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急事,我……得先走了。”墨衫少年掙脫李興安的手,往外跑。


    李興安正無聊著呢,好不容易找到個事情做,怎能放人走?


    他又將少年拽了回來,“事情再急也得吃飯是吧?吃了再走,我反正也閑著,一會兒我送你出城去。”


    少年還要跑,想甩開李興安跑走。


    這時,有幾個人吃好了酒飯,從酒樓二樓往下走來。


    看到李興安,這幾人馬上往前緊走了兩步,恭敬著問安。


    “三殿下!”


    李興安冷笑,“事情辦好了?人找著了?還有閑心在此吃酒?”


    這是幾個衙差打扮的男子。


    其中一個紅衣男子惶惶說道,“卑職們正在尋找!”


    “南越使臣們又在催問本殿下了,本殿下要是被太子妃罵了,就拿你們試問!”李興安沉聲道。


    “是是是,卑職們一定會找到平昌公主!”


    “滾吧!”


    “是!”


    這幾人嚇得飛快跑走了。


    李興安冷哼,“掃興,吃個飯也不安生。”


    他回頭來看墨衫少年,發現他慘白著臉,正站著發呆。


    “咦?兄弟?你怎麽啦?”李興安望著墨衫少年的臉,疑惑問道。


    墨衫少年暗暗吐了口氣,露了個笑臉道,“啊,沒事,走走走,吃飯去,對了,我手上沒銀錢,飯錢你出啊。”


    “原來你不肯去吃飯,是擔心我讓你出飯錢?哈哈哈哈,你放心好了,我請你吃飯,哪能讓你出飯錢?”李興安爽朗笑道,大方地擺了擺手。


    墨衫少年催著李興安,“那快走吧,咱們吃飯去。”


    李興安不計較墨衫少年變來變去的情緒,拉著他往樓上的雅座走。


    最近,李興安閑著無事時,常來這裏獨自一人飲酒看街景。


    酒樓的小二已經認得他了,馬上跟上前,“三殿下,您常去的雅間空著呢。”


    李興安道,“老樣子,酒一壺,哦不,今天有兩人,兩壺酒,另外,將我吃過的菜上八樣端來。”


    小二笑著應道,“好嘞,馬上給你送去。”


    李興安帶著墨衫少年,走進一間臨窗的屋子。


    屋子的布置,十分雅致。


    裏麵擺著一桌四椅,有盆栽花木,還有一架多寶格,格架上放置著琴,笛子,書冊等物。


    推開窗子,能看到熱鬧的街市。


    酒樓的對麵,是一家曲藝館,因為隔得近,能不花錢聽到悠揚的曲聲或女子的歌聲。


    李興安指著對麵的曲藝館,“快來看看外麵,熱鬧吧?吃了酒飯,一會兒我帶你去聽曲子去。”


    墨衫少年訕訕道,“好說好說。”


    在等著小二上菜的空當,李興安問著這少年的名姓。


    少年告訴李興安,他叫駱生,是鎮安府一處小縣城的人,被堂姐騙來京城成親。


    如今逃婚在外,鎮安府的家是暫時不能回去了,他打算置換些銀錢,去京城郊外討生活,不打算回家了。


    李興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頭,“你孤身一人,城郊的生活也不好討,你就在京城裏住著吧,這裏人多,總有一行能混上飯吃。”


    駱生歎著氣,“萬一被我堂姐抓到了呢?”


    李興安道,“你堂姐是誰?我找她說理去。”


    駱生忙擺手,“啊不不不,你找到她,她表麵上怕你,事後告狀到我父親那裏,我就徹底不能回家了。”


    李興安皺眉,“那怎麽辦?”


    駱生歎了一聲,“先別理她,隻要我堂姐找不到我,婚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等我賺些錢回家,那時候我父親的氣消了,就不會怪罪我了。”


    李興安想了想,“這樣也成,不過,說實話,城外的生活真的不好討啊,你就在城裏呆著唄,隻要不亂跑,你堂姐就找不到你。”


    “可是……”


    “這樣吧,你住到我的府上如何?保管你堂姐找不到你,我給你找份差事,我罩著你,不會讓你堂姐找到你的。”李興安覺得,自己想了個好主意,樂嗬嗬拍著駱生的肩頭。


    駱生差點沒哭出來,他不要去李興安的府上。


    “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那就這麽決定了啊。”李興安哈哈一笑,“我跟你說,我家大著呢,隻有我一人住,你去了我家,咱倆還能做伴。”李興安又笑著道。


    駱生心裏長長歎氣,要不,暫時先這麽著?


    哪天借機會,找這位相助逃出京城去?


    與其成天提心吊膽地東躲西|藏,不如就住這位家裏?按堂姐身份,應該不會去這位家裏。


    街上的衙差們,也不敢搜到他家裏了,他跟在這位身邊,那幾個衙差問都沒問他。


    這位家裏大,到時候,也好藏身。


    駱生左想想,右想想,同意了,“那就不好意思,打攪了。”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哈哈哈。”李興安笑道。


    小二將菜端上來了。


    駱生像是餓極了,看著這些菜點,眼神放亮。


    李興安每天吃飯都是一個人,難得有人陪吃,他心情大好,給駱生夾菜,“來來來,這個好吃,這個也不錯。”


    駱生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兩一邊吃飯,一邊胡侃海侃。


    駱生也是個能說的,他說著天下奇聞,李興安聽得津津有味。


    “駱兄弟,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你去的地方很多嗎?”李興安驚訝問。


    駱生嘿嘿一笑,露出一對酒窩和漂亮的小白牙,晃得李興安一陣恍惚。


    奇怪,男的咋笑得跟娘們似的?


    但想著這位是個說故事的能手,李興安忍著嫌棄。


    “我看的書多啊,有句話不是說的好嗎?讀萬卷書,等於行萬裏路。”駱生得意洋洋。


    李興安恍然,“哦,是這樣啊。”


    “對了,你平時讀什麽書?”駱生問。


    李興安頭疼了,“啊啊,那個,這個,太多了,記不住。”


    他壓根就不愛讀書!


    要他讀書,還不如叫他到山裏砍幾捆柴火。


    發現駱生隻吃菜,不喝酒。


    李興安給駱生倒了一杯酒,“你怎麽隻吃菜?不喝酒的?來來來,嚐嚐這酒,這可是這酒樓裏的名酒,這酒樓之所以生意好,靠的就是掌櫃娘子釀的一手好酒。”


    駱生嚇得臉一白,“我……我不會飲酒。”


    “大老爺們怎不會飲酒?真是沒用。不會就學起來,來來來,先飲一杯,我跟你說,這酒要多飲,每天來幾杯,時間長了,你就能飲了。”李興安給他倒了滿滿一大杯酒。


    駱生苦著臉,經不住勸,隻好硬著頭皮喝下了。


    一杯喝完,李興安又倒了一杯,“這不是能喝嗎?為咱們成為好兄弟,再來一杯。”


    駱生又被慫恿著灌了一杯。


    第三杯,李興安說是不計較駱生爬過他家的樹,得喝一杯。


    駱生擔心李興安將他爬樹的事嚷出去,隻好又喝了一杯。


    喝得迷迷糊糊的駱生,說什麽也不喝了。


    李興安拍著他的肩頭,大笑道,“不錯不錯,今天能飲三杯,明天能飲六杯。”


    駱生,“……”


    他心裏暗暗磨牙,要不是急於藏身份,他能將這小子打個半死!


    居然灌他酒!


    也不知過會兒,他會不會醉得一塌糊塗被識破真身。


    吃著說著,不知不覺到一更天過半了。


    李興安付了酒飯錢,帶著駱生往自己府上走。


    在路上時,又有一隊穿著衙役差服的人,向李興安問安。


    李興安不耐煩地揮手,“行了行了,趕緊尋人去,給我仔細找,對了,幾處城門那裏,給本殿下看緊點,千萬別放人跑了!”


    其中打頭的人回道,“放心吧,三殿下,城門那裏守得嚴著呢,不會放走可疑之人的。”


    “要記住,那位跑失之人,可能會化妝行路,不會穿以前的衣裳出行,搜仔細點!”李興安又提醒道。


    “明白,三殿下。”


    “去吧去吧。”


    李興安揮揮手,將人打發走了。


    在李興安和衙役們說話時,駱生一直藏在他的身後,聽著聽著,他的眉尖皺起。


    不放過化妝之人?


    駱生往自己身上看來。


    “駱兄弟,怎麽啦?發什麽呆啊?”李興安拍了他一下。


    駱生嚇了一大跳,訕訕著道,“李三哥,離你家還有多遠?我困了。”


    “啊,就到了,前麵的坊市便是。”


    兩人回了王府。


    在門口迎接李興安的,正是昨晚巡夜的小廝,他認出,李興安帶回的人是昨晚爬樹之人,小廝驚訝地睜大雙眼,“三殿下,你怎麽把賊子帶回來了?”


    “嗯?怎麽說話呢?”李興安沉下臉來。


    駱生冷笑,“你才賊子!”


    “你才是!”小廝瞪眼。


    “不許對客人無禮!”李興安朝小廝冷喝,“這是我的新朋友,他叫駱生,快向他賠禮道歉。”


    小廝歎氣,三殿下又胡來,都沒查清身份,就往敢家帶。


    “是,三殿下。”小廝朝駱生行禮,“駱公子好。”


    “啊,免禮免禮。”駱生擺擺手。


    李興安很高興,拉著駱生往府裏走,“走,我帶你逛逛去。”


    他向守門的小廝要了個燈籠,帶著駱生在府裏閑逛。


    駱生被他拉著手,想甩開,卻甩不開。


    “扭捏什麽呀,又不是娘們?”李興安挑眉,“你不也拉著我的手嗎?”


    駱生,“……”這能一樣?


    行行行,算他占李興安的便宜吧,駱生心裏歎氣。


    兩人在酒館裏飲了不少酒,又逛了大半邊的園了,後來走不動了,一起打著哈欠。


    李興安道,“不逛了,累了,走,咱們看看臥房。”


    他拉著駱生,去了他的臥房。


    駱生的腦袋清醒過來,瞪圓雙眼,“還……還有其他臥房嗎?”


    “天冷,睡一床說話多好?幹嘛要分開?”李興安打著哈欠,喊著跟著來的小廝,“五福,去打洗浴水來,我和駱公子一起洗浴。”


    駱生嚇呆,“……”


    小廝應了一聲,跑走了。


    幾個小廝將洗浴水抬來了,放在隔壁的屋子裏,但駱生死活不肯跟李興安一起洗。


    李興安伸了個懶腰,“那行吧,我先洗,一會兒你再去洗吧。”


    他抱著自己的衣裳,走到隔壁洗浴間去了。


    駱生抱著自己的小包裹,坐在椅上發呆,這都是什麽事?


    李興安洗好浴,走回臥房來。


    駱生馬上站起來,“啊,該我了。”


    李興安想到一件事,指著他的包裹道,“對了,你的包裹裏,隻有兩身女子衣裳,你換什麽?”


    駱生,“……”他忘記了這件事……


    李興安笑著道,“我說,駱兄弟,你不會真是個愛被女裝的人吧?哈哈哈哈,不過也沒有關係,穿就穿唄,反正你也不出門,就住我府裏,也隻有我和府上的小廝們看到,沒關係的啦!”


    駱生,關係大著呢!


    一穿就露餡了!


    他窘著臉,“三殿下,能不能……借一套你的衣裳給我穿穿?我走得急,抹黑胡亂抓了兩身衣裳,沒想到……將我堂姐的衣裳給拿來了。”


    李興安大笑,“我說呢,堂堂爺們,怎會帶著裝著女裝的包裹出門?放心吧,我給你安排換洗的衣裳。”


    駱生鬆了口氣。


    李興安比駱生的個子要高大,他在自己櫃子裏尋了半天,才尋了一身略小號的衣裳。


    不過,駱生穿著還是太肥大,袖子太長還好辦,卷一卷能湊合。


    但衣身的長度,就讓駱生為難了。


    沒法走路啊,拖在地上能踩腳。


    駱生要李興安要針線,“給我針線縫一縫吧。”


    李興安驚訝看著他,“你會縫?”


    駱生道,“出門在外,這等小事還是要還會的。”


    李興安撓頭,“我出門三年了,也沒有學會針線,我是不是廢物?”


    他找來五福,命五福找廚娘要了針線。


    駱生攏著李興安的大氅,坐在燈下縫著袍子下擺。


    李興安已經先睡到床上去了,犯著迷糊,望著前麵縫補的少年,他打著哈欠道,“唉,你要是個女人就好了,可惜是爺們。”


    駱生,“……”他挑眉道,“為什麽覺得我是女人就好?”


    “我娶你啊。”李興安又打了個哈欠,“快點來睡吧,好困啊……”


    他閉了眼,嘟囔兩聲,睡著了。


    駱生停了縫補,瞧著他,娶他?


    犯什麽腦抽呢?


    駱生搖搖頭,接著縫補。


    縫好了袍子下擺,駱生沒去李興安的床上睡。


    那不像話,他攏著袍子,在榻上睡下了。


    屋裏燒著火炕,不太冷。


    本來呢,他想去其他屋睡。


    但這府邸看著大,卻隻有一間臥房,其他有床的房間,被府裏的十來個小廝們睡了,一間屋還都不止睡一人,並且,都是兩人擠一床,可是睡通床,三四個人擠一張炕上睡。


    對比之下,李興安屋裏的人最少,隻有李興安一人,臥房還寬大,除了床,還有一張軟榻。


    出門在外,駱生沒法計較,隻得如此睡下了。


    .


    次日,駱生先醒來。


    對麵的床上,李興安還在睡,駱生輕腳輕腳穿了外衫,踩著李興安送他的大鞋子,走到外麵來。


    昨天朝他瞪眼的小廝五福,今早對他客氣許多,“駱公子早。”


    問完安,五福一直瞧著駱生的臉。


    駱生眨著眼,“你一直看我做什麽?”


    “駱公子。”五福看一眼臥房,小聲道,“你昨晚和我們家公子……同床共枕了嗎?”


    駱生,“……”他黑著臉,“沒有,怎麽可能?”


    五福眨著眼,“怎麽可能沒有?”


    “沒有就沒有!再胡言亂語,小心我打破你的狗頭。”駱生怒了,一個抬掃腿,將五福掃地上去了。


    五福一屁股跌在地上,嚇得目瞪口呆,這位……會武?


    駱生慢悠悠卷著長出他手指的袖子,“起來吧,去給我打點洗臉水來。”


    五福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看一眼駱生,跑走了。


    他心裏歎氣,這位駱兔兒爺,會武,斷袖的三殿下不好得逞啊。


    ……


    駱生在李興安的府上住了下來,每天陪李興安逛園子,一起射箭玩,一起爬高登山,或是一起聊天說著天南海北的事情,一起吃,但沒一起睡。


    李興安睡大床,駱生死活不肯去,堅持睡小榻,李興安後來沒有勉強他。


    如此這般,他們過了幾天相安無事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晚間沐浴時,駱生發現脫下來的褲子上染了紅色。


    他嚇得心底直往腦門噴涼氣。


    每天隻顧著吃吃玩玩去了,忘記了來葵水的日子!


    李興安要是發現他不是男子,是女子,一定會查出,她是淩珞,不是駱生。


    淩珞心裏想哭。


    這都是什麽事啊!


    為啥會有葵水這個鬼東西!


    救命啊,越來越多了!


    她該怎麽出這個洗浴室?


    “駱生,你怎麽還在裏麵?你洗好了沒有?天怪冷的。一直在裏麵,可別凍著了,水都洗涼了吧?門外,李興安在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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