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寫一粒塵土,有著塵土味道的日記。


    生命是如此美好,而又是如此的短暫。我抓不住昨天的手腕,就連今天也要慢慢地失去。


    這真是一個令我傷感的問題,最近我會莫名其妙的善感多愁,看見一棵被雷電擊中的大樹,我會感傷它曾經的葉茂如今的殘破。


    為了擺脫我這種揮不去的情緒,我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起筆,記下那些讓我有所感的人和事。


    每次寫下一個人或者事,我的大腦就會變空一些,宛如那些人和事是從我的大腦跳到了我的日記本的,而不是我寫在紙上的。


    那場特大暴雨,讓脆弱的黃土地變得傷痕累累,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坑,洪水所過之處,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雖然暴雨具有破壞性,但荒野還是煥發出了生命,幹枯的小草重新露出了嫩嫩的黃芽芽,在生死掙紮中的莊稼重新活了過來,大地重新披上了綠裝。


    我原本以為隻有糧食是最珍貴的東西,現在我終於明白,水對生命而言,同樣是最重要的。


    我沿著人類發展的軌跡往下走,終於發現,曆史上凡是水草茂盛的地方,必將是聚集人氣最多的地方。


    在傳統的風水文化中,一直把有沒有水看成這塊地、這座山或者這座城市有沒有靈氣的象征。


    那是一個有點薄霧的早晨,之所以有霧氣,與那場暴雨應該有關。


    我拉著李魚兒的手,踏著清晨的薄霧,一直往山上走,我們都是山裏的孩子,養殖場封閉的大門,讓我們感到了一絲絲的鬱悶。


    我們想去看看大山,雖然我們天天生活在大山,但依然改變不了我們爬山的習慣。


    用李魚兒的話說,放羊跑習慣了,不傻跑跑,就悶得慌。沿途到處都是草泥喂,偶爾一朵在荒草中散發的山花味,讓我們站在那裏,又是欣賞,又是用鼻子聞。


    聞出了山花似有似無的味道,聞出了大地的泥土味,聞出了荒野的落寞和荒涼。


    我看著李魚兒因為一朵不起眼的山花,閉著眼睛,靜靜地站在那裏,去聞大地的味道,我終於明白,我和她能夠在同一片天空下相遇,靠的是共同的嗅覺。


    “雲,你希望你未來的娘子是怎麽一個人?”


    李魚兒閉著眼睛,聲音在草色的霧氣中輕輕地飄呀飄呀,飄進了我的耳朵。


    “對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有好好考慮過。”我如實回答。


    “為什麽?”


    “我總以為我還很小。”


    “過了九月九,我們都二十歲了,難道還小嗎?”


    “大家都習慣用虛歲報年齡,我常常錯以為我已經二十多幾個月了,原來還差幾個月從二十歲。”


    “你也夠馬虎的,連自己的年齡都會忘記。”


    “我總不想長大,夢中經常還在小學裏麵跑,經常在雪地裏凍僵了腳。”


    我說的是真話,我不想去欺騙任何人,特別是不會去欺騙李魚兒。


    “我爺爺說,你爸爸媽媽前幾天,帶著酒來到我家,要他答應我們倆個的婚事。”


    “啊,怎麽還有這樣的事?”


    “雲,難道他們來提親沒有征求你的意見嗎?”


    “魚兒,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雲,我爺爺已經答應了他們,你對這件事,怎麽看?”


    “魚兒,我還沒有認真考慮過,我覺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至於結婚的事,我真的還沒有考慮過。”


    “雲,是不是我配不上你?”


    “我也就是一個山裏娃,沒有固定的工作,你那麽漂亮,不存在配不上的問題。”


    “可是你現在很有錢,而我什麽也沒有。”


    “我要的是一個懂我、愛我的姑娘,而不是姑娘有沒有多少錢。”


    一隻長尾巴鬆鼠在樹上把我們的談話偷聽了個完,調皮地跳下樹,滑過李魚兒的肩膀,順便給李魚兒拋了一個鬆塔塔。


    “多好的鬆塔塔呀,宛如佛塔一樣,雲,你說佛有情嗎?”


    “魚兒,你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


    “雲,佛講四大皆空,也講普度眾生,我總覺得如果四大皆空了,就不會有眾生。既然沒有眾生,怎麽去度?”


    “生活本來就是矛盾體,佛說四大皆空時,忘記了眾生;佛說普度眾生時,一定是記起了眾生。”


    “雲,佛無情時,忘記了眾生;佛有情時,記起了眾生,是不是這個理。”


    “為什麽我們要討論這麽深奧的問題?”


    “雲,我想知道佛到底有沒有情?”


    我看見剛才那隻落地的鬆鼠,正睜著黑黝黝的眼睛望著我,它灰黑色的羽毛沾滿了露水,宛如剛從河水裏爬上來一樣。


    “那隻鬆鼠在偷聽我們說話。”


    她話落,一枚鬆塔塔砸在了我的頭頂。


    另一隻長尾巴鬆鼠落在我的頭上,來了個急跳,落在了那隻水淋淋的鬆鼠身邊。


    兩隻鬆鼠用鼻子相互聞了聞,蹲在我們的麵前,開始用嘴舔對方身上的毛。


    “多可愛的一對對呀!它們竟然不怕我們。”我說道。


    “因為你有一顆慈悲心,萬物在你的麵前都很自在,不存在害怕。”李魚兒笑道。


    我對李魚兒的誇獎,挺高興。如果人人不會去傷害對方,不會去傷害野生動物,這個世間一定很美好。


    李魚兒望著兩隻鬆鼠,說道:“好羨慕它們,它們有愛,也有一個家。”


    我突然記起了詩人胡續冬為妻子寫過的一首詩――《鬆鼠——給阿子》。整篇詩歌充滿了煙火味,我覺得我還是喜歡有煙火味的愛情。


    “雲,你希望我們繼續努力,還是就此打住?”


    我看見她青春的臉蛋充滿了迷茫和惆悵,宛如在雲霧繚繞的山穀裏走了很久很久,而我就是她在空寂的山穀裏遇見的那個人。


    我輕輕地念誦道:


    你可以說我疲憊,你可以說我傷悲,


    就算你說我失去了健康,錯過了財富,


    說我日益衰老,可是你還得加上:


    珍妮吻了我。


    她說道:“這是李·亨特的《珍妮吻了我》”


    我點點頭,她走了過來,輕輕地吻了我。


    在這個霧氣騰騰的早晨,在滿是樹木的半山腰,李魚兒吻了我,兩隻鬆鼠見證了這件事。


    我對李魚兒說道:“我心是有情的,不是無知無感,眼、耳、鼻、舌、身、意,亦複如是。”


    李魚兒含笑望著我,對我說:“珍妮吻了你,從此以後珍妮相信這個世間是有情的。”


    她是那麽的清純,山風輕輕地吹過她的頭頂,她的黑發在山風中輕輕地起伏,黃鶯停止了鳴叫,看著她燦爛如花的笑容。


    “我的網站生意並不會,我好擔心你……”


    “擔心什麽?”


    “擔心你因為我賺不了錢而看不起我。”


    “記憶中,你可是一個敢作敢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怎麽有了擔心?”


    “自從遇見了你,我越來越膽小。以前我一個人從來不知道害怕,可現在我有太多的害怕。”


    “太多的害怕,原來是我讓你變成了一隻膽小的貓。”


    “是的,你是一隻貓頭鷹,我就是一隻貓,我害怕你吃了我,又害怕你不理我。”


    “都是貓科,怎麽會吃呢?”


    “可我還是害怕?”


    “還害怕什麽?”


    “害怕別的貓帶走了你這隻貓?”


    “你簡直就不像以前的那個李魚兒了。”


    “那是因為遇見了你,我才丟失了我。”


    兩隻鬆鼠不知去了那裏,一隻喜鵲在樹枝頭“喳喳喳”啄著清晨的露水。


    森林醫生“啄木鳥”背著藥箱,用它的鋼質嘴“咣當咣當”啄打著樹枝幹,一個個蟲子被啄木鳥從樹的胸膛裏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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