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這是答應了?”


    老婦人簡直不敢相信,她其實自己都已經放棄了,剛剛不過是放不下心中的執念。


    因為他們已經請了好幾撥人了,可無一例外,全都是來了沒多久就腳下生煙的逃了。


    老婦人不怪他們,隻是,她也真的放不下。


    因為那可是她唯一的兒子啊!


    “您先說說是怎麽了吧!”


    杜鳶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麽了。


    回答他的不是老婦人,而是站在老婦人身後的那個衣著頗為體麵的中年人。


    對方朝著杜鳶苦笑道:


    “後生,我勸你還是別管了,先前來了那麽多大師都不行,你就別湊熱鬧了。”


    他們家老太爺專門讓他來管這件事。


    他也是盡心盡力,周邊有名的道觀寺廟,全都跑了個遍。


    可不行啊,來之前都說的好好的。


    個個都好像自己是那菩薩下凡,真君附體。


    神氣的不得了。


    甚至還有一個號紫雲真人的,氣派的不行!又是道童,又是法壇,還說要借什麽什麽天地正氣,布下十八金剛大陣,保證能夠降伏一切。


    結果呢?來了之後,看了一眼就全都跑了不說,那個勞森子的紫雲真人更是嚇的尿了一褲子!


    先前跑走的僧道已經是他能找到的最後一批人了。


    現在他是對這些僧道徹底去魅了。


    都是騙吃騙喝騙財騙色的混蛋。


    一點本事都沒有,除了那張嘴!


    杜鳶也是無奈道:


    “這位大哥,你好歹讓我知道一下到底怎麽了啊!”


    這話讓那人奇怪道:


    “你不是聽了消息來的?”


    “不是。”


    杜鳶微微搖頭。


    那人也沒有再問為什麽,隻是搖了搖頭道:


    “那你來的可不巧,不過你要問為什麽的話。”


    那人說到這兒,臉色十分難看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村子,接著對杜鳶說道:


    “說著也是可憐,喏,就是他們家的漢子,周大。本來好生生的一條漢子,不過是淋了一場雨就得了急症,幾副藥石下去都不管用就算了。”


    “最關鍵的還是,周大他明明都泛著屍斑了,卻始終咽不下一口氣啊!”


    說到此處,衣著體麵的男人聲音都不由得壓低了,彷佛高一點就會引來什麽東西一樣。


    而聽到這裏杜鳶也終於明白了。


    他皺著眉頭道:


    “僵屍?”


    可這一句話出來,卻是嚇的那人急忙擺手示意杜鳶住嘴。


    “呸呸呸,說不得,說不得,這哪裏會是那個啊,就,就是周大始終吊著一口氣強撐而已。”


    那是不是僵屍,其實這裏的人比杜鳶都清楚。


    隻是呢,不能說,說了今後誰還敢住這兒?


    這個村子還要不要了?


    那些他們祖祖輩輩攢下來的田畝難不成還能扔了?


    所以,哪怕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也隻能是周大強撐著一口氣沒有咽下。


    而不是周大變作了傳說中的僵屍。


    這是自欺欺人,也是無可奈何。


    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目前周大沒有出家門。


    一直在他們屋子裏。


    不然啊,怕是這個村子真就沒什麽人剩下了。


    杜鳶大概猜到了他們在想什麽。


    也就順著點頭道:


    “原來如此,是我失言。”


    見杜鳶識趣,那人也滿意點頭,並說了句:


    “後生,既然知道了,就快些走吧,你來的真的不是時候!”


    那位老婦人,也就是周大的娘,則是抱著自己的孫女站在一旁全程沒有說話。


    她已經看清楚了,新來的這位,不是聞訊而來的法師,隻是一個路人罷了。


    所以她沒有再求杜鳶,她是放不下自己的兒子,可也不能因此害人啊。


    隻能是一個勁的抱著孫女抹眼淚。


    覺得前路無望,自己的兒子怕是死都不能安生了。


    那之後要怎麽辦?難道真的要連人帶著屋子全都燒掉嗎?


    早年喪父,現在這個年紀又沒了兒子,這本就要了她半條命,要不是還剩了個小孫女,她怕是後腳就跟著去了。


    但若是房子都沒了,那麽田地都抵出去了的當下,她還要怎麽拉扯小孫女長大?


    老婦人十分迷茫,可又毫無辦法。


    可出乎了他們預料的卻是杜鳶對著他們說道:


    “我算是有點本事,雖然不是為了這件事來的,但我可以去看看。”


    說這話時,杜鳶負手在後,周身衣角隨風輕搖。他垂眸淺笑,眼角眉梢盡是從容,仿若早已將前塵因果看穿,周身縈繞的淡然氣息,讓人不禁生出隻要有他在,萬事皆可迎刃而解的篤定。


    這讓老婦人和小女孩生出了萬般驚喜,也讓那男人驚疑不定。


    遲疑許久後,男人才是說道:


    “後生,你來時也看見了,剛剛跑掉的可都是周邊有名的大師,他們都不行,你真的不怕?”


    杜鳶看了一眼老婦人和她懷中的小女孩道:


    “讓我一試便知。”


    他稀裏糊塗的闖入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不管是為了心安攢點功德還是什麽,他都希望盡可能的幫助別人。


    也是希望如果可以,別人若能如他這樣幫助自己的奶奶就好了。


    男人不再猶豫,直接側身抬手道:


    “那請?”


    杜鳶點頭向前。


    邊走邊對著老婦人問道:


    “令郎多久出的事?”


    老婦人略顯不解,男人代替說道:


    “鄉下人家,聽不懂這麽文雅的說法。周大是三天前倒下的,一直吊著那口氣不散,不分晝夜的在屋子裏撞門。”


    男人本來以為自己是習慣了,不會怕了。


    可真的又領人回去看時才發現,他還是止不住的兩腿顫顫。


    畢竟周大先前沒出家門,也沒有害人,那現在呢?


    不是說,人死的越久就越記不得前塵舊世?所以哪怕前一刻還記著人情冷暖不去害人,那後一刻可就說不準了!


    三天了?


    而且白天也能出來嗎?


    杜鳶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明媚的太陽。


    這和他認知的僵屍不同,但他對僵屍的認知全是別人構想的,所以和實際不符也很正常。


    隻是,他的確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


    當然了,他也不是一上頭的就來了。


    先前說過,杜鳶喜歡凡事都留有充足的餘地。


    這一次也是如此。


    他知道周大不會出家門,也知道周大沒有傷人。


    這代表他有了基礎的安全。


    而且,他在找橋水鎮的路上借著四下沒人時,也試過重複當晚的流程。


    確認了他的確能夠招來佛光。


    就是有個吟唱的前搖。


    雖然有些羞恥,但隻要管用,壓箱底的東西誰還在乎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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