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炸響天地,整個小鎮都回蕩著杜鳶的問話。


    那被金色佛光壓製在地的周大,卻是掙紮不斷,似乎想要起身繼續朝著杜鳶撲來。


    這讓杜鳶眉頭微皺。


    也讓四周的村人們壯著膽子走出了屋門。


    瞧見了周大真的被金光壓製在地。


    村人們無不是急忙朝著杜鳶連連磕頭道:


    “活神仙啊!”


    “求神仙老爺施法超度周家大郎吧!”


    “求求神仙老爺了!”


    “活佛老爺發發慈悲啊!”


    ...


    山野小民,雖然算不得處處受製的蠻人,但日子也過的艱難。


    他們的脊梁骨裏壓著世代磨就的粗糲艱辛,所以鄰裏之間,多有抱團。


    以至整座村落便成了拴在同一根草繩上的螞蚱,風雨來時,連咳嗽聲都能擰成一股繩。


    不如此,就難以在這世道生存。


    所以,麵對化作僵屍幾乎快把整個村子逼向衰破的周大。


    他們還是能夠等著周家大娘想辦法找來法師為其超度,而非是要直接將其帶著房子燒毀。


    如今見了杜鳶這般高人,所求的也依舊是一個希望對方能夠超度周大。


    到處都是紙錢,糯米的青石板上,老婦人將孫女緊緊箍在懷裏,枯枝般的手掌不住顫抖。


    渾濁淚水在溝壑縱橫的臉上衝出兩道水痕,不停的叩首更是將身前的青石和紙錢染上了一抹殷紅。


    “老婆子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供奉您,但哪怕是要老婆子這條性命去換,老婆子也願意求佛爺能夠超度我這可憐的孩兒!”


    蜷縮在祖母臂彎裏的小女孩忽然掙出身子。她眼眶發紅,死死捏著自己的衣角。


    “菩薩爺爺,我、我能每天幫您撿十捆柴火!還能把過年留的飴糖都供上給您!”


    說著,她也學著自己祖母,直接在地上磕起了頭。


    “一定請菩薩爺爺超度我的爹爹!”


    怎麽佛爺跟菩薩爺爺都出來了?!


    而且怎麽說的我好像是什麽吃人惡鬼一樣?


    我不僅不是和尚,我更不是藏傳密宗的那幫喇叭啊!


    杜鳶差點被他們這一出給當場破功。


    可回頭瞥見了那對祖孫已經磕破了的額頭後,就什麽情緒都沒有了。


    不過是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的可憐人罷了。


    在看了一眼四周跟著跪拜的村人。


    杜鳶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一句:


    “放心,有我。”


    村人無比大喜:


    “多謝活神仙!”


    最開始還好,可隨著老婦人開口,就慢慢都變成了:


    “多謝佛爺!”


    “多謝佛爺啊!”


    這一次,哪怕是杜鳶都忍不住回頭道了一句:


    “我不是和尚,更不是佛爺!所以,別這麽叫了!”


    “啊,那多謝活佛!”


    都說了我不是和尚...


    杜鳶心頭百感交集,但眼下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而是...杜鳶將自己的視線集中在了化作僵屍的周大身上。


    先前對敵馬妖,佛光是直接將它擊飛以及打的原形畢露。


    為什麽這一次,卻是將周大給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這個中為何有此差異?


    明明前後兩次我都是念叨的同一段話。


    若說是有什麽不同...


    那難道是我所想的不同?


    我先前在荒野之上,隻是喊了讓妖孽原形畢露,所以馬妖就原形畢露了?


    而現在,則是不想要直接打殺了周大,故而隻是壓製?


    不對,還是感覺什麽地方不對!


    因為杜鳶覺得,按照他想的,至少周大這兒不應該是簡單的壓製。


    思索間,杜鳶猛然看向了周圍的村民和依舊在不停叩首的周家祖孫。


    前後兩次,要說什麽顯著不同,那自然是所處的地方和周圍的人不同。


    所以,問題是在這兒?


    因為人群不同而導致能力的表現不同?


    不對,應該不是人不同,人是一樣的,沒道理這麽點距離就讓馬幫和村民產生了什麽迥然不同的地方。


    等等!


    有!


    杜鳶豁然頓悟——那就是我!


    我讓他們想的不同了!


    先前對敵馬妖我喊的是讓它原形畢露,用的佛家語,所以顯的是佛光,馬妖也被打的原形畢露。


    而現在,我還是用的佛家語,但我讓村民們所想的卻是,說不得我這個先生真的可以超度周大!


    是了,這應該就是導致表現不同的地方。


    所以是我說的話隻要周圍人信了,就會有對應的表現?


    不過,這還需要驗證。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杜鳶就想到了一個非常可能的關鍵。


    而為了驗證,也為了全眾人心願。


    杜鳶回頭對著小女孩說道:


    “小丫頭,你可是求你父親能夠超度往生?”


    老婦人一聽這話急忙抱住了小女孩說道:


    “活佛,有什麽您對老婆子我說就行了,孩子真的太小了,我怕她做不好!”


    這既是怕小家夥做不好,以至於超度失敗。


    也是怕這件事太危險,會讓小家夥都不安全。


    此外還有一層因素則是她先前見過的和尚也好,道士也罷。


    這些人全都是群混球。


    故而哪怕見了杜鳶能耐,下意識的也還是擔心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三者相加,自然開口。


    杜鳶沒有多想,隻是點點頭道:


    “你和周大是母子,小家夥和他是父女,這都是血親之中的血親,嗯,你們二人若是能夠都上前來自會更好!”


    “所以,老人家,你看是怎麽來啊?”


    老婦人當即開口道:


    “讓老婆子我來就是!”


    “小五我也要!”


    老婦人急忙打斷了自己的孫女:


    “小五聽話,讓奶奶我去就可以了。”


    不等她們說完,杜鳶先打斷了她們道:


    “不是什麽危險的事情,你們都來便是。”


    杜鳶開口,老婦人在不能說什麽。


    隻是略顯緊張的帶著小五走到了杜鳶身前。


    “活佛您看我們要做什麽?”


    “很簡單。”


    杜鳶彎腰從身下撿起了兩枚紙錢。


    又看了一圈周圍的村人。


    杜鳶特意舉起那兩枚紙錢對著他們說道:


    “我還需要一碗公雞血!”


    “活佛稍後!”


    杜鳶才是說完,就有村人毫不猶豫的送走了一隻足足養了兩年半的大紅公雞。


    不多時,一碗新鮮雞血便是被端著送來了杜鳶身前。


    “活佛,您看接著是?”


    端著雞血的村人因為自己是幫了活佛,又是在周圍諸多村鄰跟前露了大麵。


    所以下意識的就想要挺直腰杆,可因為活佛在前,又努力的壓低自己的頭頸。


    所以弄得他的姿勢有點不倫不類的怪異。


    杜鳶看了輕笑一聲後接過雞血道:


    “我要幫周大了卻遺願,散去那口堵在他心頭的陰鬱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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