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蓋聶和衛莊晨練的時候,漆雕紀良和陳囂來了。


    “嗯?你們兩個有事?”


    衛莊冷冷開口,首先就讓氣氛跌了下去。


    漆雕紀良眉毛一動,眼神飄到旁邊的陳囂身上,那意思是:你看吧,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這個樣子。


    陳囂沒有在意衛莊的不善,禮貌地抱拳之後問道:“衛莊先生,我們發現羅網組織許多人撤回鹹陽,其中內情卻不得而知。流沙組織可有鹹陽城的消息?”


    “羅網,撤走?”


    衛莊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們來到藥王穀也有一段時間了,按照羅網的追蹤速度,還有嬴政那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霸道作風,不該這麽平靜才對。


    儒家仲良氏和漆雕氏,雖然因為反秦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人家暗中殘存的實力還是值得一信的。


    羅網撤回,鹹陽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但是,張良沒有傳來消息啊。


    難道……


    衛莊將鯊齒歸鞘,左手大拇指摩挲著青銅劍格,呼吸深沉。


    蓋聶在旁邊看出來了,猜測師弟恐怕是在為張良擔心。


    “另外,儒家子張派的顓孫循,轉述了建立反秦聯盟統一戰線的提議,發起人是,麒麟會的首領,靖平君弄玉。”


    陳囂這一說到弄玉,衛莊瞬間變臉,猛烈的殺氣由鯊齒劍擴散,卷起一陣勁風。


    “麒麟會,弄玉。”


    他白眉倒豎,目射凶光,讓人毫不懷疑,如果弄玉本人在這裏,鯊齒一定會斬下她的頭顱。


    “陸言的女人,她想做什麽。”


    衛莊強壓怒火的詭異態度,讓漆雕紀良和陳囂都摸不著頭腦。


    而蓋聶見狀,微不可查地皺眉。


    “在所有暗中反秦的勢力中,麒麟會對帝國的了解和破壞性,一定是排在首位的。弄玉夫人有心聯絡反秦同盟,依陳囂愚見,這是一件極為利好之事。”


    “利好?你根本不明白,陸言究竟在耍什麽花招。”


    衛莊不屑地瞥了一眼這個天真的陳囂,隨即按著劍轉過身去,“與麒麟會結盟,與虎謀皮。”


    漆雕紀良看不慣他這種態度,忍不住懟了一句:“難道流沙和項氏一族,便是同心同德的盟友嗎?”


    “同心同德,可笑,各持所需而已。”


    “你!”


    見衛莊無視自己,他立即甩回去一個臉色,冷哼道:“顓孫循已經與麒麟會結盟,他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我儒家兩派都會前去結盟,衛莊你若想單打獨鬥,那就請自便吧。”


    陳囂閉了閉眼睛,無奈地搖頭。


    不是說好了,你不管,由我來說的嘛。這你跟衛莊火藥味都快爆炸了,最後還不是得我來勸和。


    他扶了一下鬢角,睜開眼,眼珠在衛莊與蓋聶之間動了動,隨即對後者抱拳道:“蓋聶先生,不知你對結盟一事有何高見。”


    “在下以為,麒麟會之反秦,與流沙、項氏等各路勢力有本質上的不同。”


    蓋聶的話,引來了三人不同程度的注視。


    在這座山崖邊上,衛莊正眺望著天邊,看似毫不關心,注意力卻早已集中在師哥身上。


    陳囂和漆雕紀良則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天下各路反秦勢力,皆出自原山東六國,反秦的動機不必言說。


    而麒麟會不同,靖平君弄玉是帝國權貴,麒麟會的主力,全部是曾經陸言手下的高手。這是第一點。


    他們原本該是帝國立場,享受榮華富貴,卻終究選擇反秦。麒麟會能夠壯大,代表著帝國早已失卻人心。”


    陳囂聽得頻頻點頭,接著道:“的確是重大的不同。這是其一,其二呢。”


    “其二,依在下愚見,麒麟會反秦,有著相當完整的計劃。包括不僅限於,在雍城盜走長虹劍,在趙地刺殺販賣人口的權貴,還有,聯絡我們進行結盟。”


    “什麽,你說弄玉從一開始,就有心讓南北勢力結盟?”


    漆雕紀良顯然不大相信,伸手張開五指說:“分散的力量聚集在一處,握緊成拳,那必定拳有所出。難道弄玉覺得,現在就是造反的時機?”


    蓋聶點了點頭,“時機也可以由人創造,等待便隻能落於下乘。”


    “師哥?”


    “小莊。”


    蓋聶扭頭看向衛莊,鄭重地說:“弄玉一定知道,這一拳該揮向何處。我傾向於,接受這份邀請,至於是否真正結盟,可屆時再談。”


    “……”衛莊沉默。


    陳囂見狀,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


    鬼穀縱橫,互為對手,隻有勝利者才能繼承鬼穀,失敗者唯有死亡。這是鬼穀派三百年來的規矩。


    但是,世人皆被騙了。蓋聶、衛莊,這一代的縱橫雖然互為對手,卻更是默契非凡的至交好友。


    甚至,作為師哥的蓋聶,深深地影響著衛莊。說服衛莊不容易,但對於蓋聶來說,又不算什麽了。


    “蓋聶先生名不虛傳,一番話深得陳囂之心,相信顓孫循知道鬼穀兩位應邀,定會欣喜。”


    “先生謬讚。”


    衛莊打斷客套,冷不丁插進來問:“顓孫循請我們去哪兒。”


    陳囂答道:“東海之濱,桑海城。”


    ……


    “秦王政還專門給自己改稱呼了,叫作,始皇帝。德高三皇,功過五帝,皇帝,嘿,他倒是不害臊。”


    荊軻歪著頭,嗅了嗅鼻子,然後打出一個噴嚏。


    “啊切~,這嬴政不會真成天子了吧,我不過說他兩句,居然就打噴嚏。”


    “我看你就是閑的。”


    公孫麗姬狠狠瞪了他一眼,一邊捧出一篩子的幹藥草,“勞者得其食,你趕緊給我幹活,不然沒你的飯吃。藥王穀不收天明的診金,又一日兩餐地供給,你居然還好意思偷懶。”


    “別別別,我服了你了。”


    荊軻趕緊舉手投降,一遛煙兒竄到麗姬跟前,從她手上接過篩子,“草藥什麽的我不懂,我負責給你搬出來,你就負責指揮,然後挑挑揀揀的也都你來。這麽分工可以吧,麗姬頭領?”


    麗姬看著他擠眉弄眼的樣子,頓時翻了個明媚的白眼,“抓緊時間弄完,我還要去看月兒呢。”


    “遵命,麗姬頭領!”


    荊軻哈哈大笑,眯著眼睛看向朝陽,然後把手上的篩子平放在陽光下。


    公孫麗姬將手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嘴角抿起,就這麽低頭斜看著土地,無聲地笑了笑。


    晨光照得她白皙的臉一片紅潤,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高盤的長發頂到木屋的屋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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