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李家台子全村公開舉行悼念活動,當天就傳了出去。


    誰向上麵舉報的,已經不重要了。


    走進村支部會議室,看著桌子後麵坐著的那幾個人,李天明冷笑一聲,拉過一把椅子重重的蹲在地上,大馬金刀地落座。


    “你……”


    其中一個人剛開口,就被身邊的人給攔下了。


    “李天明!”


    “是我,啥事趕緊說,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雪,門口還沒掃幹淨呢,沒空跟你們磨牙!”


    這些人是來幹什麽的,李天明心裏清楚得很。


    一個個都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周公離世,老百姓出於對他老人家的感情,舉行悼念活動,居然有人不允許?


    “李天明,你這是什麽態度!”


    啪!


    坐在正中間的是個女的,可卻一臉的凶相。


    風波起,這些魑魅魍魎,牛鬼蛇神,一個個的又全都蹦躂出來了。


    “我們是代表組織來和你談話,你給我放尊重些!”


    “尊重?”


    李天明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們也好意思和我談尊重?你們尊重周公了嗎?”


    幾人聞言,頓時啞口無言。


    雖然自73以後,有些人一直在費盡心思地想要整倒周公,可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了。


    一直到周公逝世,那些小人也沒能得逞。


    周公在民間的威望,可是僅次於偉大領袖的存在,甭管他們心裏想什麽,嘴上哪敢對周公有絲毫不敬。


    今天但凡說出一句過頭的話,都別想全須全影地從李家台子走出去。


    “李天明,你不要東拉西扯,我問你,李家台子違反上級規定,私自舉行悼念活動,這件事,你是不是全程參與了?”


    “是!”


    李天明回答得很幹脆。


    “不光是我,我們全村人都參與了。”


    “我問的是,你和李學慶是不是組織者!”


    李天明譏笑一聲,果然是衝著他和李學慶來的。


    “啥叫組織者?你們沒良心,不記得周公的好,可我們李家台子的鄉親們記得,悼念周公,還用得著誰來組織?懂不懂什麽叫自發?鄉親們舉行悼念活動,是出於對周公的深厚感情!”


    “李天明,你不要逃避責任,更不要試圖為李學慶開脫,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掌握了充足的證據,李家台子違反上級規定,舉行悼念活動,你和李學慶就是帶頭的!”


    這個女人也不知道是個啥身份,口口聲聲地非得給李天明和李學慶扣上罪名。


    “證據?拿出來!”


    “李天明,你要對抗組織的審查嗎?”


    嘭!


    女人的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就被踹開了。


    一陣冷風刮進了來。


    一起進來的還有李學慶。


    緊跟著,剛剛守在門口的警衛也跟著進來了。


    “馬主任,他……”


    李天明這會兒才看清楚,李學慶的手上還拿著塊牌子,上麵刻著四個大字——人民英雄!


    但凡李家台子的村民,對這塊牌子都不會陌生。


    正是李學慶家門口懸掛著的那一塊。


    隻這四個字,那可是好幾條人命換來的無上榮譽。


    李學慶抱著這塊牌子,別說是兩個警衛,就算是南海子,他都敢去闖一闖。


    “天明,咋回事啊?”


    李學慶目光輕蔑地從那幾個人臉上掃過。


    “叔!這幾位……不知道打哪來的領導,說咱們舉行悼念周公的活動違反了上級規定,還說咱們爺倆是組織者,叔!您看……要不咱們先認罪?”


    說著,也看向了那幾個人。


    “你們幾位還坐著呢?瞧不見這幾個字?”


    幾人聞言,就好像燙屁股似的,再怎麽不情願,也得起身。


    “這是誰放的閑屁?那個娘們兒?”


    “李學慶同誌,注意你的……”


    中年婦女就像個炮仗一樣。


    “注意啥?你們給老子注意著點兒!”


    說完,走到桌子後麵,抬手像轟蒼蠅一樣,把幾個人給趕開。


    “都對麵站著去,到我們李家台子耀武揚威,誰給你們的狗膽!”


    女人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這號渾人,被氣得漲紅了臉。


    “李……李學慶,我們是代表組織來和你們談話的!”


    “談話啊!”


    李學慶掏了掏耳朵。


    對付這種人,還得李老渾子出馬才行。


    “我還以為你們是下來審犯人的,有啥話就說,沒屁別跟我這兒咯楞嗓子!”


    女人快要被氣瘋了,但麵對那塊“人民功臣”的牌匾,她還真不敢怎麽樣。


    “好,我問你,上級領導有沒有通知過你,不允許以任何形式進行悼念活動!”


    “說了!”


    李學慶可不想把李學國給牽扯進來。


    “你承認就好,既然收到了通知,為什麽……”


    “因為不合理,這他媽就是個渾蛋規定,老子憑啥遵守?”


    李天明聞言,不禁暗暗咋舌。


    叔,你是真猛啊!


    這些話當著自家人的麵嚷嚷兩嗓子也就算了,這些……


    可都是拿著令牌下來的。


    女人還要開口,李學慶卻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你這娘們兒也別他媽狗叫了,不就是想尋個罪名,把我給整治了嘛,隨便,有啥招,老子都等著你們,悼念活動就是我一個人組織的,全村的鄉親也是我逼著來的,跟別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還有啥話說?”


    “叔!”


    李天明聞言急道。


    “這事明明是……”


    李天明剛剛說是全體村民自發的,就是不想讓李學慶一個人把罪名給擔了。


    “你小子閉嘴!”


    李學慶不讓李天明繼續說下去。


    “老子就是不服你們這個狗屁規定,周公是人民的好領導,我就是要悼念,行了,跟你們這幫狼心狗肺的玩意兒說話就是白費唾沫,啥罪名,是蹲監獄,還是槍斃,盡管來!”


    聽到這話,和女人一起來的幾個人也慚愧地低下了頭。


    對於這項規定,他們同樣不滿,但是,卻沒有勇氣對抗。


    還不如普通老百姓呢。


    “好,好,好!”


    女人鐵青著臉。


    “來人,把李學慶抓起來!”


    兩名警衛猶豫著,正要上前。


    李天明見狀,連忙擋在了李學慶的身前。


    “我看誰敢!”


    “邊兒待著去!”


    李學慶伸手把李天明扒拉開,接著將那塊牌匾遞了過來。


    “幫叔拿著!”


    說完,緊了緊身上棉衣,從桌子後麵繞了出來。


    “不用抓,老子不跑,我們李家台子的爺們兒就沒有慫的,當年的鬼子,光頭黨都不在乎,還能怕你一個老娘們兒!”


    聽李學慶居然將自己和鬼子、光頭黨並列,女人險些被氣死。


    “帶走!”


    李天明還想攔,卻被李學慶一個眼神被逼退了。


    顯然,李學慶就是為了保住他。


    “天明,村裏的事,就交給你了!”


    “叔!”


    剛到村支部的院門口,眼前的一幕,將女人也給驚呆了。


    全村男女老少,能來的差不多都來了。


    “你們……你們……”


    女人被嚇得連連後退,這陣仗她不是沒見過,隻不過以往她都是優勢方,今天卻成了被圍攻地。


    “誰敢帶走我們村主任。”


    “反了你們了,學慶有啥罪,你給我們說清楚了!”


    “平白無故就要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連蓋滿村都帶頭攔著路。


    “不說清楚了,誰都不許走,這個老娘們兒是他們的頭頭,別讓她跑了!”


    以往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蓋滿村在李家台子並不招人待見,但此刻,卻能一呼百應。


    婦女們聞言就要上前。


    “都住手,幹啥呢!”


    李學慶哪能讓鄉親們把人給打了,他能拍桌子罵大街,那是因為憑祖輩的榮譽,這些都不是啥大問題,也沒有人會追究。


    但要是打了人,那問題可就不一樣了。


    他一個人把所有責任都擔下來,就是為了護住李天明,護住村裏人。


    一旦動手,他的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都讓開!”


    “他爹!”


    沈豔秋滿臉憂色,強忍著沒哭出來。


    “急啥,放心吧,我沒事,這幾天……有事就去找天明!”


    說完,冷冷地看向那個女人。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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