,隨後勾起唇角,挽住他的胳膊。


    “你好多吉,我男朋友不太喜歡說話,這次旅程就麻煩你了。”


    “這是應該的紀小姐,畢竟我們是明碼標價。”


    多吉笑容非常爽朗,他身材高大,力氣也是十足,很快就幫他們把行李固定在馬背上。


    三月的西藏還縈繞著寒冷,雅魯藏布江在這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峽穀。


    放眼便能望見一座座近在咫尺的雪山。


    進墨脫比進蜀道還要難,除了要徒步翻越雪山,還要經過螞蝗區和塌方區。


    因為來回太過艱難,導致墨脫就像一個不為人知的世外世界。


    多吉年輕時就在這一片區活動。


    尤其是墨脫,他曾經帶過無數人步行到達,但從沒有哪一個主家像他現在帶的這兩個遊刃有餘。


    他們似乎有用不完的體力。


    男主家步伐沉穩有力,女主家的耐力更是非比尋常。


    兩人都長的嬌嬌弱弱,沒想到身體卻這麽好。


    張起靈腳步很穩,同時還時刻注意著身前的紀初桃,防止她不小心踏空。


    在徒步的過程中,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好像也來過這裏。


    為了找一個人。


    徒步十二小時後,他們翻越了多雄拉山,順利到達第一個落腳點大岩洞。


    在大岩洞休整一晚上後,繼續向前進發,連續穿越了一整片螞蝗區到達背崩。


    多吉這時候又感覺到了奇怪的地方,無論是哪個徒步上墨脫的人,他們最害怕的就是穿越螞蝗區。


    螞蝗的吸血量是自身的2-10倍,最重要的是吸血時人根本就沒有感覺,往往到最後身上腿上都會留下一個大傷口。


    可是這兩位主家就像完全不害怕一樣,連多吉自己都準備了很多鹽和草藥治螞蝗,沒想到都沒用上。


    而且到落腳點的時候,兩個主家身上竟然一個傷口都沒有。


    到達背崩以後,離墨脫便非常近了。


    這幾天的天氣好到多吉都覺得一路太順利,當他拿到5000塊錢時還仍不敢相信有這麽大方的主家。


    這已經是他三個月的收入了。


    紀初桃他們真正到達墨脫安頓下來時,已經是四月初了。


    墨脫的天氣變得非常晴朗,天空一片碧藍,近處林森草綠,遠處雪山連綿。


    紀初桃和張起靈就住在墨脫一家藏人旅店裏。


    兩人都沒有什麽疲憊感,好像這將近半個月的長途跋涉並沒把他們的精氣神消耗掉。


    反而在越來越靠近根源的時候,更加興奮。


    旅店老板的小女兒就在旁邊開了一家服飾店。


    紀初桃對此非常感興趣,她覺得到了一處地方就應該遵從他們的文化。


    於是在放好行李後,她很開心地拉著張起靈一起去隔壁選了兩套藏服。


    如同雪山仙子一樣美麗的少女,光潔的額頭戴著經典的藏族額飾,濃密的黑色卷發紮成兩條辮子順在臉頰兩側。


    穿上紅色的藏服,她便是高原上最美麗的卓瑪。


    “好看嗎?”


    紀初桃拽著自己的衣服,在張起靈麵前轉了個圈。


    張起靈定定地看著她,身上也穿了同色係的男士藏服,認真地回答。


    “好看。”


    少女馬上揚起唇角,笑靨如花。


    “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等回去問問旅店老板,那座寺廟在哪裏。”


    張起靈點點頭,倆人在墨脫的小路上逛了一會。


    這邊的大路都是土路,不過踩的非常結實,沒有什麽車輛經過,顯得非常古樸自然。


    當走到一個小飯館時,紀初桃突然停了下來。


    直覺告訴她這裏能找到答案。


    她抬頭看了一會小飯館不大的招牌,然後直接拉著張起靈走了進去。


    飯店的規模不大,甚至說有點破舊,櫃台後麵是一個麵容黝黑的中年男人。


    紀初桃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這個老板竟然是一個漢族人。


    “你們好,請坐。”


    陳雪寒看到兩張陌生又極具美感的臉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小飯館裏,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過身為老板他還是要接待客人。


    “兩位吃點什麽?我們這牛羊肉都很有特色。”


    紀初桃他們坐在一張靠近窗戶的桌子,窗戶是打開的,可以直接看到街對麵充滿民族氣息的建築。


    “老板,你就看著上兩人份的就可以了,我們不挑。”


    少女的笑容像山間美麗的格桑花,讓陳雪寒沉靜多年的心似乎熱了一瞬。


    但轉眼看到她旁邊年輕俊美又清冷的男人,剛熱乎的心髒又立刻沉寂下去。


    “行,那你們等一會。”


    陳雪寒點點頭,給他們先上了一壺酥油茶。


    小飯館常年沒什麽客人,這個閉塞的地方除了往來的走商,隻有一些邊防駐軍和家屬過來。


    如今紀初桃他們兩個新麵孔出現,倒讓人好奇。


    一鍋熱熱的燉羊肉很快就端了上來,紀初桃嚐了一口,發現這位漢族老板的手藝確實很好。


    羊肉醇香味美,沒有一點腥味。


    張起靈也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飯,剛端起碗就看到一塊羊肉被放到自己的碗裏。


    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麵,那張無比精致的小臉洋溢著甜甜的笑容,他垂眸夾起羊肉吃了下去。


    他們的桌子離陳雪寒待得櫃台不遠。


    紀初桃心裏還想著找到那座寺廟,也就隨口跟他搭了個話。


    “老板,你知道這邊有一座建在山巔的寺廟嗎?”


    陳雪寒看書的手一頓,腦海裏分辨了一下哪座喇嘛廟是建在山巔的。


    沒一會,他就想到了一個還真在山上的,他曾經還在那住了很長時間。


    “你說的是吉拉寺吧?”陳雪寒問了一句。


    紀初桃其實也不知道那個寺廟叫什麽,但並不妨礙她可以繼續往下問下去。


    “我也不知道那座寺廟叫什麽,你說的吉拉寺是建在山巔上嗎?我們想找一座在山巔上的寺廟。”


    “那應該是的,這附近隻有吉拉寺在山巔上,你們要去那禮拜嗎?”


    陳雪寒想不出兩個年輕人能去寺廟幹嘛。


    “是的,我們想去拜訪智者。”


    紀初桃笑了笑,說道。


    “如果您能帶我們走一趟的話,我願意付很豐厚的報酬。”


    陳雪寒心思一動,雖然他並不想在這個季節爬山,但他和這位漂亮的小姑娘有“元”分。


    “什麽時候出發?”


    見事情有門,紀初桃放下筷子直接說道。


    “明天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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