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的清晨向來熱鬧,販夫走卒的吆喝聲、車馬粼粼的滾動聲、茶館酒肆的喧鬧聲,交織成這座江南重鎮特有的市井交響。


    然而這幾日,城西一帶卻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蘇家綢緞莊外,兩個身著褐色短打的夥計站在門口,眼神不住地往街角瞟。


    那裏蹲著個穿飛魚服的漢子,正慢條斯理地啃著一塊燒餅。


    陽光照在他腰間繡春刀的刀鞘上,反射出刺目的冷光。


    \"這都第三天了...\"年輕些的夥計壓低聲音,喉結不自覺地滾動,\"王哥,你說他們到底要盯到什麽時候?\"


    被稱作王哥的中年夥計擦了擦額頭的汗,偷眼看了看街角:\"噓,小點聲。這些錦衣衛的耳朵靈著呢。\"


    綢緞莊內,掌櫃蘇平站在櫃台後,手中的算盤已經半晌沒動過了。


    往日這個時候,店裏早該擠滿了挑選綢緞的夫人小姐,可今日卻門可羅雀。


    偶有顧客走到門口,一看到街角那抹刺眼的飛魚服,立刻轉身就走,仿佛店裏有什麽瘟疫似的。


    蘇平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賬本邊緣,紙頁上還留著前幾日紅火的記錄。


    他抬頭望向窗外,正對上那錦衣衛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如芒在背,連忙低下頭去。


    同樣的一幕在蘇家各個產業上演著。


    城東的\"醉仙樓\"茶肆,三樓雅間本是城中富商最愛聚集談生意的地方。


    此刻卻空蕩蕩的,隻有幾個錦衣衛大喇喇地坐在最好的位置,慢悠悠地品著茶。


    掌櫃躲在櫃台後,連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上前收茶錢了。


    碼頭邊的蘇家貨棧前,幾個苦力蹲在陰涼處,眼巴巴地望著那幾艘裝滿貨物的商船。


    按慣例,這時候早該開始裝船了。可今日,兩個飛魚服的身影就站在跳板旁,腰間繡春刀明晃晃的,嚇得沒人敢靠近。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貨棧管事老周歎了口氣,手中的煙袋鍋早已熄滅多時。


    城西的蘇府外,氣氛更是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朱漆大門前,錦衣衛千戶趙誠親自帶隊,四個身著飛魚服的緹騎分立兩側。


    他們也不說話,就那麽直挺挺地站著,可那身裝束本身就是最淩厲的警告——錦衣衛所在之處,必有大案。


    街上的行人遠遠看到那抹刺眼的紅色,立刻繞道而行。


    就連平日裏最愛在蘇府牆根下叫賣的小販,今日也不見了蹤影。


    整條街安靜得可怕,隻有風吹過梧桐樹葉的沙沙聲。


    蘇府內,不安的情緒如同瘟疫般蔓延。


    \"聽說了嗎?前院李管事說,外頭那些錦衣衛是來抄家的!\"廚房裏,一個小丫鬟臉色煞白地湊到同伴耳邊。


    \"胡說!\"年長些的婆子嗬斥道,手裏的菜刀卻微微發抖,\"咱們蘇家是什麽門第?怎會...\"話說到一半,她自己也沒了底氣。


    後花園的假山後,三房蘇明德陰沉著臉,聽著心腹的匯報。


    \"三爺,情況不妙啊。\"那心腹擦了擦汗,\"咱們在城裏的產業,這幾日幾乎沒做成什麽生意。綢緞莊、茶樓、貨棧,全被盯死了。\"


    蘇明德一拳砸在假山上,指節頓時滲出血絲:\"陳恪這廝,欺人太甚!\"


    \"三爺,小聲些...\"心腹緊張地左右張望,\"府裏說不定也有他們的耳目...\"


    蘇明德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他悄悄從假山縫隙中望出去,正好能看到大門方向——那幾個刺眼的飛魚服身影,如同附骨之疽般釘在那裏,紋絲不動。


    正廳裏,蘇老太爺閉目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把玩的核桃緩緩轉動。


    大房蘇明遠和二房蘇明理分坐兩側,三人的臉色都難看得緊。


    \"父親,\"大房蘇明遠壓低聲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的生意...\"


    \"慌什麽。\"老太爺眼睛都沒睜,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錦衣衛要盯,就讓他們盯。沒有真憑實據,他們敢動蘇家一根汗毛?\"


    話雖這麽說,老太爺手中的核桃卻轉得越來越快,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二房蘇明理不停地用帕子擦著汗,青色直裰的後背已經濕透了一片:\"父親,要不要...打點一下?知府衙門那邊...\"


    \"愚蠢!\"老太爺猛地睜眼,渾濁的老眼中精光暴射,\"這時候去送禮,不是不打自招嗎?但這樣下去也不行...\"


    廳內霎時安靜下來,隻有更漏滴水的聲音清晰可聞。


    一滴,兩滴,三滴...


    都像是砸在蘇家眾人心頭的重錘。


    暮色漸沉,蘇州城華燈初上。


    可蘇家宅院內外,卻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


    錦衣衛的飛魚服在燈籠映照下泛著血色光芒,如同無形的牢籠,將這座百年商賈世家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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