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天空的星星熄滅了萬家燈火,大地進入了夢鄉,連山裏的狗也蜷縮成一團,做起了冬天的夢。


    但也有沒睡覺的,李家莊散出去找尚雲的三十來個人,依然陸陸續續走在路上,正在用雙腳踏碎路的夜夢。


    在李家祠堂,李刀子躺在虎皮椅子上,眯著眼睛,想著心事,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長衫老者終於帶著十來個族人,走進了祠堂,他要向族長報告一個好消息。


    發現李刀子睡著,長衫老者輕輕坐在台下的椅子上,等著李刀子醒來。


    緊跟長衫老者走進來的年輕人,也不敢回去睡覺,也不敢吵醒李刀子,靜靜地站在九層石頭台子下麵的地麵兩邊。


    一會兒,出去的人,陸陸續續全部回來了。


    越來越多的腳步聲,終於驚醒了李刀子。


    李刀子睜開眼睛,伸了一個懶腰,望了望台下,發現沒有他想要的人,問道:“你們怎麽還沒有把那個尚雲給我帶來?”


    眾人麵麵相窺,沒有人發言。


    長衫老者站起來,說道:“族長,我帶著十來個後生已經把那小子引進了原始森林。”


    李刀子有點吃驚,明明白白叫你把人給我請回來,怎麽你帶頭違抗我的命令?


    長衫老者看著李刀子陰森森的臉,說道:


    “族長,現在講法治,我們把那小子帶回來,不敢對他用刑,也不敢傷他一根毫毛,也不敢把他扣押在我們李家莊。


    我以為與其帶他回來,還不如把他引進原始森林,讓他自生自滅去!


    他是死是活,與我們沒有關係,喂了野狼,也怪他運氣不好。


    最近野狼活動猖狂,二三十頭狼成群結隊,見了人,一點也不害怕,張牙咧嘴,正好讓那小子去會一會群狼。


    讓群狼和人鬥,一定非常精彩!”


    長衫老者說著,有點得意,台下的年輕人紛紛說好。


    李刀子繃著的臉,一點也沒有鬆開,聽長衫老者說完,他開口說道:


    “三弟,你也算是我們族裏讀過書的人,怎麽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想我李刀子這些年來,辛辛苦苦探索,一心一意想著的是怎麽帶領族人發家致富。


    我們李家莊和外麵的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安好。


    想那尚雲,也就一個孩子,隻要我們好好招待他,給他一個台階,讓他明白我的苦心,他一定不會為難我。”


    長衫老者本來以為自己臨時做出的主意,一定會得到李刀子的表揚,沒有想到李刀子突然發起了菩薩心腸,這簡直讓他捉摸不透,他的手心開始出汗。


    李刀子看長衫老者低頭不語,繼續言道:


    “我之所以叫鷹兒他們在樹林裏和寡婦演戲,是想著留一點後路,防止尚雲那個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日後做出不利於我們李家莊的事。


    我也七十六歲了,這族裏的事,遲早有一天我會交給你們的,我隻希望你們能夠光宗耀祖,對得起祠堂裏麵的列祖列宗。”


    李刀子說著,長長歎息了一聲,說道:


    “既然你們擅自做主,那就散去吧!”


    一位臉上有刀傷的老者,站了起來,說道:“族長,尚家族長派人傳話,說請你一定要好好折騰一下那個尚雲,一定要替他出口惡氣。”


    李刀子眯著眼睛,說道:“那個三棱子,從來都是自己高高在上,從來不把尚雲一家人當人看,他自己沒有本事,還想拖我下水。”


    臉上有傷疤的老者說道:“這尚雲也狂妄自大,族長不要心慈手軟,該給他一個下馬威。”


    長衫老者說道:“是呀,不給他一點顏色看,這以後他就看不起我們。”


    李刀子說道:


    “就你們兩個,能給他什麽顏色看。


    程家莊指使胡石匠老婆半夜三更去為難那小子,又是弄大石頭,又是散步謊言,還準備了一把刀子。


    到頭來,胡石匠老婆被那小子說得覺醒,到了法院指證程加減強暴了她的女兒胡雪兒。


    連那個胡風兒,一貫在程家人麵前,表示要親手宰了尚雲那小子,可到頭來,聽說他們暢談了一晚上,胡風兒還給尚雲那小子守夜。


    就憑你們這麽點墨水,能弄出個啥?


    老三,你慣用的伎倆就是點鬼燈,吹曲子,再來一首《小鬼淚》。


    我懷疑,你那嚇人的把戲,不但沒有嚇跑他,也根本沒有把他騙進原始森林,而是他偷偷摸摸尾隨你們來到了我們這裏。”


    長衫老者說道:“族長,他絕不會跟上我們,我們地形熟悉,跑得都很快。”


    李刀子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說道:“你們跑得快,可那小子比你們跑得更快。你們知道不知道,他在高中三年,年年田徑比賽得的是冠軍!”


    長衫老者臉上有了汗,說道:“族長,凡是進山迷路的,從來沒有人見了我布置的鬼場麵不害怕的,何況他還是孤身一人。”


    李刀子說道:


    “老三,凡是幹大事的人,都會臨危不懼,環境越危險,越會冷靜。


    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尚雲那個小子,但這些天來,通過我得到的消息,他一定是一個幹大事的人。


    對付這樣的人,你玩鬼火,唱鬼歌,用迷心術,隻能讓他更加冷靜!


    你們都回去吧,說不上,尚雲那小子現在就坐在你們的炕頭上。


    都散了吧!


    哎,你們跟了我這麽多年,從來……


    哎,夜也深了,都散了吧!


    回家睡覺去,如果誰看見了那小子,給我請回來。


    記住,給我請回來!


    如果誰再敢擅自做主,那今年的分紅金就不用領了。


    散了散了!”


    李刀子看起來很疲憊,他說完,便走出了偏門,從祠堂後麵下了樓。


    看著李刀子下了樓,眾人紛紛走出了祠堂,往自己的家走去。


    路上,李鷹兒對長衫老者說道:“三爸,這族長今晚怎麽像變了個人?”


    長衫老者說道:“也許族長真的老了。”


    在李鷹兒的記憶裏,族長從來都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從來都沒有怕過人。


    今晚族長一連幾次提到要把尚雲請回來,連三爸這個在族裏德高望重的人,族長也不給情麵,這樣的事,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李狼兒走上前,說道:“就那個尚雲,也就一個高中畢業生,值得族長如此……”


    長衫老者不語,臉上有刀疤的老者走上前,說道:“老三,我也覺得族長今晚怪怪的,這可不是他以往一貫的作風。”


    長衫老者不語,繼續低頭往前走。


    李狼兒說道:“要我說,估計今晚早把那小子嚇死了,即使嚇不死,也被野狼吃了。”


    李鷹兒說道:“但願如此,不然不知那小子又要到李家莊鬧出什麽,害得我們也回不了家。”


    李狼兒說道:“孫悟空再厲害,也逃不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就讓他鬧,鬧來鬧去,也逃不出族長的手心。”


    臉上有刀疤的老者說道:“我想來想去,自從那個該死的狐狸精來了後,族長便變了!”


    李狼兒說道:“等族長死了,我一定把她趕出族戶。”


    夜風徐徐,越來越冷,長衫老者緊了緊衣服,說道:“這天怎麽越來越冷了。”


    大家也猜不透這個族裏的“諸葛亮”說的是什麽意思,都靜靜地聽著,希望他能夠多說兩句。


    但長衫老者說了那一句,便沒有繼續往下說,低著頭往前走。


    靜靜的夜晚,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


    不覺意,來到了分路口,長衫老者抱抱拳頭,對大家說:“列位,告辭了!”


    大家連忙說道:“告辭了,走好!”


    望著長衫老者走入黑暗中,李狼兒想起了那個寡婦,腳步開始慢下來,慢慢落在了眾人後麵。


    “九弟,趕緊回家去,不要在這個節骨眼生事!”走在前麵的李鷹兒看不見了李狼兒,喊道。


    李狼兒說道:“三哥,你們走,我去拉屎,拉了就回去,再說,馬上到了分路口,你們就前麵走吧。”


    李狼兒一拐,鑽進了一個山窩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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