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鳳闕如今四海天平,再新朝初立時期,整個鳳闕卻是動亂異常。


    前朝皇帝正值壯年,卻是突然得了失心瘋,朝野動蕩。


    年僅及冠的當朝皇帝在慌忙間即位,勢單力薄,藩王割據,群雄並起。


    時局動蕩。


    恰逢那時,又臨蠻怒大軍,兵臨邊塞。


    趙姓江山,危在旦夕。


    因此,才有後頭的蕭擎蒼臨危受命,單騎入西北三州。


    建三十萬狼軍,平亂世,殺江湖,震藩王。


    建功無數,故而得以被封,當朝唯一以異姓入藩王之列。


    而就在鳳闕最為內憂外患時,一生愛灑脫的長寧公主遇到了那改變她一生命運之人。


    那是個冬天,剛從南州遊曆歸來的長寧公主,冒雪入京。


    恰逢有個西北來的漢子,為在臨死前一睹京城芳容。


    什麽王公將相,什麽風花雪月,在高樓無數間,他都未見到。


    卻唯獨在人山人海間,見到了她。


    本就生在皇宮,又是舊朝長公主的她,什麽雍容華貴沒見過。


    京城當中,不知多少出生高貴的公子追求。


    可不知為何,在京城一別之後,原以為不會再見麵的漢子,卻是在望鳳城又再度見到這令他魂牽夢繞的姑娘。


    又在忙手忙間替他付了一碗陽春麵時,長寧公主紅了臉。


    或許她真沒有百姓認為的那麽高貴,遙不可及。


    又或這西北漢子,本就相貌出眾,天賦異稟。


    總而言之,在一同經曆過西北動蕩過,她在名利之中,選擇了他。


    玄苦和尚微微一笑,看向正坐在涼亭外洽談的兩個相貌頗為相像的女子。


    誰能想到前朝長公主,與他在荒山破廟間,一呆就是二十餘年。


    “爹,你還去不去吃夜宵了?”


    小沙彌拉了拉玄苦和尚寬大垂下的衣角,很是不滿嘟囔味道。


    一巴掌拍在小沙彌腦袋上,玄苦和尚罵罵咧咧道:“吃,吃,吃!就曉得吃,怎麽不見你給老子端盆洗腳水來給你爹洗腳?”


    腦袋一陣吃痛,小沙彌雙手抱著腦袋蹲下。


    他很是委屈。


    明明是玄苦和尚嚷著要吃夜宵的。


    怎麽最後又怪在他頭上。


    等小沙彌緩過神來時,玄苦和尚早已朝廚房奔去。


    “爹,給我留一口啊!”


    小沙彌邊追邊叫,生怕晚一秒一口都吃不上。


    山間晚風不停,待兩人身影消散在黑暗中時,涼亭內的長平公主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邊角還帶著體溫。


    拆開紙包,是一塊塊精致桂花糕。


    桂花香混著蜂蜜的甜湧出來,糕點上撒的糖霜在暮色裏像落了層細雪。


    見到此,趙翎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淡淡笑意。


    長寧公主也是笑道:“翎兒你瞧,你小時候最愛把桂花糕藏在盒中,說這樣就不怕被宮女發現自己半夜偷吃糕點。”


    趙翎頷首,微笑回道:“皇姑姑曾教過本宮,最危險地方便是最安全地方,所以本宮都是藏在最為醒目地方,宮女太監都沒發現。”


    說完,兩女相視一笑。


    正因如此,趙玲有段時間肉眼可見的圓潤起來。


    後來還是她自己發現瞞不住,才漸漸收斂起來。


    捏起一塊桂花糕,糖霜沾在指尖,趙翎輕咬一口。


    桂花糕入口即化,蜂蜜的甜混著記憶的暖,讓她好似又重新回到童年。


    長寧公主看著侄女吃得滿臉糖霜,伸手替她擦去唇角碎屑。


    眼中泛著柔光,她輕聲道:“剛來西北時,我常去漢人商隊營帳,看他們的女兒做女紅。本來想著給你帶上一件,等你長大嫁人時就能用,沒想到,皇宮一別,竟是十餘年過去。”


    晚風忽然轉急,山間枝葉沙沙作響,像在應和這句被歲月沉澱話。


    趙翎抓住姑姑的手,觸到她掌心的老繭下,她眸中閃過一絲心痛。


    長寧公主似乎注意到趙翎異樣,笑著搖頭道:“他對我很好,我也是心甘情願待在這裏的。”


    對男女情愛可以稱之為一竅不通的趙翎,不解問道:“為什麽?”


    “那年在邊塞門關,”


    長寧公主望向廟牆外長鳴晚雁,聲音輕得像飄落樹葉:“那和尚拚死在數百蠻怒鐵騎下,將我救下,死裏逃生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是能陪伴我一輩子的人。”


    趙翎搖頭反駁道:“皇姑姑,這是救命之恩,不能男女情愛。“


    長寧公主笑道:”這兩者有何不同,我即想即我所得。無論多大風浪,再看見他的那一刹,我心是安的。“


    趙翎聽聞,身子突然一怔。


    她回想起昨夜在蕭無明身後時,當時隨時都會喪命情況下,她竟是一點都不慌張。


    當朝最為得寵的三公主蹙著眉,將桂花糕一口塞入嘴中。


    打死她都不會認為,自己會喜歡上這麽一個紈絝浪子。


    亭外時辰已過半夜,晚風不止。


    長寧公主替趙翎理了理鬢邊碎發,笑道:“蕭無明,我暗中見過了。模樣生的不錯,隻可惜是蕭擎蒼之孫,你與他之間,注定不會幹淨。”


    趙翎自嘲笑道:“這又如何,他如若真與本宮回京,能否活過今年都難說。”


    長寧公主感同身受一歎,不過隨後她繼續道:“殷雨的小子,那會那麽容易任命。”


    提到蕭無明,趙翎那雙鳳眸又恢複往日高傲。


    她胸有成足道:“此事,由不得他,無論他是殷雨兒子,還是鎮北王世子。”


    長寧公主聞言,不再多說什麽。


    片刻後,她又是一歎。


    月亮灑下光輝,將兩人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


    亭內的兩個身影,挨得很近。


    分不清哪道是皇室的鳳,哪道是僧人的妻。


    趙翎靠在長寧公主肩上,微眯雙眼。


    桌上桂花糕還冒著微暖的氣,嗅著這又甜又暖氣味,仿佛時光從未流逝。


    皇姑姑從未離開京城,而所有的離別與等待,終究會在某個暮色四合時刻,釀成最甜糖。


    ......


    鳳鳴寺後山,劍吃內。


    當一滴淚墜入池水中,四道幻境碎片如雪花般消散。


    數不清的記憶碎片與蕭無明擦肩而過時,他睜開眸。


    眉心一抹金燦閃爍,池內,萬劍齊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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