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良無話可說。


    大師兄知道自己一直在鹹陽與反賊勢力保持聯係,以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嬴政回歸,扶蘇立為太子,以趙高為首的羅網勢力被連根拔除,秦國已調整國策,準備撫平天下。


    各方反賊勢力,麵對這樣煥然一新的秦國,隻怕都難逃滅亡。


    最近的就是鹹陽西邊的巴蜀叛軍。


    由當年楚南公布置,山鬼暗中操控巴蜀,楚南公的弟子韓信指揮作戰,這是最有希望滅亡秦國的一支叛軍。


    楚南公看中的劉季,這位大氣運之人,也是最有希望最後奪取天下之人。


    楚南公收了三位弟子,韓信,劉季,還有就是張良。


    原本這一切真的很有可能實現,從巴蜀出兵,全占關中平原,坐擁原來秦國的優勢,然後率軍東出,蕩平天下。


    但現在看來,已經完了。


    伏念正是為了張良的生命著想,才要徹底斷絕這個師弟與反賊的聯係。


    “當初麒麟會驚天一刺,皇帝駕崩,子房你可是相當竊喜。如今皇帝陛下安然歸來,子房你還看不清,這一切的背後之人嗎。”


    “我,怎會不知。”


    張良嘴角浮現出苦澀的笑容,握著棋子的兩根手指,輕微地顫抖起來。


    陸言!


    這個於他噩夢一般的名字。


    滅亡韓國,殺死韓非,秦滅六國最大的禍凶。


    現在的這場大局,戲耍了全部天下人,甚至不惜殘忍地犧牲了很多忠誠於秦國的將士。


    口口聲聲仁愛君子,七國子民俱是一家。但行動起來,即使天下其餘的野心家綁在一起,也沒有陸言害死的人多。


    陸言!


    他回來了。


    “顏路正是因為了解陸言,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保護你我。”


    伏念也是從嬴政歸來,才醒悟了顏路的苦心。


    儒家小聖賢莊這一代,伏念、顏路、張良,上一任掌門孟思依次收下三人為徒。


    而陸言是荀子那一邊的徒弟,荀子和孟思乃是同輩好友。


    在儒家裏的關係,他們四個都算得上是師兄弟。


    顏路顯然就是那個紐帶。


    他八歲就和陸言認識,一同在羅網的追殺下逃命,乃是生死之交。


    他與伏念、張良,師兄弟的感情也很好。


    然而大家的信念彼此衝撞,誰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堅持。


    顏路夾在中間,真是左右為難。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什麽都不做,任由他們三個人繼續各自的堅持,演變到最後,就是流血慘劇。


    伏念、張良如果擋路,陸言真的會殺人,就像當年他殺死韓非一樣。


    顏路不會去責怪誰,你想殺我,自然我就會殺你,比如張良如果有機會,殺死陸言絕對毫不猶豫。


    所以,顏路用自己的方法,將他們三人可能爆發的血案,提前消弭。


    隻不過這個方法有點偏心,他是站在陸言那一邊的。


    張良無法理解顏路,周王室的後裔,遺忘了國破家亡的慘痛,反而去幫助不共戴天的仇敵。


    伏念倒是能夠理解顏路,可能因為他不像張良那樣,出生於一個五代相門世家吧。


    “喲,看來你們都知道我回來了嘛。”


    兩個人的棋局,中間突兀就冒出來一個黑衣人,大咧咧地盤腿坐下。


    伏念和張良第一時間都愣住了。


    憑自己的武功,竟然被人毫無察覺就接近到這裏?


    瞬間的愣神之後,驚駭!


    陸言?!


    “你是,陸言。”


    張良已暗自切齒,低沉的聲音自口中滲出,俊朗的麵容沉下陰戾之色。


    陸言伸出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臉,有點意外,“我現在這副模樣,能一眼就認出我,子房你可以啊。”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絕對認得!


    張良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暗中攥緊的拳頭。他深知,麵對眼前這人,自己微薄的武功沒有意義。


    “陸言,果然是你。”


    伏念仔細地多打量了兩眼,眉頭緊皺,發出一聲感慨:“麒麟會弄玉舉起反秦旗幟,將秦國逼至岌岌可危,結果卻是你的布局。算盡天下,蒼生皆為棋子,陸言,你的變化,已經大到我認不出了。”


    “變化麽,或許我們當中,隻有顏路沒有什麽變化吧。”


    陸言坦然承認。自己早就不是當年剛剛穿越過來的熱血青年了,二十多年下來,實話說,他也很厭惡現在的自己。


    “哎,還是顏路好啊。”


    。。。。。。


    三人之間沒有人再起話頭,陷入了沉默,氣氛死寂。


    “你既然出現,想必所有被弄玉坑騙的人,陳勝、吳曠的張楚,魏國、齊國,項楚,他們都會一一覆滅。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反抗帝國。”


    沒想到是張良再次說話了,他緊盯著陸言那鬼畫符的側臉,冷漠地言道:“恭喜,你徹底贏了。”


    “我,贏了。”


    陸言眨眼,伸出手來捏了捏,語氣莫名。


    自己贏在哪裏?


    自己已經死了,現在這具身體都是由蚩尤劍的魔力構成,隻是一副軀殼。


    自己到底贏哪兒呢。


    是跟弄玉聚少離多,一別就是十年,夫妻連個孩子都沒有嗎。


    還是鹹陽那座巨大的金人銅像,秦國很多人在祭祀的時候,會記起有一個國師大人。


    還是現在,你張良投射過來的,仇恨的目光。


    “張良張良,明明你也是夠聰明的人。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陸言不禁暗罵自己蠢笨,這兩人下棋,暗中觀察一下就行了,幹嘛出來多嘴。


    有這工夫,不如去找月神和焱敘敘舊。順帶告訴她們,有自己壓陣,你們盡管放開手腳,狠狠幹碎山鬼那個老妖婆。


    “罷了罷了,我就不該現出身來。你們師兄弟二人,接著對弈,接著聊。我走了。”


    他閉上眼睛,尋了尋人,直接在伏念、張良的目光中,就這麽突兀消失。


    “……”


    伏念看著空空如也的位置,沉默了半晌,苦笑著搖頭,“天人合一之境,他恐怕已經超越荀師叔了。”


    張良頹然地扔下棋子,一聲不吭就站起身離開。


    及至走到門前,他才停下腳步,回頭對伏念說:“大師兄,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休息了。你放心,我隻是休息。”


    伏念點頭,沒有再強行留他,“嗯,你去吧。”


    告別大師兄,張良走了出去,漫無目的行走著,內心被一股絕望的無力所籠罩。


    生在這樣的時代,張良張子房,究竟有什麽意義?


    嬴政回歸,陸言回歸,一切已成定局。滅亡秦國的夢醒了,張良此生,還有何益。


    儒家小聖賢莊三當家,帝國中央書院的老師,張良張子房,今天是人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形跡。


    直到十餘年後,江湖上又有傳言興起,似乎有人見到了那柄“空穀臨風,逸世淩虛”。


    張良的行蹤,成為了曆史上一個有趣的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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