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口就湧入一股數種糧食雜糅在一起的醇香,入喉溫熱,酒氣沿著鼻腔直達天靈蓋,把自從進入酒坊後,有些昏沉的腦袋,刺激得一下子清明起來。


    這杯酒咽下去以後,依舊是唇齒留香,回味綿長。


    “好!好酒!”


    朱元璋當貧民的時候,自然是喝不起酒的,但當上皇帝以後,宴飲時可以沒大魚大肉,但絕對少不了各種品類的酒水。


    四川進貢的重碧酒,在他嚐來已經是難得的好酒,再加上不知道為什麽不能量產,因此市麵上的價格也貴得離譜,一斤能賣到三十兩銀子,就這,還有價無市,讓權貴富商搶破頭。


    誰家生了姑娘埋下十壇這樣的酒,等到出嫁時拿出來喝,那指定是風風光光,能夠傳遍整個京城。


    可他剛才喝下去的這一杯,比重碧酒口感更細膩綿柔,讓人回味無窮,一嚐就知道,這兩種酒有相似之處,但乖孫提供的酒方釀製而成的雜糧酒,口味和口質絕對是更勝一籌!


    “彥祥,你覺得這酒比起重碧酒來怎麽樣?實話實說,咱不怪你?”


    朱元璋生怕自己太片麵了,錯估了雜糧酒的價值,還是要聽取一下專業人士的意見。


    薛祥正眯著眼回味他親手釀製而成的美酒,原以為這種濃鬱的酒氣,酒的烈度會猶如前朝蒸餾出來的燒酒一樣辣嗓子,喝下去會覺得辛烈,適合陛下這種生性豪邁的壯漢喜好。


    萬萬沒想到,它不僅酒色清冽,口感還十分的綿密,與他以前喝過的燒酒一樣能夠引起微醺感,但燒酒純靠蒸餾工藝,夠勁但不夠味。


    雜糧酒不一樣,它靠的是五種糧食經過發酵,讓糧食的香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喝完以後像饑餓的時候吃了一頓飽飯,整個人得到了一種滿足感,渾身舒坦。


    “彥祥?你這是醉了嗎?”


    朱元璋覺得這酒也不烈啊,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也沒達到微醺的程度。


    看到薛祥還在搖頭晃腦,他也顧不得上喝酒了,推了薛祥一把。


    “醒醒,天亮了!”


    薛祥這才猛然從自己的情緒裏回過魂來,連忙朝著朱元璋拱手一拜。


    “臣失態了。”


    “哈哈哈,看來還沒醉,咱還擔心這酒太厲害,一口下去灌醉了人,那咱賣的斤兩不就要減少好幾倍嗎?”


    薛祥心想:自己天天在酒坊裏呆著,沒練出千杯不醉的酒量,也能喝它兩斤雜糧酒不倒。


    再說了,前朝的燒酒他又不是沒喝過,尤其是前朝流行喝燒酒,雖然燒錢又稀缺,但倒逼了其他酒品跟著提升烈度。


    以前的鬥酒詩百篇,是飲之甘甜的短期發酵酒,在經曆了數百年的變化,發酵酒都精進了工藝與時限,鬥酒喝一半,手腳就要打擺子。


    在經曆過宋的商業快速發展後,如今的酒水主打一個精致,而不是靠量取勝,兩杯酒下肚,能敞開心扉聊一聊,比喝一壇酒結伴如廁比誰尿得遠更講究。


    因此,薛祥說完就立即做出了評價。


    “陛下,這酒不能叫雜糧酒!”


    “啊?為什麽?”


    朱元璋還以為薛祥會挑剔酒的問題,沒想到會說酒名不行。


    薛祥見陛下根本沒有意識到,如今喝得起酒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叫雜糧酒雖然通俗易懂,但它沒格調。


    說直白些就是,想賣誰的酒就得讓它全方麵的符合誰的胃口,一個響亮又有格調的名字,才能讓它在各種酒品裏殺出重圍。


    “陛下,雜糧隻能表現它的特性,不能體現它的價值。”


    薛祥說得很含蓄,換作以前朱元璋沒有這方麵的見識,他是聽不明白的。


    可經過賣牙刷,劃分等級的事以後,他馬上對號入座想起了乖孫說的“營銷手段”。


    “啪!”


    朱元璋猛地一拍大腿。


    “咱知道了,咱得給它起個響亮又能體現它厲害的名字!讓那些掏錢買酒的人覺得,喝這酒和別的酒不一樣,彥祥你是這意思吧。”


    薛祥激動得直點頭。


    “那彥祥你給咱的酒起一個名字吧。”


    “……”


    薛祥兩眼一抹黑,差點一頭栽地上,倒頭就睡它個天崩地裂。


    他是工部尚書又不是禮部尚書,陛下你怎麽能一個人掰成兩個用?


    “臣覺得五糧液就挺好的。”


    “不行不行。”


    朱元璋一口否決。


    “叫它五糧液,別人不就知道它是五種糧食做的了嗎,萬一把咱的方子盜了呢?”


    薛祥心想:陛下你多慮了,就算別人知道是五種糧食做成的,可主料是小麥高粱,與別的酒差不多,剩餘的糧食香氣,就算有鼻子舌頭靈敏的嚐出來,一粒一粒地去配比,也要花費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做出如此地道的五糧液。


    再說了。


    皇家先釀製而成了,隻要大明不倒,就像燕王賣的牙刷一樣,誰敢冒死去仿製?


    “彥祥啊……”


    “陛下,臣已如期完成釀製,本次一共產出一萬一千斤酒,共花費兩萬五千斤糧食,蒸餾酒取用了二百斤……”


    沒等薛祥說完成果,朱元璋大喜過望。


    “出酒量這麽高?”


    一斤糧能產四兩多的酒?


    薛祥狐疑地看了一眼驚訝的陛下,心想:你給的酒方你不知道出酒量嗎?


    朱元璋這時候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幹笑一聲緩解尷尬:“哈哈,咱就是覺得出酒量這麽高,賣得和重碧酒一樣貴,會不會被人發現?”


    “陛下放心,臣絕不會泄密,最核心的配方和工藝,尋常工匠並不知情。”


    那就好那就好。


    朱元璋趕緊轉移話題,問薛祥每個月能產出多少斤酒。


    “隻要糧食充足,陛下要多少就能產多少,但首先要找到賣家,五糧液可以釀製完即刻賣出,也能窖藏多年增加風味。”


    言外之意。


    產酒不著急。


    先把酒窖裏現成的賣出去,看看有沒有人買才是主要問題。


    而這個問題,連名聲都起不來的薛祥,自然是不可能替朱元璋解決的。


    “行了,彥祥你回家歇著吧,咱再好好想想名字,再找個機會,看看怎麽把這些酒全賣出去。”


    一萬來斤酒。


    一斤賣三十兩銀子,那就是三十萬兩!


    況且,乖孫還教會了咱預售製。


    朱元璋為了防止老四好了傷疤忘了疼,再回來勇闖酒坊,更是為了預防別人窺探,特意讓毛驤抽調了一支精銳,守在酒坊附近盯著。


    他回到宮裏,開始冥思苦想,如何給此酒取一個拉風的名字。


    ……


    胡府。


    陳寧等胡黨眾人圍著八仙桌坐下,一邊享受美味佳肴,一邊聽著胡丞相的最新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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