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今日的會議氣氛有些古怪,倒不是說不好,而是好的有些過分了。


    霍朝炎坐在首位,一身量身定做的西裝,襯得那張略顯陰柔的臉都帶了幾分硬氣,走近了瞧那張臉,還有那神色,都頗有某些人的影子。


    隻是畫皮好畫,風骨卻是如何也學不來的。


    “好了,今天的會就到這裏,各位幸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霍總,前些日子聽說竇夫人病了,如今可好轉了?”


    霍朝炎笑容裏帶了幾分暗淡:“母親傷心過度,如今也時好時壞又時候認得我是她認得幹兒子,又時候又拉著我叫……大哥的名字。”


    大哥?


    場下有人揚了揚眉,叫的倒是親熱。


    一提到那位,原先不說話的,一個個都搭腔了。


    “老天爺這是不長眼,天妒英才啊。”


    “是啊,家主年紀輕輕,唉……”


    霍朝炎始終一副惋惜懷念的樣子,看起來是真的為那位英年早逝的“大哥”感到痛心,直到上了車,臉上那副表情還是沒變。


    竇佩珊下的功夫也不算白費,至少外頭傳的紛紛揚揚,都說她早年喪父,晚年喪子,悲痛欲絕得了瘋病,因為太過懷念兒子找了個替身,替霍朝炎籌謀的那些,不過是把他當成霍隱罷了。


    這幾日竇佩珊都借病臥床,不見外客。


    “夫人,喝藥了。”


    羅紅英走進來,從下人手裏把藥碗接過來,回頭低聲道:“下去吧,動作輕點。”


    “是。”


    等人走了,羅紅英將藥碗放在床頭櫃,扶著竇佩珊起來。


    “怎麽樣?霍木升回來了嗎?”


    羅紅英搖頭:“一直沒出現。”


    竇佩珊虛弱的靠在床頭,上好的寶石項鏈掛在脖子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她不是裝病,是真的病了,自從那事之後,她的身體災病不斷,三天兩頭就要臥床修養,隻是病了這麽多天,霍木升都沒有回來過一次,如此明目張膽,倒叫她亂了手腳,猶豫著下一步要怎麽走。


    “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羅紅英跟竇佩珊幾十年了,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關於那個人是怎麽想的,羅紅英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從霍隱小時就看不懂他,但有一點是清楚的。


    那人從前為了權利地位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絕對不是什麽生性淡泊之人,可為何會在海城那種小地方,沒名沒分的生活一年之久呢?


    羅紅英想不明白,胡亂揣測:“夫人,你說他會不會是不記得了?”


    竇佩珊冷笑一聲:“羅家的下場你忘了嗎?不記得?”


    提到此事,羅紅英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端著藥碗的手忍不住發抖,那張看起來敦厚老實的臉,竟也帶上了幾分叫人膽寒的怨恨。


    竇佩珊也無意戳中她傷心事,歎了口:“放心吧,會替你報仇的。”


    羅紅英側過身子揩了一下眼角:“謝謝夫人。”


    竇佩珊閉了閉眼,心裏一團亂。


    霍木升如此明目張膽的去到他身邊,就是不怕旁人發現霍隱還活著了,既然霍隱也無意隱瞞自己活著的消息,為何來了京城這麽多日了,還不來與她相認呢?


    霍隱在暗她在明,縱使是早知道他活著,她卻也隻能當作不知。


    著實是叫人心焦。


    而讓竇佩珊如此焦灼的不僅僅是霍隱的事,還有替霍朝炎苦尋不到的那塊玉。


    當日傅延生作為交換條件,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那塊玉,在霍隱身上。


    其實這事也是誤打誤撞。


    此前傅延生以為霍隱和霍將軍是同一人,自然覺得那玉在他身上,他並不知曉那塊文明大周的奇玉,在霍隱年少之時就贈予了她人,更不知曉轉贈之人就是綰綰,那玉還被綰綰帶到了此地,而後又陰差陽錯的到了霍隱手中。


    當他知曉霍隱並非霍將軍時,也未向竇佩珊澄清這個誤會,反正竇佩珊對這個兒子表麵懷念,實際上包藏禍心,要不怎麽會在親兒子死後,替一個所謂的“幹兒子”如此籌謀?


    傅延生甚至覺得,霍隱當年飛機失事,興許也是竇佩珊動的手腳。


    他慣愛做那黃雀,看螳螂捕蟬,再一舉擊殺。


    不管是不是霍將軍,頂著一樣的名頭一樣的容貌,都叫他心生不喜。


    “慧空大師說那玉若是再尋不到,他也沒法子,可霍隱不回霍家,我又不能主動去找他。”


    羅紅英安慰她:“夫人別急,興許是太忙了,過幾日就來了,你再耐心等等。”


    竇佩珊麵色疲倦,沒有說話,羅紅英安慰她:“霍家這段時間出了不少事,局勢不穩,岑鄭兩家虎視眈眈,霍隱還活著,也算是給旁人一個震懾吧。”


    竇佩珊冷冷的勾了勾唇。


    確實是震懾,這些氏族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表麵看著風平浪靜,背地裏指不定已經翻天了。


    畢竟能請得動霍木升的,這世間也就那麽一個。


    …


    鄭家如今奉綰綰為座上賓,自然是盛情留她用飯。


    “不用了,打擾一上午,我就先回去了。”


    鄭鳴一臉的依依不舍:“小秦啊,那明日還來嗎?”


    綰綰點頭:“來的,又要打擾老師了。”


    “嗨。”鄭鳴擺手:“說什麽打擾,盡管來盡管來,我巴不得你多來幾回,你知道那個文華獎的頒獎晚會吧?原本人家邀請樂城去開場,我覺得他不如你,你去,你去最合適。”


    所有人都是一驚,包括鄭樂城在內,不過他倒是沒有半點不開心,跟著點頭:“確實,要論琴技,我確實是不如你。”


    要叫鄭樂城說出這樣的話,著實是不容易,要知道他的天賦比起父親鄭鳴,隻會多不會少,加上鄭鳴給了他良好的學習條件,他人也刻苦聰明,在古琴上的造詣,他自認為在年輕一輩的青年演奏家裏稱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是不如小秦啊。”鄭鳴沒有絲毫偏袒,看秦綰的眼神從第一次見麵的略帶嫌棄,到如今恨不得昭告天下,叫所有人都看看他收的好徒弟。


    “我就不去了吧。”


    綰綰因著彭白虹的那番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聽鄭鳴說什麽晚會,下意識就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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