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爺聽胡管事說到一半時,臉上便已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等胡管事徹底把話說完,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白元恒這頭也不能放手信任,還是要按著他的脖子做事,萬一元德是個四六不懂隻聽安排的廢物,白元恒大可架空他的權利,把家業把持在自己的手中,到那時可就不好辦了。”


    胡管事聽著愣了愣。


    白老太爺……真的老了。過去的恣意風流自信灑脫不在,隻剩一個垂垂老矣的軀殼。


    如果這些瑣碎的事情發生在他盛年之時,他三兩下就能解決不會有任何顧慮,可到了這把年紀,他除了有心無力之外,更生出了許多憂慮和不安。


    胡管事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替白老太爺出著主意,“二爺雖然不是特別有能力的人,但好在身邊還有蔡二太太這樣厲害潑辣的人幫襯著。別看0她一介女流,但惡名在外,而且心思玲瓏。不為別的,就算是為了睿少爺,她也肯定會對家業上的事情特別上心的。何況白元恒這頭還有白元則製衡著,如果白元恒答應幫輔二爺,就等於從外三房中撤了出來,白元則和他肯定會有嫌隙。我們隻需要拋出一些可以讓他們爭奪搶食的利益,便坐山觀虎鬥,且等著收漁翁之利吧。”


    白老太爺想了想,覺得胡管事分析得很有道理。可具體怎麽安排,卻還得他來拿主意。他也顧不得裝病,趿拉著鞋下了床,拉著胡管事到書房裏說起事情來。


    等穆老大夫匆匆趕來的時候,卻被送到了廳堂喝了一會兒茶。穆老大夫來往於各大宅院之中,見慣了這種事,安心地喝了兩杯茶,這才借口還有病人要看由管事送出了門。


    而因為擔心白老太爺這邊情況還沒有離開的白元德和蔡二太太聽說了消息後麵麵相覷,蔡二太太琢磨了半晌,偷偷向白元德問道,“你從公公房裏出來的時候,真的誰也沒看到?”


    蔡二太太不信唐氏丟出這樣一個重磅炸彈,白老太爺會心安理得的接手,不找人商量安排對策。


    “沒有。”白元德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門口就站著他身邊的幾個管事,要是有生人我還能發現不了嗎?”


    患得患失的蔡二太太卻唯恐到了嘴邊的鴨子再次飛了,不安地在花廳裏走來走去。白元德見狀一邊優哉遊哉地喝茶一邊說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亂晃悠,一會兒就把我晃暈了。”


    蔡二太太瞪了他一眼,覺得這麽關鍵的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喝茶,簡直就是沒心沒肺。三房產業的目錄她是看到過的,那麽多好東西要是都落在了白元則的手上,就算白元德當上了家主,憑他那兩把刷子,怎麽可能會是白元則的對手?隻怕堅持不了三五年,就得被對方吞餃子一樣的吃到肚子裏去!


    蔡二太太隻恨時間不能走得更快一點兒,讓她的睿哥快點兒長大,大到足以和這些大鬼小鬼抗衡,能夠執掌一家門戶,也隻有到了那時,蔡二太太能稍稍安心一些。


    想到這裏,她急忙走到花廳門口,招手叫來自己的貼身媽媽,緊張地問道,“睿哥呢?”


    貼身媽媽狐疑地打量了蔡二太太兩眼,“睿少爺這個時候肯定在自己的院子裏,我先前打發人去問的時候,說是大小姐在他那裏玩呢。”


    貼身媽媽口中的大小姐是蔡二太太和白元德女兒白玲瓏,也是白家正兒八經嫡出的唯一一位小姐,因此非常受白老太爺的喜愛,就連名字也是他老人家親自取的。


    蔡二太太雖然隻生了兩個孩子,但一個是能夠繼承白家家業的兒子,一個是所有人心尖兒上的掌上明珠,單這兩點就足以讓她揚眉吐氣趾高氣揚了。


    蔡二太太聽了貼身媽媽的話後,還是覺得不安,“快……快打發人再去看看,派幾個小廝守在他們身邊,除了二房的人誰也不許靠近。”說到這裏,她又急忙改口道,“不行!就是二房的人也不能全信。我這邊不用你伺候了,你這就帶人守在睿哥和玲瓏的身邊,千萬不能讓他們出一點兒事。”


    貼身媽媽一臉費解。


    蔡二太太無語地歎了口氣,不耐煩地解釋道,“你這豬腦袋一點兒彎都不轉!還看不明白嗎?這會兒子大家的眼睛都盯在二房身上,他們大的對付不了,難道還對付不了幾個小的?要是睿哥出了什麽事兒,就算家業真落在了白元德手裏,他還有多少年好活?到最後還不是要便宜了外人?”


    貼身媽媽這才恍然大悟,“太太放心,我這就親自過去,一定不會讓睿少爺和大小姐有一絲閃失的。”


    雖然她保了忠心,但到了這種緊要關頭,蔡二太太誰也信不過。可惜她又不是戲文裏的孫猴子,拔根毫毛就能跳出分身來。白元德這頭還得有她幫襯出主意才行,至於睿哥那頭隻能交給貼身媽媽。為防她稀裏糊塗地做事不盡心,蔡二太太特意叮囑道,“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三房接二連三的出事,我總覺得不是巧合,說不定是有心人在後頭安排的。我們二房可不能走了三房的老路子,要是睿哥掉一根毫毛,你也不用活了。”


    貼身媽媽跟隨蔡二太太幾十年,沒想到她會忽然說出這樣的狠話來。她頓時被嚇了一跳,急忙躬身答應了。


    蔡二太太讓她趕緊帶著可靠的人趕回二房,寸步不移的守著睿哥和玲瓏的安危。


    貼身媽媽腳步匆匆的帶著人離開了。


    蔡二太太稍稍鬆了口氣,轉頭回了花廳。白元德見她把貼身媽媽支走了,而且還是往二房的方向去的,他不解地問道,“你派她做什麽去了?就算要打聽事情,也該去老太爺那頭打聽,你怎麽連這個也不知道?”


    蔡二太太真是一句話都懶得和他說,聞聲頓時冷笑道,“打聽公公的事情?你是不是沒睡醒腦子還有點兒糊塗啊?公公的院子都是他自己安排的人,向來滴水不漏,針都插不進去一根。這個時候你讓我派人去打聽,你是真不怕公公懷疑你別有居心,要是他動起怒來,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你……”白元德被她懟得無話可說,一甩手不搭理蔡二太太了。


    蔡二太太正好落得清淨,坐在椅子上琢磨著事情。


    白元德更看不上她了,覺得蔡二太太牙尖嘴利,半點兒也比不上他養著的那些軟玉溫香小嬌娘。


    最近白元德一直很消停,連門都不怎麽出,已經許久沒見過偷偷養在外麵的外室。一想到她們,就覺得四肢百骸都難受至極,恨不得立刻衝到她們的麵前,抱一抱親一親……


    而出了白家大門的白元則夫婦剛坐上馬車,則大太太就迫不及地拉著白元則的手問道,“那件事兒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呀?”


    白元則見妻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忍不住笑著問道,“哪件事兒啊?”


    故意逗弄著她。


    則大太太見狀氣得翻了個白眼,“你少跟我裝蒜!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閑情逸致開玩笑!你快說,三房的產業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啊?”


    白元則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麽打算?”


    則大太太眨了眨眼,沒想到丈夫麵對這麽大的誘惑居然能如此淡定。她低著頭歎了口氣,“我怎麽知道?家裏的事情向來是你做主,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是不會插嘴的。”


    白元則滿意地笑了笑,“這件事兒五分好五分壞,我一時半會兒還拿不定主意,你讓我好好琢磨琢磨。”


    則大太太見丈夫一副為難的神色,本想勸慰他幫襯幫襯唐氏的話到了最後還是被她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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