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暮色微瀾。


    “你該回府了。”蘇時瑾指尖抵在南宮鴻煊胸口,將他推離半寸,“大婚在即,你再鬧……”


    話未說完,唇瓣已被含住。纏綿悱惻,彎彎繞繞。


    直到她咬他舌尖,才戀戀不舍地鬆開。


    “阿瑾好狠的心。”他拇指抹過她唇上水光,鳳眸裏暗潮翻湧,“本王連聘禮都多備了一份,足足三百抬呢……”


    “三百抬?”蘇時瑾挑眉,“你是要把熙王府搬空?”


    南宮鴻煊低笑著將她摟得更緊:“搬空算什麽?”薄唇貼著她耳垂輕蹭,“連我的這顆心,都叫你掏空了。”


    暮色透過窗紗,這人今日連束發的玉冠,都換了新的。


    墨玉為底,金絲嵌著紅豆大小的明珠。


    “府裏要翻新。”他一本正經起來,“阿瑾有什麽要求?”


    “我沒什麽要求。”她回道。


    她隻想種一塊藥圃,這個好似也有,別的要求她還真的沒有。


    南宮鴻煊邪魅笑了笑:“我覺得,那溫泉池還小了些,該改大一些。”


    一絲緋色爬上臉頰,蘇時瑾嗔怪:“不必,夠了。”


    南宮鴻煊卻想起,昨日池中旖旎,喉結滾動:“不夠,我還得讓人在池邊,再砌張白玉榻!”


    一雙手,不由遊離起來。


    蘇時瑾拍開他不安分的手:“你再不走,我就攆你走了。”


    “走,這就走。”他舉手作投降狀,嬉皮笑臉出了門。


    淩黛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直到玄色蟒袍消失在垂花門外,才匆匆進屋。


    “小姐,餘氏死了。”她壓低聲音,“今早的事。”


    蘇時瑾正對鏡卸釵環,聞言手都不曾抖一下:“死得好。”白玉釵“叮”地擲進妝奩,“這老妖婦和沈如風,一樣黑心爛肺的東西。”


    銅鏡映出她冰冷的眉眼,無一絲方才的嬌態。


    “要備喪儀嗎?”淩黛猶豫道,“畢竟……”


    “不必。”蘇時瑾扯開腰間絲絛,“平白給她臉做什麽?”


    ……


    夜色如墨,沉香木馬車內。


    “王爺,沈府那邊……”冷鋒欲言又止。


    南宮鴻煊正把玩著順來的珍珠釵,聞言挑眉:“死了?”


    “是,穢毒入血。”冷鋒補充道,“正趕上太後賜婚懿旨傳到太常寺,沈如風當場就變了臉色。”


    “嘖,雙喜臨門。”南宮鴻煊笑得惡劣,“去,備份大禮。”


    冷鋒頭皮發麻:“送些什麽?”


    南宮鴻煊指尖輕敲窗欞,鳳眸微眯:“送對鎏金喜燭?就寫‘恭賀沈老夫人登極樂’?”


    冷鋒差點從車上栽下去。


    “或者……”南宮鴻煊眼睛一亮,“送一對壽桃過去?”


    “再配副挽聯。”南宮鴻煊越想越樂,“就寫……‘惡人自有天收,黃泉路上好走’?”


    馬車碾過青石板,驚起幾隻夜鴉。


    冷鋒默默心中念叨:沈如風即便是背靠厲王,往後也別想好過了!


    因為自家主子,極其護短,而且不論孰是孰非。這沈如風,與縣主不對付,便是得罪了他家主子!


    ……


    沈府紅顏院。


    顏宛白強撐著直起腰,昨夜得知蘇時瑾被賜婚的消息後,她整宿未眠。


    右手拇指處隱隱作痛——


    定安伯府宴上,她嘲笑蘇時瑾出身,被南宮鴻煊生生打斷拇指。


    如今雖好了,可是一想到那兩人,又開始隱隱作痛


    “夫人……”青梅喚她,“該去靈堂了。”


    顏宛白抿了口茶,苦澀的滋味,讓她清醒幾分。


    鏡中人憔悴不堪,哪還有承恩侯嫡女的風采?她咬了咬唇,抹上厚厚一層胭脂。又在臉上遮了厚厚一層粉,這才勉強遮住眼底烏青。


    靈堂內,沈如風正在接待賓客。


    他一身素白孝服,桃花眼裏布滿血絲,卻仍強撐著一口氣。


    那些來吊唁的官員,多半是衝著承恩侯府的麵子,他心知肚明。


    “沈大人節哀。”禮部侍郎拱手道,“令堂走得突然……”


    沈如風剛要回禮,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喧嘩。


    八個壯漢,抬著個鎏金紅木箱邁進靈堂。


    “熙王府來禮——”


    尖細唱名聲,刺破靈堂的肅穆。


    顏宛白臉瞬間白了,死死盯著那箱子,右手指骨又開始隱隱作痛。


    沈如風臉色驟變:“打開!”


    箱蓋掀開的瞬間,滿堂嘩然。


    竟然是一對鎏金喜燭,下麵幾個大字‘恭賀沈老夫人登極樂’。


    除此之外,還有一對玉雕壽桃!


    桃尖上染著詭異朱砂,底座刻著“福壽雙全”四個字。


    最絕的是,桃身上密密麻麻刻滿《往生咒》……


    “南宮鴻煊!”沈如風抓起棍棒,就要砸玉雕,卻被顏宛白死死拽住。


    “夫君!”她壓低聲音,“這麽多賓客看著……”


    滿堂賓客,或譏諷,或憐憫的目光,將他困在其中。


    那些曾巴結他的官員,此刻都像看戲似的盯著他。


    他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沈大人,怎麽這麽大火氣?”熙王府管事陰陽怪氣道,“我家殿下說了,這壽桃是用南疆暖玉雕的,放在靈堂能鎮邪祟呢!”


    顏宛白氣得渾身發抖。


    熙王府欺人太甚,絲毫不顧及承恩侯府的臉麵。


    可她隻能忍下這口氣,如今不宜與熙王硬碰硬。


    來日,等厲王得了那高位,再收拾南宮鴻煊和蘇時瑾也不遲。


    “替我謝謝你家殿下。”她強撐著笑臉,“改日妾身定當……登門道謝。”


    管事嗤笑一聲:“差點忘了,還有一副挽聯。”


    「惡人自有天收,黃泉路上好走。」


    沈如風再也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踉蹌著扶住棺材,眼前浮現出蘇時瑾冷若冰霜的臉。


    還有南宮鴻煊,那肆意張狂的模樣。


    “夫君!”顏宛白慌忙扶住他,在他耳邊低語,“咱們現在……還鬥不過他們……”


    這句話,像刀子般紮進沈如風心口。是啊,如今蘇時瑾是準王妃,而他隻是個靠嶽家提拔的太常寺少卿。


    靈堂外,承恩侯鐵青著臉走進來。


    他看了眼那對晦氣的壽桃,覺得麵上無光:“還不將這東西抬下去。”


    ……


    夜深時分。


    沈如風手撫上了,那對詭異壽桃。


    “蘇時瑾……”沈如風盯著壽桃上的刻字,聲音嘶啞,“你夠狠……竟準他來如此羞辱我母親。”


    那雙瀲灩多情的桃花眸,此刻卻盛滿了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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