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曆元嘉十年八月三十,太學演武場,周帝親臨。


    太學並未像國子監那般設祭酒,而是有周帝親自直轄,今日的比鬥更像是太學設立三年來的第一次考試,周帝今日要驗收成果。


    他站在高台上,看著下麵生機勃勃的麵孔,略帶蒼白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太學三年,眾兒郎孜孜不倦,今日設此鬥學,鬥武不僅僅是為了一個將職,更是為了看看大周的兒郎們是否學有所成。故朕仔細考量,決定此次武鬥前三位都有彩頭,這頭彩是朕當年雖先皇征戰時用過的一把佩刀,金錠一百。第二的彩頭是大將軍韓道遠送來的,他早年穿過的鎧甲,賞銀錠二百。第三就是銀錠一百,良田十畝。待武鬥結束後,歇息兩日開始兵陣比鬥,還是頭三位有彩頭。若兩項共同拔得頭籌,自然彩頭就是四品遊擊將軍,要是在軍隊裏,要想做到四品遊擊將軍普通的士兵隻要要磨礪五六年,立下赫赫戰功才能走到這一步。如今你們有機會一步登雲,望諸位施展這三年所學,不負大周不負朕不負自己。”


    鄭微在下麵聽著不由撇嘴,陛下這回真的是下了血本,那些佩刀鎧甲他應該是不心疼,像他和長公主那般吝嗇之人竟拿出這麽多錢來賞賜,估計心裏在滴血吧。最讓她不滿的是照他如此一說,好像這遊擊將軍不是用自己的中護軍統領換來的,同自己一點關係沒有!


    心裏腹誹著,眼神偷偷往上瞄了幾眼,看著看著就不由走了神,她突然想到如今建康城裏能攪弄風雲的除了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坐在上麵的大周皇帝是最有本事的。


    她曾聽阿娘說過,自己這位舅父從小從聰慧敏銳,小時候身子單薄在後宅裏經常守欺負,但他總能用其他辦法報仇,有時候為了懲罰那人他能等幾個月甚至是一兩年。


    如今他大權在握,手裏又有了青衛,如今有人在京都攪弄風雲,他又怎麽會不知道,若知道了,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他如此平靜的背後是不是也隱藏著一些秘密!


    隻是以陛下如今對她的態度,這些秘密周帝好像不想讓自己知道!


    周帝,張濡,賀拔經,都與自己都有這樣那樣的關係,幕後之人又是不是他們?


    正胡思亂想呢,鄭珩悄悄拉了她一把,鄭微回神再抬頭看去,韓世棣已經宣布完比鬥規矩,正送周帝離開。


    鄭微也準備離開,又被阿兄拉住,她疑惑不解。


    鄭珩抬頭看像她身後,鄭微也轉身望去,隻見韓世棣朝她走了過來。


    鄭珩歎了口氣,輕聲道:“規矩改了,今日約莫你也得上場。”


    鄭微開口想問,韓世棣已經走了過來,雙方彼此見禮後,他笑著安慰道:“郡主莫要生氣,你與眾人一同抽簽決定對手一是為了一視同仁,二也是為了郡主著想,這樣一來他們就再也與非議郡主的借口。”


    鄭微聞言恍然,之前阿兄曾說因是眾人與她自己爭奪職位,便從眾多報名的人中決出三人,再由這三人選出最出眾的與鄭微比試,這樣她隻需參加最後一場就行。


    如今規矩一改,自己也就與眾人無異,眾人也會慢慢忘記宮門前論理之事,有了這些日子的流言她也許是應該低調一些,少給自己惹些麻煩。


    很快就想通的鄭微故作灑脫一笑,“左右我就是陛下魚竿上的一隻餌,掉的是大周年輕一輩的人才,陛下想怎麽用都行。”


    說完她拉著鄭珩去前麵抽簽,韓世棣看著她的背影眼神裏有種讓人看不懂的柔軟,但這柔軟隻是一瞬間便化作清冷轉身離去。


    鄭微和鄭珩來到抽簽處,看到前麵長長的隊伍瞬間傻眼,“這...這得十丈長吧?怎麽這麽多人?”


    他們太學的學生加起來也不過百人,就算是建康城內的郎君們都來了,也沒有這麽多人,哪裏來的?


    看他們舉止言行好像都是軍中之人。


    “昨日陛下給建康城附近的四個衛城守軍送去了消息,凡是立過戰功,四品遊擊將軍一下的兵士都能報名參加今日比鬥。這還是時間有限,若是前幾日揚州,荊州的都能有人跑回來。”


    鄭珩笑著解釋。


    鄭微看著這長長的隊伍,半晌突然才開口道:“陛下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好像是昨日小韓先生進了宮一趟,不久陛下就下了旨意。”


    鄭微轉頭尋去,一眼就在人群裏看到了那個霽月清風般的郎君,臉上露出沉思。


    “微兒,你想什麽呢?還不快去排隊!”鄭珩見她半晌沒有反應,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催促道。


    鄭微回過神來,見鄭珩一臉擔憂,“微兒你是不是不舒服,看你今日總是心不在焉的。”


    她揉了揉眉心,無奈道:“這幾日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想的頭都疼了!”


    “你不是說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鄭珩勸她:“如今想了也沒用,還是專心應對今日比武吧,阿娘可是說了既然你要來,那就好好比,要是輸的太難看,回去又得挨罵。”


    鄭微哀歎一聲,“這麽多都是從戰場上摸爬滾打下來的,比我厲害的多了,這怎麽打嘛!”


    “你可是打遍太學的,就連章大章二還有馬興雲都不是你的對手,阿兄相信你!”


    鄭珩給她鼓勁兒,推著她去排隊,突然身後有人喊她,回頭一看竟是劉垣,郝澤鬆章大幾人。


    劉垣他們笑著跑過來,指了指不遠處的觀戰台,笑著道:“還有的等呢,郡主要不然去先歇歇,待差不多了我們再來抽簽。”


    鄭微順著他的手望去才發現,武院演武場北麵不知何時搭了一排臨時的亭子,不由瞠目結舌,“這都是誰弄得?”


    “今日比試王氏,蕭氏,陳氏,盧氏都有子孫,家裏的大人自然要來觀戰,所以昨日一早就搭好了這亭子。”劉垣解釋道,“郡主沒發現嗎?”


    鄭微訕訕,今日光顧著想事情了,還真是沒看到。


    “你家也有位置?”


    鄭微忙轉了話頭。


    劉垣有些難為情的摸了摸頭,“今日我也要參加比試,阿婆聽說後就厚著臉同盧夫人討了個位子搭了亭子。”


    “方便借你家亭子歇歇腳嗎?”


    鄭珩笑著問。


    “那是自然。”劉垣忙道,然後引著他們兄妹二人往自家亭子那兒走。


    “這亭子讓我想起了四年前武院開院那日,你們也是在這裏搭了一排棚子,後來被拆了。”


    鄭微笑眯眯的揭劉垣傷疤。


    “年少不經事,那時彭懷還活著。”劉垣如今成熟了很多,提起當年的事情也多了些感歎,當年與他一起的那些郎君早已走上不同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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