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姨不想再和他們多說,一邊擦著樓梯一邊分心隨便看了一眼,就那一眼,她神色猝然變了。


    她奪過那張畫像,使勁看著,手有些拿不穩,紙在她手上輕微的抖著。


    “陳姨您認識!”遲憬驚喜道。


    陳阿姨用力看了好一會,梗著嗓子念叨說,“這是誰呀,這是誰呀,長得這麽漂亮。”


    “您不認識嗎?”戚言安狐疑道。


    薑問潮眯了下眼。


    “我上哪認識這麽年輕的小姑娘去啊,我一天天的就在這別墅裏忙活,還得照顧老太太,哪有空出去。”


    陳阿姨將畫像塞回遲憬手裏,不再理會他們,去洗抹布了。


    水流浸濕了抹布,陳阿姨動作機械的擰著抹布,怔怔的看著水流。


    半晌,笑了一下,小聲自言自語說:“真是歡歡呀。”


    .


    “陳阿姨的表現不對勁。”遲憬分析著,“她一定知道點什麽,沒有說真話。”


    老太太那他們是不敢再去觸黴頭了,但這裏不是還有個做飯的劉阿姨嘛。


    於是三人改道,去找劉阿姨。


    劉阿姨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性子溫吞,無論問她什麽她都會說。


    “……老太太啊,有一個孫女一個孫子。孫女叫歡歡,跟老太太感情最好。”


    “最好也不知道回來看看。”遲憬想起老太太難過的場景,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


    劉阿姨愣了一下,慢慢笑了,眼尾細紋舒展開,溫柔道:“歡歡心裏一定是想來的。”


    察覺老太太之前沒說起過那個孫子,劉阿姨也沒怎麽提,戚言安問了一句,“那孫子呢,多大了?”


    “三歲吧。”劉阿姨認真回想著,眼神有點恍惚。


    太小了,跟他們要調查的事沒什麽關係。


    “周邊有出過什麽事嗎?”薑問潮問。


    劉阿姨攥了下手邊的圍裙,溫聲道,“能出什麽事,我是沒怎麽聽說過。”


    “那這個人,您見過嗎?”遲憬又把畫像拿了出來。


    劉阿姨湊近了,仔細看了又看,搖搖頭。


    .


    “搞什麽啊。”遲憬癱在床上,抱怨著,“什麽都沒問出來。”


    “不是發現陳阿姨有問題了嗎?”薑問潮支著下巴道。


    “我感覺她們都知道點什麽,但又什麽都不說。”戚言安有些泄氣,“她們究竟在藏什麽啊。”


    “不會是謀殺吧。”腦洞大開的遲憬猛的坐起來,“所以她們才藏著掖著,不願意叫人知道……”


    薑問潮在思考。


    戚言安歎氣道,“這下一定要查清楚了。”


    .


    偷看人洗澡被發現的俞歡,心裏倒是沒有多少愧疚,就是覺得沒麵子,氣哼哼的在臥室裏悶了一天。


    一直到天黑,才飄下樓,坐在窗前那把椅子上,晃得椅子“咯吱咯吱”的響。


    他居然能看見她?


    從一開始就能嗎?她怎麽一點也沒發現。該不會他就是劇本裏那個把她淨化了的人吧。


    這絕不是她的錯,她從一開始就有好好觀察他們。是這個人心機太重,藏的太深,把她騙了過去。


    她的任務還沒做完成呢,不能被超度。


    俞歡又開始想,怎麽去嚇下一個人。


    她決定,還是從最好嚇唬的遲憬入手。


    窗戶邊的那一把椅子樣式老舊,椅子腿也有些高低不齊,有人在上麵晃,短一小截的椅子腿碰到地麵就會發出聲音來。


    空蕩蕩的客廳,昏暗的天色,自己在動的椅子,詭異到叫人頭皮發麻。


    陳阿姨卻是聽見這響聲,才鬆了一口氣,安心的去休息了。


    俞歡的嚇人計劃並沒有成功。


    遲憬和戚言安身上的那兩張符發揮了作用,俞歡一靠近,符紙就熱起來。


    知道這符隻有預警作用,兩人拔腿就往薑問潮那裏跑。


    他們不知道的是,俞歡跑的比他們還快。


    符紙!


    俞歡飄回臥室還在憤憤不平,他們竟然敢防著她,可惡。


    黃色的有法力的符紙,看著就不好。俞歡可不想當鬼故事裏被道長的符燒成灰燼裏的鬼。


    她膽子小,不敢再去找那兩個人,隻能想辦法從薑問潮入手。


    .


    遲憬和戚言安又從薑問潮那裏要來兩張符,才敢下樓吃早飯。


    餐桌上,老太太仍舊不太理會他們,看樣子是還在生氣。


    到底是老太太心善,沒趕他們走,隻是精神不太好,吃過飯就上樓了。


    陳阿姨扶著老太太回房,老太太胸悶,說最近總是不安心。


    陳阿姨不知道怎麽開解老太太,要是,要是歡歡在的話,鬧騰一陣,就沒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想到從前,陳阿姨說:“要吃塊糖嗎,吃點甜的,心情好。”


    老太太擺擺手,“我不吃。”


    陳阿姨沒有說話,老太太又重複一遍,像是在告訴自己,“我不能吃,我得好好的活著。”


    樓下。


    遲憬和戚言安商量著在別墅裏找一找線索。


    薑問潮即便背對著窗邊,也能感受到小鬼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濕熱的,直勾勾的視線,含著一點怨氣。


    也不知道在怨他什麽。


    ……沒讓她看他洗澡?薑問潮突然頓住了。


    飯後,薑問潮回房間,小鬼不見了身影。


    他推開門,麵前猛的冒出來一隻腦袋。


    小鬼翻著白眼吐著舌頭,喉嚨裏還發出奇怪的叫聲,慢慢朝他逼近。


    外麵恰到好處的起了風,狂風拍打著窗,更增添了許多恐怖氛圍。


    “這樣沒有原來好看了。”薑問潮說。


    俞歡猛的瞪大眼睛。


    她憤憤的舌頭收回去,有點惱又有點氣,風一樣穿走了。


    薑問潮麵色不變,帶上門,去洗手台前刷牙。


    眨個眼的功夫,鏡子裏就滲出黑霧來,小鬼披頭散發,手彎成爪,伸出來抓撓薑問潮。


    “還我命來……”她有模有樣的扯著陰森森的調子喊,黑珍珠似的眼裏裝著怨氣——哀怨,埋怨,叫人覺得像是頭頂發黴的小蘑菇。


    “可愛。”薑問潮誇了誇她。


    小鬼突然定住,不可置信到像是沒電了的機器人那樣待在原地,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惡狠狠的朝薑問潮呲了下牙。


    可惡,竟然這麽瞧不起她!


    他完蛋了。


    他得罪了這世上最陰狠最可怕的鬼。俞歡會一直一直纏著他,直叫讓他好看的。


    這廂,遲憬和戚言安發現了陳阿姨的問題,便總覺得這別墅裏指定藏著什麽秘密。


    他們原本想去陳阿姨房間裏看看,誰知道剛一靠近就被劉阿姨發現了,問他們來這裏做什麽。


    戚言安扯了個謊,說是好奇過來看看牆上的掛畫,才糊弄過去。


    還沒幹什麽就被發現了,兩人如同被曬蔫了的草一樣回到樓上,正苦悶的時候,戚言安突然發現上麵還有個閣樓。


    一個,平日裏沒見人涉足過的閣樓。


    門是鎖著的。


    戚言安謊稱自己的房間從裏麵鎖上了,從陳阿姨那裏要來了一串鑰匙。


    遲憬跑到樓上去開鎖,戚言安去喊薑問潮。


    一把把的試,果然找到了對應的閣樓的鑰匙。


    “噶噠”一聲,鎖開了。


    遲憬試探的推門,許久沒移動過的門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響,帶起的細小顆粒被吸到鼻子裏,嗆得人忍不住咳嗽。


    門大開,光線沿著門板鋪了進來。


    封鎖著回憶的舊物上落了厚厚的灰塵,它們被遺忘了太久,被惦念了太久。陰雨連綿的上午,閣樓的拱形窗戶滲進來些潮濕雨水,淚珠似的悄悄的滑下來。


    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等待著誰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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