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的晨鍾敲到第三響時,陳恪的膝蓋已經跪得發麻。


    釋菜禮的青銅簋裏盛著水芹和韭菜,那股子土腥味直往鼻子裏鑽,熏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穿越者守則補充條款,\"陳恪盯著簋裏蔫巴巴的芹菜,在心裏默記,\"當古代儀式要求你跪拜一捆菜時,請默念''這是傳統文化''——雖然它聞起來像上周的剩飯。\"


    司儀官拖著長腔喊\"拜——\",陳恪條件反射地彎腰,額頭差點磕到簋沿。


    烏紗帽上的金花隨著動作輕顫,在青磚地上投下一小片晃動的光斑。


    恍惚間,那光斑變成了八歲那年蹲在河邊洗褲子的放牛娃——褲襠上還沾著常樂惡作劇甩上的牛糞。


    \"再拜——\"


    陳恪的官袍下擺掃過地麵,沾了些許塵土。


    這身緋色羅袍是今早才賜下的,布料挺括得能割傷人,活像套了身硬紙殼。


    知乎問題《第一次穿正裝什麽體驗》下的高讚回答閃過:【當你覺得衣服在穿你時,說明你還沒適應新身份】。


    \"三拜——\"


    額頭觸地的瞬間,陳恪突然想起自己撰寫的《明代科舉全流程》。


    半年前他還在熬夜研讀這份攻略,現在居然親身體驗到了最後一關——釋菜禮,這個連攻略裏都一筆帶過的冷門儀式。


    \"禮成!\"


    陳恪如蒙大赦地直起腰,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吧\"聲。


    司儀官捧著青銅簋退下時,他分明看見那捆芹菜已經蔫成了鹹菜幹——這玩意兒真要獻給孔聖人?聖人怕不是得氣得從牌位裏跳出來。


    國子監祭酒開始念祝文,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木頭。


    陳恪趁機偷瞄四周:李春芳在偷偷揉膝蓋,楊繼盛背挺得筆直像塊門板,而張居正...這位未來首輔居然在閉目養神,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活像兩把小扇子。


    \"穿越者守則補充條款:\"陳恪的視線掃過張居正腰間的金龜,在心裏補上,\"當你發現大佬在嚴肅場合打瞌睡時,請記住——裝沒看見是保命第一要義。\"


    祭酒的祝文終於念到\"佑我大明文運昌隆\",陳恪跟著眾人齊聲應和。


    聲音在彝倫堂的梁柱間回蕩,驚飛了簷下的一窩麻雀。


    他突然想起自己那篇被嘉靖帝盛讚的青詞——什麽\"玄天垂象\",現在想來簡直尬出天際。


    但就是那篇鬼扯,居然讓他從會元直接蹦到了狀元。


    \"陳狀元。\"儀式結束後,張居正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側,\"明日翰林院報到,可不能遲哦。\"


    陳恪的後頸汗毛瞬間立正。知乎問題《如何應對領導傳喚》下的神回複閃過:【當上司的上司找你時,請檢查鞋帶是否係好——方便隨時跑路】。


    \"多謝張修撰提醒。\"陳恪作揖,眼角餘光瞥見李春芳和楊繼盛正在不遠處交換眼神,\"學生初入翰林,還望前輩多多指點。\"


    沒等他細想,張居正已經飄然離去,青色官袍的下擺掃過石階,像片捉摸不定的雲。


    國子監的古柏在風中沙沙作響。


    陳恪站在樹下,從袖中摸出那本《穿越者守則》。


    翻到扉頁,最早寫下的\"穿越者三大定律\"已經模糊不清:


    1.沒有係統,隻有漏風的褲襠——現在他穿著狀元袍;


    2.曆史知識用不上——卻幫他預測了邊關危機;


    3.金手指是五歲幼童的膀胱——而如今他站在了文官集團的起點。


    陳恪突然笑出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放牛娃、臭號戰神、會元、狀元...這些身份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旋轉。


    最荒謬的是,他居然真的靠知乎學來的知識,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闖出了一片天。


    彝倫堂的銅鍾又響了,這次是為他而鳴。


    陳恪整了整衣冠,突然摸到腰間常樂繡的香囊。


    \"娘,我當官了。\"他對著南方輕聲說,眼前浮現王氏在油燈下補衣服的身影,\"您兒子現在是狀元,您也是誥命夫人了。\"


    風吹起他官袍的衣角,露出裏麵打著補丁的舊襯衣——那是母親最後一件完整的手工。知乎問題《如何麵對階層躍遷》的最高讚回答閃過:【當你飛黃騰達時,請記得來時的路】。


    陳恪最後看了一眼釋菜禮的青銅簋,蔫掉的芹菜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他轉身走向翰林院的方向,步履堅定。


    \"穿越者終終極守則:\"他在心裏刻下最後一筆,\"當曆史選中你時,最好的選擇是——成為執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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