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藥丸放在矮桌上,“你可以混在酒裏,讓南宮暉喝下,親自問問真相。”


    沈如風死死盯著那粒藥丸,呼吸急促。


    “對了。”蘇時瑾轉身時輕聲道,“你父親臨終前留下的那封血書,被南宮暉的人調換了。真正的血書......”


    她頓了頓,“在沈家老宅的暗格裏。”


    沈如風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南宮鴻煊攬住妻子的肩:“走吧。”


    兩人剛走出幾步,身後傳來沈如風撕心裂肺的喊聲:“瑾兒!如果我真恨錯了人......你能不能原諒我?”


    蘇時瑾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如果。我們此生,隻能是仇人。”


    牢門重重關上,隔絕了沈如風崩潰的哭聲。


    三日後,獄卒來報。


    沈如風用那粒藥丸,套出了南宮暉的實話,隨後用藏在鞋底的刀片,割斷了南宮暉的喉嚨。


    而他自己,也在同一間牢房裏,咬舌自盡。


    倒是便宜他了,未等毒發作,便這樣死了。


    ……


    乾元元年夏,太和殿前鍾鼓齊鳴。


    南宮鴻煊一襲金色龍袍,緊握著蘇時瑾的手踏上玉階,在百官跪拜中沉聲道:“朕此生,唯蘇氏一人為後。”


    聲音如金玉相擊,震得幾個老臣手中的笏板,微微發顫。


    三日前,顏宛白死在別院。


    “鸞鳳霜”的毒發作,她咳血而亡,死前她還喊著:“夫君,黃泉路上,你等等我。”


    文新郡主跪在淨慈庵的蒲團上,青絲落地瞬間忽地輕笑:“母親,您輸得真難看。”


    此後每日晨鍾響起,她都要問值夜的小尼姑:“那人可死了?”


    承恩侯府與定安伯府,三百餘口菜市口問斬,鮮血染透了青石板。


    先皇後一杯毒酒,了結了性命。


    因為玄龍衛,找到一封年歲已久的密信。南宮鴻煊才知曉當年母妃的死,是先皇後和太後的手筆。


    蘇時瑾攔下了,欲殺太後的南宮鴻煊。


    先太後被押往皇陵,身邊無一人伺候,此後餘生她隻能苟活在世上。


    誤了的春闈,被改到立秋那日。


    放榜那日,方子穆拔得頭籌,成了狀元郎。


    秦閣老幼子秦竹,也得了個探花郎。


    兩人打馬遊街時,都往宮城方向望了許久。


    後來,朝堂上但凡有人非議皇後,這兩位總會率先出列駁斥。


    有次南宮鴻煊似笑非笑地問:“秦愛卿為何不娶?”


    秦竹坦然道:“臣在等世上最好的姑娘——像娘娘那般。”


    這話惹得南宮鴻煊醋意大發,又生生折騰了蘇時瑾好幾次。


    那次以後,南宮鴻煊將人看得更緊了一些。


    生怕一個不注意,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又看上了他的阿瑾。


    深宮歲月裏,藏著無數傳奇。


    每年三月十八,皇帝必然罷朝。


    有次北境急報,大臣們闖進寢宮,卻見九五之尊正跪在榻前給皇後染指甲。


    某年選秀風波,南宮鴻煊當庭擲出長劍:“誰再提納妃,朕便送誰家女兒去邊疆和親!”


    那劍至今還插在那,震懾著群臣。


    乾元元年冬,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座皇城。


    蘇時瑾在椒房殿內誕下長子,嬰兒啼哭聲劃破寒夜。


    南宮鴻煊站在殿外,掌心被指甲掐得鮮血淋漓。


    “恭喜陛下,是位皇子!”穩婆抱著繈褓出來報喜。


    南宮鴻煊接過孩子,看著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唇角上揚:“朕的太子。”


    滿月宴上,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尚在繈褓中的長子冊封為太子。


    群臣嘩然,卻無人敢置喙。


    此後數年,蘇時瑾又陸續誕下二子三女。


    次子生來體弱,杏林穀少主東方梵,一直幫他調養身子。


    長女嬌蠻任性,卻頗得南宮鴻煊寵愛。五歲時,便敢騎在皇帝肩頭,摘禦花園的桃子。


    次女溫婉聰慧,三歲能背《詩經》,七歲已通棋藝。


    幼子頑劣,卻天生神力。不喜讀書,常將太傅氣得跳腳。


    要說南宮鴻煊最寵愛哪個孩子,肯定是幼女。


    她生得最像蘇時瑾,一笑便讓南宮鴻煊心軟。


    乾元十六年,太子剛滿十六歲。


    南宮鴻煊在早朝上丟下一道聖旨:“朕今日退位,太子繼位。”


    滿朝震驚,卻無人敢攔。


    那日黃昏,南宮鴻煊牽著蘇時瑾的手,踏出宮門。


    她不過三十三歲,烏發如雲,肌膚勝雪,仍是當年那個讓狀元郎和探花郎念念不忘的絕色佳人。


    “阿瑾。”他低頭吻她的發,“往後餘生,隻你我二人。”


    她輕笑,回握住他的手:“好。”


    ……


    山林深處,一座竹籬小院靜靜佇立。


    南宮鴻煊親自劈柴煮茶,蘇時瑾則在院中種滿藥草。


    偶爾,她會為山下村民義診。


    而他就站在一旁,目光緊緊鎖著著她。


    夕陽西下時,蘇時瑾對著藍天白雲,時常想起。


    ——那些陪她走過半生的人。


    春蘭成了華裳寶閣的掌櫃,與夫君琴瑟和鳴。


    她梳著婦人髻,越發雷厲風行,連世家夫人都得給她三分薄麵。


    她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娘娘的產業,奴婢一定替您守好。”


    秋月則嫁給了冷鋒,成了官家夫人。婚後生了一兒一女,夫妻間的感情不錯。


    嫣然隨著淩黛,去遊曆山河。


    她曾是蘇時瑾身邊最特殊的那個——聰慧、溫婉、嬌媚,卻又帶著幾分旁人看不透的執念。


    她愛慕蘇時瑾,卻從未說出口。


    如今,看著蘇時瑾過得這般好,她終於釋然。


    隻留下一封信。


    信上隻有寥寥幾字——


    “我去看看這天下。”


    後來,江湖上漸漸多了些傳聞。


    有一對姊妹花,姐姐劍法淩厲,妹妹醫術精湛,想必說得就是她倆。


    見蘇時瑾在發呆,南宮鴻煊笑問:“阿瑾,想什麽呢?”


    她抬眸,莞爾一笑:“想我今生,過得還算完美。”


    史書記載:乾元帝退位後,攜蘇後隱居山林,再未踏入朝堂半步。


    而新帝勤政愛民,開創盛世,史稱“元熙之治”。


    至於那位曾讓朝堂才子們魂牽夢縈的蘇皇後——


    她此生,隻屬於南宮鴻煊一人。


    ——山河永固,餘生唯卿。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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