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鬆給遊蕊找好船,送她坐上,說道:“這兩天我就在鹿草縣等著,不來回跑了。”


    遊蕊也沒打算在京城多待,點頭道:“行”,又不放心地囑咐,“不過你別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要不然爹娘都饒不了你。”


    遊鬆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各處轉轉,問問哪兒有大宗的藥材買賣。”


    一過午,空氣中就沒了多少太陽的溫度,小小的船艙內坐著十幾個人,但因為兩麵漏風,半點熱氣兒都沒有。


    到京城下船時,遊蕊雙手雙腳都是冰的,船靠碼頭,水手搭好甲板,船老大就催著人下船。


    遊蕊沒有著急跟人擠著下船,等出去幾個人,才站起身拿好小包袱,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和說不出話的呃呃聲傳來。


    “兒啊,你怎麽了?”一路上都抱著個小男孩的婦人慌得大叫,見眨眼間兒子的臉色都憋紫了,她手忙腳亂地不知如何是好,又是拍背又是撫胸的。


    小孩雙手扒著脖子,呼吸短促,整張臉都漲紅著。


    婦人旁邊那個穿著狼皮襖子的中年人也急得不行,連連喊船老大。


    遊蕊距離他們不遠,看到船艙地板上撒著十幾顆蠶豆,就明白了是什麽情況,趕緊撥開前麵的兩人過去。


    “讓我來”,她對緊緊抱著孩子的婦人說道。


    船老大的聲音也緊跟著從外麵傳來,“咋的了?別抱著,先把你家孩子放平了。”


    那婦人已經滿臉都是淚,兒子抻著脖子,腿腳由一開始的掙紮到抽搐僅僅是幾息的功夫,她大腦一片白,隻會抱著孩子喊大夫。


    這時聽到有人說我就是大夫,她緊抱著孩子的手才鬆開。


    遊蕊接過來一看,孩子的臉色都已經泛青了,趕緊半蹲下來以一隻膝蓋為支撐點,采取急救措施。


    看她又是抵著孩子腹部又是敲後背,婦人一急,撲過來就要攔:“你想幹什麽?”


    男人一把拉住了她,怒道:“你別打擾大夫。”


    婦人不敢跟男人強爭,捂著臉哭道:“我可憐的兒啊,怎麽這麽倒黴,吃個豆子都能被噎住,不成了還要被人打。”


    婦人顯見是這方麵的好手,又哭又罵不一會兒就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


    遊蕊聽而不聞,把噎在孩子喉嚨的蠶豆拍出來,就把孩子交給他父親,說道:“以後不要在走路時讓孩子吃東西。”


    男人連連應是,道謝,還要給遊蕊拿錢,本來還想跟他們說一說這個方法的,一見如此,遊蕊趕緊拿起自己的小包袱走了。


    反正她剛才的操作很規範,想必看到的人都會記下來,或者大致有個印象,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們必不會跟那婦人一樣,隻會抱著孩子哭嚎了。


    船老大親自送著遊蕊下船,笑道:“小娘子好心,下次還坐我家的船,給你免費。”


    遊蕊笑著點下頭,已經在碼頭邊上的人群中看到宿岩,他好像在哪兒都挺顯眼的,那麽一個大高個,一眼就能讓人看到。


    “你怎麽知道我這個時候到”,遊蕊跑過去。


    宿岩也迎上來,把她手裏的小包袱接過去,笑道:“我猜的,準不?”


    遊蕊看見他安好無事,心裏的那點小擔心已經消退,全身都散發出來愉悅輕鬆的氣息,“準。”


    宿岩一手虛虛換在她身後,說道:“這次不去外公那兒了,我帶你去內城吃好的去。”


    京城份內外,內城住的都是達官顯貴,酒樓客棧無一不是上好的。


    這是遊蕊上次進城就知道的,本想說不用了,但突然想到筱娜說的那句結婚以後不能做賢妻,你替人省錢到後反而容易給他養成對你什麽都將就的習慣。


    側頭看看自家男人,遊蕊覺得他不是那種沒有良心的人,不過她還是想在他跟前矯情一些。


    “那我要吃獅子頭”,遊蕊說道。


    宿岩看她這明顯別有用心的小模樣,笑意從心底一隻漫到眼底,“好,還要吃什麽?”


    “明珠酥鮑?白扒燕菜卷?”內城金風樓,二樓甲字號雅間內,遊蕊拿著兩個菜牌,隻看菜名都不知道是什麽菜。


    宿岩給她解釋,“這個明珠酥鮑就是鴿蛋煮鮑魚,白扒燕菜卷乃是菜心、燕窩搭配的一道菜,這兩個菜一個口味濃鬱,一個清新鮮淡,你挑的正好。”


    遊蕊點點頭,“那就這兩個吧。”


    小二恭恭敬敬在一旁站著,說道:“客官隻點這兩份嗎?”


    遊蕊:的確有點少。


    她看宿岩,“你再點兩道。”


    宿岩本來與她對麵而坐,聞言起身,來到她身後和她一起看托盤裏的菜牌,片刻後修長的手指又拈出兩個棗紅色的牌子。


    “不是要吃獅子頭嗎?再加一份烤鴨,差不多就夠了。”


    然後補充:“再來一瓶葡萄酒,一碟水晶糕,玫瑰花餅。”


    小二便伸手接過托盤,笑著揚聲道:“好嘞,兩位客官請稍等,糕點和葡萄酒馬上就送來。”


    宿岩感覺手上有兩道灼熱的視線,不自覺地在桌角點了點,小二一退出去,他就把遊蕊從椅子上抱起來,自己坐下將她放在膝上。握著她的手問道:“怎麽了?”


    遊蕊側頭看他,笑道:“剛才,看你拿菜牌的動作,好像皇帝翻綠頭牌。”


    最後一句話她是趴在宿岩耳邊說的,畢竟現在是皇帝最大的封建王朝,這種話可不能讓別人聽見。


    宿岩聞言,不自覺僵了下。


    遊蕊察覺,後退些看他,“你怎麽好像,有些心虛?”


    “有嗎?”宿岩反問,“我隻是有些驚訝,點菜呢,你怎麽想到綠頭牌上去了?”


    有力的雙臂不自覺把懷裏溫熱的身體抱得緊了些。


    遊蕊說道:“誰讓這家酒樓把菜牌整得那麽正式,還用個托盤裝著,難免讓人誤會嘛。”


    她在電視劇裏就看到過。


    宿岩道:“大酒樓,總不能跟外麵的館子一樣,讓小二唱歌似的報菜名吧。”


    “弄個菜單不就好了”,遊蕊說著給宿岩比劃了下,“一張好紙,請名家做個畫,再粘到薄薄的木板子上,不是比這樣好看又省事嗎?”


    宿岩好笑,提著的心才算落地,大手將她的兩隻小手包在一起,低聲道:“你以為誰都跟我的蕊兒一般聰明呢。”


    遊蕊笑道:“你甜言蜜語的水平又上了一個等級。”


    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她趕緊從宿岩懷裏站起來,在對麵他剛才坐的凳子上坐下來,整套動作流暢自然,全程不超過三秒鍾。


    宿岩還沒反應過來呢,懷中的重量感猶在,人已坐到對麵托腮朝他輕輕一笑。


    下一刻,雅間房門被推開,小二端著糕點和葡萄酒進來,先把兩個三隻腳的純淨玻璃杯放到桌子上。


    “客官請看,這是琉璃夜光杯,凡是點葡萄酒的,我們都會送這個飲酒的酒卮。用這個盛葡萄酒,是最合適的。”


    “您一定聽過九百年前李大文豪那句葡萄美酒夜光杯吧,這個就是了。”


    原來在這個世界,也有李白,還是九百年前的。


    遊蕊想著,問道:“小二哥,這個琉璃杯是送的?”


    小二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遊蕊又問:“那我們走的時候可以帶走嗎?”


    這兩個玻璃杯的質量還是很不錯的,沒有氣泡也沒有雜質,質感厚重,在淘寶上買的話,差不多二十三塊錢。


    不過人家這個工藝特別好,上麵還雕著梅花的浮雕紋路呢。


    小二一下子愣了,忙解釋道:“這個隻是送您飲酒用的,不能帶走。”


    遊蕊:白歡喜了。


    “這樣的杯子得多少錢?”


    好久沒見過玻璃杯,挺懷念的。


    她媽媽喜歡用玻璃器具,家裏裝菜的碗大部分都是鋼化玻璃的,連廚房操作台都是有著一層厚厚玻璃質的大理石。


    小二又忙說道:“挺貴的,這一對兒杯子要五六兩。”


    遊蕊把這個銀子折合成人民幣,咋舌,的確挺貴的。


    可能是擔心她會揪住剛才的話把兒非要酒樓送玻璃杯,小二擺好糕點,趕緊就走了。


    宿岩笑對遊蕊道:“距離金風樓不遠就有官營的琉璃坊,吃過飯我帶你去看看。”


    “官營的?百姓能去嗎?”遊蕊好奇。


    “自然能了,朝廷也要花錢,宮裏的人也得吃飯,如今官營的廠坊挺多的,百姓隻要有錢,便能花錢享受。”


    “那這個朝廷挺先進的”,遊蕊說道,沒有她在電視劇裏看到的那樣,皇家的東西都不容輕慢,賞給臣子一道菜都得供起來。又搖頭,“不去了,今天吃這一頓已經很浪費了。”


    宿岩心裏歎息,這個會算賬的小丫頭。


    飯後結賬,共三十六兩。


    遊蕊以前是經常吃大餐的,但是一下子吃進去三十六兩,約合人民幣三四萬的大餐,她還真沒吃過。


    筱娜是高收入人群,請她吃過的豪華大餐也才是一萬八的標準。


    至於她那同樣高收入的爸媽,根本不會容許她這麽浪費。


    看著宿岩麵不改色地付賬,遊蕊在心裏說了句紈絝膏粱,同時覺得,宿岩家絕對不止像他之前說的那樣祖上做過小官什麽的。


    等回去了,得好好審他一下。


    離開雅間,宿岩才低聲跟遊蕊道:“我的確有些私產,但我從來沒有亂花過。要不你早日跟我去家裏,家產都交給你打理。”


    遊蕊笑道:“我剛才就是看看你的荷包,你用得著這麽心虛嗎?”


    宿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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