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氏的乳娘聽到問話,連忙答道,“萱小姐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後來茹小姐又過去了,她們小姐妹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我在那邊守著也不合適,又怕您這頭有事情吩咐的時候身邊沒個人,就趕緊回來了。”


    相姨娘也沒往心裏去,隨意地點了點頭,就把這件事兒揭了過去。


    唐老夫人因為心裏惦記著白蓉萱的情況,始終有點兒不安。下午的戲也聽不進去了,強撐著把花大家的戲聽完,就起身張羅著回家。黃氏和她相處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她心裏想著什麽,立刻起身附和,唐學莉不好再留,隻能吩咐人去叫白蓉萱和唐學茹,還親自把她們送到了大門前,眼睜睜看著唐老夫人一行人都上了馬車,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相氏在一旁看著,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咱們家裏的四小姐是個能幹的人,多大的場麵都能應付得來,我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修了什麽福,能有這麽個賢內助幫我打理管家,不然吃苦受累的人不就變成我了嗎?我今天陪了一天的客,身子有些乏累了,下麵的事情就勞煩四小姐善後吧,我回去歇著了。不然我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老爺又該心疼了。”


    說完也不等唐學莉做出反應,由身邊的乳娘扶著進了大門。


    唐學莉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倒是她身後的春兒和婆子氣成了一團。


    “她這是什麽意思?”春兒替唐學莉委屈,“宴請老夫人的事情一定下來就跟她說過了的呀,她當時什麽都不說,這會兒又陰一陣陽一陣地說給誰聽呀?”


    婆子更是嫌棄地往相姨娘離去的方向鄙夷地瞪了一眼,“春兒姑娘,你好生生的和那種人置什麽氣?畢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人,能有什麽見識眼光,能把眼前的守住就不錯了,你還指望她像黃夫人一樣識大體懂規矩呀?”


    唐學莉舒緩了口氣,臉色平靜地說道,“行了,別埋怨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我的長輩,何況還有榮哥在,你們不看僧麵看佛麵,還是別講究她了。免得這些話傳到她的耳朵裏,回頭又要惹出事情來,你們忘了後灶的那幾個婆子的下場了?”


    春兒和婆子麵麵相覷,同時不甘地低下了頭。


    後灶的婆子章夫人還在世時就已經在唐家長房做事了,不但手藝出眾,人也牢靠守禮,辦事兢兢業業不說,什麽時候主人家有需求,他們都會起來生火做飯,從來沒有過一句怨言。沒想到相姨娘在唐崇舟那裏不知說了什麽讒言,唐崇舟一怒之下把後灶的人都趕了出去,寒了不少長房下人的心。


    唐學莉繼續道,“有些話當著我的麵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頭還是謹慎些的好。我終究是個女兒家,很多事情有心無力,如果鬧到父親那裏去,我也改不了結果,大家還是相安無事的過日子吧。”她說到這裏,既無奈又苦澀地笑了笑,“別站在這裏說話了,明珠社的人還在後院等著呢,先把他們送走,然後再規製家裏的事情。”


    春兒和婆子齊聲應了下來,一左一右地跟著她回了院子。


    腳步輕快的相氏卻心情極好,一路哼著小曲往自己的院子走,還與身旁的乳娘說道,“認真算起來我自從嫁到唐家來,就沒消消停停地聽過一場戲呢。今天也算是借了老夫人的光,聽得還真是過癮。那個花大家雖然唱功不錯,但身子明顯已經僵了,有些動作根本就不到位,也不知道老夫人捧他什麽?倒是那個小武生舉手投足間帶著利落勁兒,我看用不了幾年就能獨當一麵了。還是年輕好呀,身子骨都不一樣。”


    相氏的乳娘聽著心中一動,低聲笑著說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好,老人也有老人的好,我在一旁瞧著那花大家就很好,唱腔不必說了,就是那股子沉穩老練的台風,也是年輕人比不了的。要不怎麽說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呢,這日子不白過,米飯也不白吃的。”


    相氏微微一愣,淡淡地掃了身旁的乳娘一眼。她也是個聰明人,自然能聽出來乳娘話中有話,相氏笑了笑,親熱地抓著乳娘的手道,“那是肯定的,要不當初嫁到唐家來的時候,我怎麽誰也沒選,非得讓乳娘跟我一同來呢?一來您是我的乳娘,等同我半個親娘,我母親死得早,要不是有您費心照應著,我這會兒還指不定什麽樣呢?這二來也是看您年紀夠長,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還多,遇事不但能壓住場子,還能幫我出個主意什麽的。何況乳娘對我有哺乳之恩,烏鴉尚且知道反哺,我有了好日子,怎麽能忘記乳娘呢?”


    相氏的乳娘見她聽懂了自己的話,高興地點了點頭,“哎,說起來小姐也是可憐,夫人去世的時候您才多大點兒呀,老爺忙於家事顧不上你,沒出半年又娶了新夫人回來,我要是不照看著你,你指不定被那隻母老虎戳磨成什麽樣了呢?當初兒子心疼我,把我從相家接出去養老的時候,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回到家吃不下睡不著的,沒用半個月就掉了二十斤,人都瘦得不成樣子了。聽說你成親嫁人身邊連個服侍的人也沒有,我更是急得火上房,要不是為了你,我能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到唐家來端茶送水做老媽子嗎?”


    相氏聽了心裏一陣冷笑。


    她這個乳娘素來都是這樣,說一套做一套,死人都能被她說活了。當初她可不是被兒子接回去養老,而是偷了家裏新夫人的東西被人抓了個現行,要不是看她是相氏的乳娘,這些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何況偷的東西也不值幾個錢,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把她趕出相家完事,否則以新夫人的意思,是準備抓她去送官處置的。


    這才過了幾年,當她都忘了嗎?


    而且乳娘家裏的兩個兒子都不成器,整日招貓逗狗不務正業,年過三十還沒個正經營生。乳娘在家裏是個閑吃幹飯的,兩個兒媳婦都瞧不上她,起初還隻是念叨幾句,見丈夫沒有阻止的意思,膽子立刻便大了起來,整日敲敲打打的給乳娘臉色看。


    她當初要嫁給唐崇舟的時候,相家實在是沒有一個可靠的人跟著,她這才想到了自己的乳娘,伸手撈了她一把。日子正過得水深火熱的乳娘一聽,立刻樂得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怎麽這會兒又變成放著家裏的好日子不過,跟著自己來吃苦了?


    相氏也不是那好說話的性子,聞聲立刻道,“可不是嘛,我這些年一直記著乳娘的恩情,整天算計著要怎麽報答您呢。按理說您也上了年紀,再這麽操勞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呀,也是時候回家榮養了。要不我給乳兄送個消息去,讓他們把您風風光光地接回到家裏去,也免得吃這個辛苦遭這個罪。我這頭您也不用擔心,有榮哥這麽個護身符在,唐家的人奈何不了我,而且現在手邊也有幾個順手的人可用,雖然抵不上乳娘的一半,但勝在年輕肯幹,慢慢調教總會好的。”


    相氏的乳娘聽著臉色一變,眼神刀子似的往相氏的臉上射去,“哎喲,那感情好,老婆子操勞了一輩子,也是到了享福的時候了。小姐這裏我是不惦記的,別人不說,隻羅秀春一個人就夠用了,你們倆是自小的感情,不比旁人,他對你肯定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二話的……您可不知道呀,當初為了找到他,你那兩個乳兄可是沒輕折騰,拖了不少人不說,還搭進去不少錢呢。”


    相氏的乳娘的話直接戳在了相氏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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