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澈像是睡著了,不說話。李仁義又道:“最奇怪的是老二麒麟和老十流光,除了紀大人和暗夜,誰都沒見過他們,據說是紀大人手中的暗棋,隻憑飛鴿傳書來傳達任務。他們會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祁澈突然睜開眼笑笑:“即是不知道,又何必說。你不是說飛蝠死了嗎,你回去花上幾年,練就一身無人能比的輕功不就成了?”


    “這就是公子的辦法?”


    “你以為還要什麽更好的辦法?難道十三太保可以混出來嗎?”


    李仁義點點頭:“那倒也是。”


    祁澈突然打了個哈欠:“我要睡了。”


    “哦。”李仁義應了一聲,剛走到門口,猛地想起來,不對啊,自己進來是要他寫字的,怎麽把這事兒忘了!他連忙又回來,說道:“公子,那我的字.........”


    祁澈輕笑一聲:“這位仁兄,我又沒有什麽要問你的,還給你出了主意,這還不夠麽?你都得了便宜,還要我寫字做什麽?等我想好問你什麽再說吧。”


    “臭小子!你敢耍戲老子!”李仁義拿起板凳就要往祁澈身上砸,祁澈哼了一聲,說道:“不知道明天紀綱會不會來審我,我可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該跟他說說,這詔獄的看守該換換了,連十三太保的秘密都可以隨便泄露,這怎麽成?”


    李仁義嚇得趕緊把板凳放下,威脅道:“小子,你要是敢說出去,老子明天就叫你上西天。”


    祁澈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得像刀:“我可不怕。倒是你,明天若是沒有酒,哼哼.........”他笑著,又閉上眼睛:“趕快出去!小爺要睡了!”李仁義氣急敗壞地出去,邊走邊窩火,他娘的,字沒弄到,到惹了一身不是,這小子果然詭計多端!


    牢裏,祁澈慢慢睜開眼睛,身上的傷再痛也算不得什麽,自己這條命也說不上什麽時候就葬送在這裏,死倒是不怕,可是心裏是有牽掛的啊。剛才得到的信息太重要了,娘和大哥纖塵被流放,倒是沒有性命之憂,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爹爹和衛子卿。


    十三太保之中,已經會過五個,暗夜、青舒、顧止戈、風花月和風花雪。飛蝠和岩弋死了,那就還有六個沒見過。剛才又聽到三個名字,擅易容的東籬和作為暗棋的麒麟和流光,誰也沒見過的人最為可怕。自己的這條命無所謂了,隻是他們會不會對衛子卿造成威脅?


    他輕輕歎了口氣,衛子卿,你現在跟著大船到哪裏了?還恨著我嗎?


    已經上船幾個月了,怎麽還是沒到師父住的島上呢?


    到船上的第一天,衛子卿見到了鄭和,那個相貌英偉有著堅毅目光的男子,就算是不幸做了太監,他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憶苒一見鄭和,不知從哪裏摸出個錦衣衛的令牌,說是奉紀大人的密令,隨船出海辦事,不用說,她的令牌一定又是偷的。因為這令牌,衛子卿、憶苒還有祁暄受到了鄭和的禮遇,他們被安排在兩個獨立的房間,還可以在船上隨意走動。


    後來,他們認識了馬歡,又認識了費信,為了編撰《瀛涯勝覽》和《星槎勝覽》,馬歡和費信一路忙著記錄沿途各國的重要都會、社會製度和政教刑法、生產狀況和商業貿易、社會風俗和宗教信仰,甚至包括氣候、名勝、物產和動植物.........衛子卿和祁暄佩服之餘,也幫著做些記錄,這樣的日子過得倒不寂寞。


    祁暄,那個淡泊的男子,總是默默地守在一旁,琴雖沒有帶上船,可一路上簫聲長伴。


    這一天夜裏,海風吹得緊,船艙外的旗幟被刮得呼呼作響。憶苒已經睡著了,衛子卿坐起身,她知道,自己心底的痛猶在,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想起祁澈的種種。以前的那些好,難道真的隻是他的手段?


    “以後,哭要在我懷裏,笑要在我懷裏,而且,隻能是在我懷裏!”


    這話會是假的嗎?那為自己理好發絲的手,那眼底無盡的溫柔,那不顧一切的保護,都會是假的嗎?如果是欺騙,難道不可以騙得更長一些?難道不可以騙得更多一些?為什麽突然握著凝香的手作畫?為什麽突然就趕自己走?為什麽這麽急?為什麽?


    衛子卿心裏猛然一驚,她一把拉起憶苒,大聲問道:“門憶苒,你究竟瞞了我什麽?”


    憶苒猛然間驚醒:“怎麽啦,怎麽啦?”


    衛子卿鉗住她的手,壓住心底的恐慌,咬緊牙關問道:“你告訴我,祁家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今天要是敢有半句謊言,別說我不客氣!”


    憶苒疼得齜牙咧嘴:“這是怎麽了?好好的半夜對我施暴!”衛子卿又是一個用力:“要是還敢騙我,就真對你施暴!”憶苒忙道:“好,我說我說。”


    憶苒垂下頭,不敢去看衛子卿的表情,她小小聲地說:“祁家.........現在怕是已經被抄家了,那個瓶子一直找不到,祁家哥哥被錦衣衛懷疑,有可能正在錦衣衛的詔獄裏.........受刑........”


    衛子卿渾身一震,猶如被閃電擊中,她顫聲說道:“你.......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憶苒咬咬牙,硬著頭皮說:“祁家哥哥趕你走,就是怕連累了你。他知道你性子倔強,如果知道真相,絕不肯自己走掉,所以才會故意刺傷你,激你出走的。我要你出海,也是因為這兩年可以不再被他們追蹤........我們,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為了我.........”衛子卿一步步後退,“砰”地撞開門,一直跑到船頭,外麵是滔天的巨浪,漫卷的狂風,無邊的黑夜,心裏,亦是無盡的絕望和淒涼!


    怎知道這一走,竟是生死兩茫茫;怎知道,相思是會如此斷腸!祁澈,祁澈,你趕走了我,是要我悔一輩子,難過一輩子嗎?


    衛子卿站在甲板上,對著故土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大喊:“祁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聲音被淹沒在濤聲之中,祁澈又怎會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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