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濡以前從不曾承認自己後悔過,今日無比後悔自己當初不該被人慫恿著去招惹那個丹陽郡主,既然招惹了就不該再讓他活著回到大周!


    當初他是有無數次機會不知不覺殺了她的,是他錯了!


    他之所以如此後悔是因為苗兒的眼神與鄭微很像,那裏麵燃燒著一種澆不滅的倔強火焰。


    既然已經錯過一次,就不能再錯了。


    此刻在張濡心裏苗兒已經是個死人了!


    也許是出於對一個死人的憐憫,張濡微抬著頭施恩般的道:“你竟找到這裏來了?有何事?”


    “我阿弟呢?你們說過我幫你們做事兒,你們還我阿弟的。”苗兒指甲掐著手心,強自鎮定的道。


    當年之所以滿心怨恨的攛掇郡主報仇,就是因為她以為自己的阿弟已經死在這些人手裏了,沒想到這許多年過去了,她還能收到阿弟的消息。


    當她知道阿弟還活著,而且就在鬥一教的時候,她心裏的又喜又憂。


    喜的是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阿弟,憂的是這些年阿弟在這些人那裏得吃了多少苦。


    張濡扭頭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那人對他點了點頭,他這才知道這個苗兒的阿弟確實在這裏。他略作思量然後寬容的道:“我可以讓你見你的阿弟,而且隻要他願意跟你走,你也可以帶他離開。”


    然後張濡一擺手,站在一旁的那人就過來對苗兒道:“你隨我來!”


    苗兒忐忑的跟在後麵,心裏亂作一團,一時想當初她與阿弟分別時他才五歲,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不知阿弟還認不認得自己。


    還沒想完又開始擔心,怎麽樣才能把張濡拖住,為郡主爭取更多的時間。


    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苗兒被帶到一個石屋前麵,帶她來的人推開石屋的門,她趁機透過門縫看向裏麵,當看到裏麵場景的時候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二三十個孩子身著道袍盤膝而坐,睜著懵懂的大眼睛在認真的聽著什麽。


    那人對裏麵說了句什麽,不多時有一個小男孩走了出來,怯生生的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平兒?”苗兒忐忑的往前挪了兩步,走到男孩兒麵前停住,想伸手摸摸他。


    這男孩兒約莫十來歲,比苗兒略矮,看著她的眼神滿是陌生,顯然已經不記得他了。


    “我叫道生。”男孩兒後退一步躲過苗兒的撫摸,警惕的看著她。


    苗兒看向帶她來的中年人,那人嘴角一撇略微得意的道,“這就是你阿弟,這麽多年不見,不記得你很正常,我帶你們去旁邊這個屋子說話吧。既然主公已經發話了,如果他願意跟你走,你們就走吧!”


    阿琬和道生被帶到一個空置的石屋裏,待屋裏隻剩下他們兩個,苗兒立即抓住道生,扒開他的衣襟看到脖子上的胎記,臉上露出笑意,“平兒,我是阿姊,阿姊來帶你回家了!”


    苗兒去牽道生的手被甩開,道生一臉無喜無悲的模樣,脆生生地道:“施主,你認錯人了。道生是天師之徒,追隨天師習得道飛升之道法,沒有俗家血親。”


    苗兒也不逼他,也不再靠近他,就坐在他的不遠處給他講他們小時候的事情。


    道生稚嫩的小臉上仍舊是一臉的淡漠。


    “那你們學多久道法能飛升成仙呀?”


    “吾等修為低下,隻願用虔誠之心無用之軀助天師得道!”


    苗兒看著道生的眼睛,裏麵沒有修仙之人的虔誠也沒有對永生的狂熱,更沒有對生的向往,隻有淡漠。


    “你有沒有想過最後你會怎麽樣?”苗兒幹澀的問。


    “以身獻道,乃吾等榮耀”道生稚嫩的小臉說著如此大無畏的話,是那麽的殘忍。


    苗兒知道自己是帶不走這樣的阿弟的,她的心一下子疼了起來撕心裂肺。


    這種無處發泄的痛楚要憋瘋了她,她隻能無錯的在屋裏轉圈,然後對著石門瘋狂踢踹,嘴裏大罵著:“張濡你這個瘋子,變態,你給我出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這座石牢的布局很奇怪,雖然沒有窗,石門也結實,但兩個牢房之間像是被簡單的隔了起來,隔音並不好。


    原本在出神的阿琬突然聽到咒罵聲,身子一動凝神細聽,這聲音太熟悉,她立即站起來,在屋內踱步沉思,然後她走到門前輕輕的敲了敲,淡淡道:“告訴阿爺,我想明白了!”


    然後很快就有人打開石門放她出去。


    阿琬走到苗兒門前時,側頭氣憤地問身邊的人,“這是怎麽回事兒?她是在罵阿爺?”


    那人麵無表情道:“主公說不必理會,冒犯天師已經是死罪了。”


    阿琬聞言一臉興味的走到那石門前,透過石門上的小洞朝裏麵望去,嘴裏笑道:“本郡主來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人是誰?活膩歪了!”


    那人連忙上前製止,“郡主,主公在等著您呢?”


    “好!”阿琬隻透過小洞看了一眼,嘴角掀起一抹嘲諷的笑,然後轉身走了。


    石門裏麵的苗兒自然看到了門外的那隻眼睛,也知道那是誰,她微微一笑心裏念著,“昭陽郡主,就靠你了!”


    然後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回頭抱著道生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聲撕心裂肺,整個長廊裏都回蕩著。


    阿琬走在陰暗的長廊裏,聽著苗兒的哭聲,回想到昨日苗兒出現在那間柴房裏的情景。


    苗兒一邊給她解繩子,一邊快速叮囑她,“郡主,丹陽郡主正在外麵找你,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你,但是我必須要帶你走。你沒有身上有沒有什麽東西留下來讓郡主知道那是你?”


    阿琬點點頭,把那個平安符留在了那裏,苗兒就給她換上了一身婢女的衣裳,然後光明正大的出了那座府邸。


    路上果然都是到處找她的人,但她沒有出聲求救,就那麽讓苗兒帶著她再次離微兒越來越遠。


    因為苗兒告訴她,“我們找了那人那麽久,他卻一直龜縮不肯露麵,這次也許是抓住他的機會,郡主敢不敢拚一次.”


    阿琬在大廳裏再次見到了張濡,張濡懷疑的打量她,疑惑地問,“之前勸你那麽多次,今日怎麽這麽快想通了!”


    阿琬知道張濡生性多疑,若說假話很難騙過他,冷漠看著他:“我是想明白了即便我逃去大魏,你也不會放過我。與其在大魏皇宮裏成為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還不如留下來拿回本就屬於我的一切,讓你再也不能隨意決定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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