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希的吉他箱裏藏著一個秘密。


    他盤腿坐在床上,月光透過窗戶灑在那把原木色民謠吉他上。手指輕輕撥動琴弦,一段從未在公開場合演奏過的旋律流淌而出——歡快中帶著點笨拙,像是不小心踢到石子後的踉蹌步伐。


    \"轉班第一天你是這麽走路的。\"陳希對著空氣說,仿佛那裏坐著個看不見的聽眾。


    第二段旋律加入,音符跳躍著攀爬,在最高處突然綻放——這是張濤第一次解出競賽題時的樣子,拳頭砸在桌上,喊聲大得整個教室都回頭。陳希當時坐在最後一排,手裏的鉛筆啪地斷了。


    吉他箱底部壓著一遝皺巴巴的紙。陳希用腳趾把它們勾出來,最上麵那張寫著《關於張濤的人類觀察報告(非科學版)》,字跡潦草得像醫生的處方。


    【3月8日:張濤今天穿了新球鞋,白得反光。踩到薑凡掉在地上的橡皮時,他臉上的愧疚感持續了整整一節課,即使薑凡說了三次\"沒關係\"。結論:這人道德潔癖比鞋還白。】


    【4月15日:物理小測不及格,卻在課間發現了薛珅計算錯誤。當時薛珅的表情(注:需要譜曲記錄這種史詩級瞬間)】


    【5月20日:偷偷給小雨的相機買了防雨套,包裝上寫\"來自不想露臉的讚助商\"。演技零分,但...加分。】


    陳希翻到最後一張,那裏沒有具體日期,隻有一行字:\"這個人的存在讓c大調都有了溫度。\"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五人小群裏,張濤發了一張誌願填報手冊的照片,頁麵被熒光筆塗得像抽象畫,配文:\"救命!物理係和工科哪個食堂好吃?\"


    陳希的拇指自動點開圖片放大。他能從那些熒光筆的軌跡看出張濤的思考過程——紅色標記就業率,藍色標課程設置,黃色...黃色全是關於校園生活的部分,包括食堂評價和宿舍照片。


    \"就知道你會這樣。\"陳希笑著搖頭,在群裏回複:「選有音樂社的那個!哥帶你組樂隊~」


    發完消息,他撥動琴弦,即興創作了一段新旋律:猶豫不決的音符在高低音區來回試探,最後落在一個意外的和弦上——就像張濤每次做出決定的方式,毫無規律卻莫名合理。


    吉他箱裏還有另一樣東西:一張折成方塊的紙條。陳希把它展開,上麵是匿名者寫給張濤的恐嚇信:「滾回普通班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紙條背麵有陳希瀟灑的字跡:「陳希保護協會認證」。


    這件事發生在張濤轉來兩個月後。那天陳希偶然看到張濤在儲物櫃前僵住的背影,走近時張濤迅速把紙條塞進口袋,但蒼白的臉色說明了一切。陳希什麽也沒問,隻是在午休時\"恰好\"路過高三(7)班,把主謀堵在廁所隔間裏\"友好交流\"了十分鍾。


    第二天,張濤在書包裏發現了那張背麵有字的紙條,困惑地拿給陳希看。\"這啥意思?\"張濤問。陳希隻是咧嘴一笑:\"說明你被神秘組織罩著了。\"


    吉他聲突然停下。陳希從床頭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麵是把手工製作的迷你尤克裏裏,琴身隻有巴掌大。他翻過琴體,在內側用刻刀留下一行幾乎看不見的小字:\"即使走調也是我們的主旋律\"。


    這是他為張濤準備的畢業禮物。陳希想象著張濤某天不小心彈錯音時發現這行字的表情,嘴角不自覺上揚。他重新拿起吉他,彈起另一段旋律——這是他為五人組的每次聚會創作的背景音,融合了薛珅推眼鏡的節奏、薑凡寫字的速度、林小雨按快門的間隙,以及張濤...張濤無處不在的笑聲。


    手機又亮了。這次是張濤的私聊:「陳希!最後一道物理題能幫我看看嗎?答案和薛珅的不一樣qaq」


    附帶一張草稿紙照片,上麵的計算過程歪歪扭扭,卻在角落畫了個哭臉小人。陳希雖然物理不錯,但遠不如薛珅或薑凡。他知道張濤是先找過那兩位了,結果被兩種不同的解題思路搞得更暈,才來找他這個\"平民代表\"。


    \"笨蛋。\"陳希輕聲說,卻立刻打開電腦調出自己當年的解題筆記。他特意刪掉所有高階公式,改用張濤能理解的比喻——電路像水管,電阻像狹窄處,電壓像水壓...


    回複完消息,陳希躺回床上,吉他擱在胸前。天花板上有幾處油漆剝落,形狀像他們五個人上次去郊遊時看到的雲朵。那天張濤非要給每朵雲起名字,結果被突然的大雨淋成落湯雞,五個人擠在同一個帳篷裏,陳希的吉他聲和著雨聲,張濤的和聲跑調跑到太平洋...


    陳希突然坐起身,抓過床頭的筆記本,飛速記下一段新歌詞:


    \"你帶著錯位的節拍闖進來,


    把我們的和弦都攪亂,


    原來整齊劃一的旋律裏,


    最動聽的是意外。\"


    寫完後他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最後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就像張濤轉班第一天,自我介紹時在黑板上不小心畫歪的那個。


    吉他箱最底層還有一張照片:天文台那晚,林小雨抓拍的五人剪影。陳希的目光落在照片邊緣——那裏有他和薛珅在零食袋下若隱若現的手指,有薑凡覆在張濤手上的陰影,還有張濤被星光點亮的側臉。


    陳希把照片放回去,關上吉他箱。明天,他會把新寫的歌唱給張濤聽,然後假裝是隨手寫的;後天,他會\"偶然\"路過張濤家,順便幫他分析誌願;大後天...大後天他們五個人約好去看海。


    吉他靠在牆角,月光在琴弦上流淌。陳希知道,有些旋律不需要命名,就像有些友誼不需要解釋。張濤就是這個突然闖入他生命的不協和音,讓原本規整的樂章有了心跳般的律動。


    窗外,六月的風吹動樹葉,沙沙聲像極了張濤第一次怯生生問他\"這道題能教我嗎\"時的語氣。陳希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那個永遠在努力追趕的身影——不是天才,卻讓天才們都為之駐足。


    \"晚安了,我的c大調小太陽。\"他對著空氣說,然後關掉了台燈。


    ————————————————————


    東京音樂廳的後台一片忙亂。陳希站在鏡子前,化妝師正為他調整領結。今晚是他亞洲巡演的第三站,也是最重要的一場——nhk電視台將全程直播。


    \"陳老師,五分鍾準備!\"場務在門外喊道。


    陳希點點頭,拿起手機快速發送一條語音:\"濤濤,馬上上台了!這首新曲子你會喜歡的,我昨晚夢到你了~\"然後切換到四人專屬群聊,\"今晚的曲子有驚喜,記得看直播!\"


    手機鎖屏前,屏幕上是他們四人在畢業旅行時的合影——張濤笑容燦爛地站在中間,薑凡和薛珅一左一右,而陳希從背後摟著所有人。這張照片他隨身攜帶,走過全球十二個城市。


    舞台燈光亮起,陳希走到鋼琴前,向觀眾鞠躬。當手指落在琴鍵上的瞬間,東京音樂廳的喧囂遠去,他仿佛又回到了理工大學的小禮堂,第一次為三個人表演《四重星軌》的時刻。


    新曲《四城之戀》以溫柔的旋律開場,描繪著四個城市的故事——深圳的科技感用電子音效點綴,北京的學術氛圍以嚴謹的賦格呈現,張濤所在城市的工業節奏轉化為打擊樂部分,而東京的繁華則用華麗的琶音表現。當四個主題最終交織在一起時,陳希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眼中閃爍著光芒。


    演出結束後,nhk記者攔住他:\"陳先生,這首《四城之戀》的靈感來源是什麽?\"


    陳希對著鏡頭燦爛一笑:\"關於距離與愛情,關於四個靈魂如何跨越時空相連。\"他晃了晃左手,戒指在聚光燈下閃爍,\"獻給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


    回到酒店,陳希立刻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同時顯示著四個窗口:深圳的薑凡正在審閱文件,北京的薛珅在實驗室記錄數據,而張濤已經靠在辦公室沙發上睡著了,胸前還放著設計圖紙。


    \"喂喂,能聽到嗎?\"陳希對著麥克風輕聲說,不想吵醒張濤。


    薑凡抬起頭,薛珅推了推眼鏡。三人在靜默中通過視頻共享這個時刻,就像過去無數次那樣。陳希拿起吉他,輕輕彈起《四城之戀》的主題旋律,薑凡的智能係統自動將音量調到適中,既能讓薛珅聽得清楚,又不會驚醒張濤。


    \"下個月我就回去了。\"陳希彈完最後一個音符,輕聲說,\"想死你們了。\"


    薑凡點點頭:\"張濤的項目也快結束了。\"


    薛珅調出一個日曆:\"根據日程優化,我們可以在15號團聚,持續4天3夜。\"


    陳希笑著倒在床上:\"太好了!我要吃張濤做的紅燒肉,聽薑凡講芯片原理,還要看薛珅的新算法...\"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巡演的疲憊終於追上他。


    視頻窗口裏,薑凡和薛珅默契地保持靜默,讓陳希沉入夢鄉。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張濤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無意識地摸了摸左手上的星軌戒指,嘴角微微上揚。


    東京的夜空下,四座城市被音樂和科技相連,四個靈魂在夢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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